18.第十八章

作品:《[综武侠]恶女无法一往情深

    “恨?”陆小凤第一个提出质疑,“完全看不出来啊。况且他要是真恨女人,又怎么会跟你交好,还对女儿如此爱重非凡。”


    “他从前并非如此,一切还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至于秋香里……”邕情用力搓了一把脸,声音闷在掌心里,“她是唯一的例外。”


    二十五年前,秋武里出生。


    初为人父的欣喜还没尝够,几日后,秋全的母亲,守寡二十余年的林氏也开始生产,还出现了难产症状。


    秋全不愿让他人知道此等丑事,又无法眼睁睁看着母亲送死,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邕情。


    林氏是高龄产子,且前期为了掩盖孕肚用布条紧勒挤压,致使胎位不正,即便邕情医术精湛,也没能救下她的性命。


    守寡的母亲难产而死,还留下一个和自己儿子几乎一样大的弟弟。秋全悲愤交加,试图掐死那个孽种,邕情好说歹说,才救下孩子。


    几番挣扎取舍后,秋全对外宣称夫人诞下的是双生子,并给孩子起名为秋文里,养在膝下。


    “所以?”金流摊手,“他不是已经接受了孩子,干嘛还要恨女人?”


    当然,她并不觉得林氏有什么可恨的地方。不过男人嘛,做些没道理的事很正常。


    “我当时也以为他想明白了……”


    十一年后,秋全再次找到邕情,还是为了接生。


    秋全的妻子,余夫人又怀上身孕的事她早就知晓,贺礼也已备好,只等着孩子出生后就送去。


    起先,她以为又是难产,拎着药箱就要冲出门。


    秋全拦住了她,言辞闪烁,支吾不明。


    总而言之,不是难产,他不信任其他医师,只能请她去,还希望要她不管发现什么,务必保守秘密。


    邕情一头雾水,惴惴不安的去了秋府,看到一个瘦骨嶙峋浑身伤痕,几乎奄奄一息的产妇。


    生产过程险象频生,好在终归有惊无险,母子平安,生下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正是初春紫烟花开的时节,余夫人轻抚婴儿柔嫩的脚尖,为她起名秋香里。


    趁四下无人之际,邕情偷偷问余夫人是否需要帮助。


    余夫人犹豫半天,看着围着孩子忙前忙后的秋全,还是谢绝她了的好意。


    “他也很可怜,我相信他会改的。”


    那是邕情最后一次见到余夫人,三天后,秋府传出噩耗,余夫人产后虚弱,病发去世。


    她偷偷去看了尸体,青紫肿胀,断骨瞎眼,是被活活打死的。


    邕情悲怒交加的跟秋全对峙,他疯了一样的控诉不贞洁的母亲,指责不听话的妻子,哭诉自己悲哀的一生。


    然后,他跪着在地上,像小时候犯错那样哭着求她,求她看在以往的情义上,再帮他一次,最后一次。


    他说,他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真的想让余夫人死,是她狠心至此,不给女儿喂奶,看女儿哭的撕心裂肺也不为所动。


    他说了很多,说得涕泗横流,捶胸顿足。


    开始邕情不为所动,最后却为一句话心软。


    他说,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襁褓中的婴孩睁大眼睛,恬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邕情为她心碎,为她动摇,为她撕碎底线。


    这些年里,邕情饱受良心煎熬,几乎与秋全断绝了所有来往,暗中却仍一直监视着他,看他有没有改邪归正。


    尽管家产越做越大,甚至成了瓮城首富,三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秋全还是没有再娶。


    不仅如此,他还一直捐献钱财,扶危济困,成为翁城声名显赫的大善人。


    邕情以为他只是行差踏错,以为他真的改过自新,才终于安下心来,此后就没再对他多加关注。


    前段时间,鬼新娘事件闹得翁城人心惶惶,她也从没把这事往他身上想要过。


    现在看来,秋武里之所以能对三十她们做出那些畜牲行为,除了本性恶劣,跟或许他的言传身教也脱不了干系。


    听完整个故事,金流啧啧摇头。


    “心软,简直是女人最大的死穴。”


    邕情哑口无言。


    不久后,十年如一日敞开大门的医馆,午后一反常态的关门闭户。


    邕情主动提出想去看看秋武里的尸体,陆小凤便带她来到藏香洞。


    从头到脚检查一番后,邕情眉间拱起山峦沟壑,陷入沉思。


    这尸体简直处处透着怪异。


    秋武里个高体壮,平常人对上他绝对讨不了好处。可从脖子上的刀口来看,杀人者应该力气不大,下刀力道不够,准头很差。


    就算秋武里当时被紫烟香迷惑了神志,他的身体却不会完全丧尸对外界感知。当那并不致命的第一刀砍下来时,他明明该在剧痛中下意识反抗,为何又会放弃反抗,任人宰割?


    难道是因为发现对自己下手的秋全,所以哀莫大于心死?


    邕情对秋武里了解不多,但从四十七她们讲述的那些事来看,他绝不是这种因为父亲要杀自己,就束手就擒的人。


    而且这颗头颅上的表情太平静了。不惊慌,不恐惧,细看甚至能发现唇角带着些微笑意。


    他睁着眼睛,看见有人举着刀要砍杀他,那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不反抗不逃跑就算了,为什么还会笑呢?


    更奇怪的是,这样的神情姿态,她似乎很早以前就在哪儿见过。


    “奇怪。”


    “什么奇怪?”陆小凤提着灯笼,推门进来。


    “没什么。”没理清思绪,邕情没有贸然开口,“你手里拿的什么?”


    陆小凤闲不住,趁邕情查尸的时候,把上午看过的通道又翻了个底朝天。


    尽管他们很认真,无奈那时拿的火折子的光实在太暗,有些细节还是被遗漏了。


    “这个呀…”他尴尬的把东西递过去。


    看清那东西后,邕情面色一黑,赶紧转身面壁。


    陆小凤连忙收起,装若无事的招呼邕情往回走。


    送邕情回到医馆,顺便在那里蹭了顿饭,众人回到秋府,天刚擦黑。


    四人围坐一桌,讨论陆小凤在洞里的新发现。


    看着金流手上那片小小的布料,三个男人俱是坐立不安,目光游移不定。


    小小的嫩绿色布料,在刀客素白的手上翻来覆去,好似雪原上生出新芽。


    眼见金流神色越发迷惑,唯一有经验的陆小凤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这是女人的小衣。”


    金流似懂非懂,“我从没见过哪个成年女人能穿的下这么小的衣服。”


    阿飞偏头干咳,一点红沉默擦剑,陆小凤绝望捂脸。


    最后陆小凤连比带划,终于让她明白了小衣的作用。


    刀客低头看自己,抬头扫过三人胸前,陆小凤飞快捂紧胸膛,阿飞头快埋进桌子,一点红强装冷冽。


    “男人不穿!”陆小凤无奈道。


    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知而苦恼,金流坦诚道:“我也不穿的,阿飞知道的啊。”


    “咳咳咳!”


    一晚上没说话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咳的面颊耳朵脖子绯红一片。


    向来未语先笑的四条眉毛收敛笑意,眼神浓暗,他看着阿飞,嘴角下压出苦涩的弧线。


    寡言的冷傲杀手擦剑的手蓦然停住,好一会儿才缓缓动起来,力道逐渐加重。


    屋里的气氛几近凝滞,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半点没有自觉,狐疑的凑到小衣上闻了闻。


    咦?


    挪开一点,闻闻自己的指尖,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万灵的东西。


    就要开口的瞬间,脑中突然响起那夜在破庙里,在她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的万林,声嘶力竭的哭嚎声。


    她忽然意识到,尽管自己并不以此为耻,但万灵未必觉得,其他人未必觉得。


    越遮掩,越禁忌;越禁忌,越薄弱;越薄弱,越痛苦。


    到最后,小小的一片布料,竟然能变成刺穿女人的利剑。


    收好那片轻薄布料,金流边绕着桌子转圈边在心里分析。


    毫无疑问,万灵是特殊的。


    在万灵之前,鬼新郎每次只会选周边城镇的女子下手,为的是分散注意,减轻嫌疑。


    万灵明显不在那人的选择范围,她身上有什么不同,才值得那人冒这么大的险……


    坐着的三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金流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过脑子,自顾自沉浸在思绪中。


    直到一点红的声音传进耳中,“尸体上的香味……”


    “对!”一个字让金流拨云见日。“就是香!”


    “不愧是前辈!”她兴奋的拍拍杀手的肩膀,没忍住悄悄捏了捏。


    手感不错。


    当然阿飞的也很好,只是少年和男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差距。


    说不上谁好谁坏,口味不同,各有千秋。


    隔着衣裳传来的力道微乎其微,一点红却不自在的紧绷肌肉,如临大敌。


    目光扫过停留在肩上的手,手无意识的握紧剑柄。


    太近了……


    近到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那间暗无天日的石室,想起近那时按在他肩上的手,想起红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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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过鼻尖的香气和她那声戏谑的“前辈”。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帮她挪走不中用的剑客,只是借她一点力气从石台上下来。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入夜,万府。


    昨日的雪下得虽大,经过白天阳光一晒,很快就化作流淌的水流,淌过屋脊,滴滴答答,融进春泥。


    万灵应付完前来吊丧的人,让丫鬟侍从远远候在院外,自己则躲进房间里喘口气。


    和那间只看得见一角蓝天的阴暗阁楼全然不同,她如今住的屋子宽敞明亮,气派奢华,是只有万家家主才有资格住的院子。


    桌上摆满了各色干果点心,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挑挑拣拣,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金流细品,而后面露嫌弃。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尝过秋府的好东西后,万灵这里的入不了她的法眼,显得太一般一般了。


    这个太甜。


    换另一个。


    这个太干。


    再换一个。


    这个太黏。


    继续换……


    挑剔到最后,陆小凤都怕万灵会直接给这位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扫地出门。


    好在万灵性格温和,对金流的容忍度格外高,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眉眼弯弯,递给金流茶水。


    金流接过茶水漱口,给她讲起邕情的猜想和秋全的故事。


    在生死关头滚了一圈,一夜之间,小姑娘成熟稳重许多,像一把裹了雪的刀,瞧着柔软可欺,碰一下保准非死即伤。


    昨晚见到时,陆小凤差点没认出她来。


    可在金流面前,万灵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天真纯然,露出稚嫩模样。


    她惧怕秋全做出的暴行,又感叹人性的可悲。


    “男人真可怕。”说完后意识到不对,她飞快瞅瞅在场或坐或站或倚窗的三个男人,很是心虚。


    陆小凤瞥了一眼金流,连声反驳,“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


    万灵立马改口,“你们当然不一样。”


    金流被她逗笑,发尾的花随她一起晃动。


    她清清嗓子,学着无意间听到的俗语,“山下的男人是老虎,可怕得很。”


    小姑娘脸皮薄,推推她的肩膀,见她还笑,咬牙捶她一拳。


    “哎哟哎哟,学会打人了,不错不错。”


    喘息的时间很快过去,万灵又要回到父兄的棺椁前扮演大人,迎接或明或暗的恶意与阴谋。


    走出院门前,星星点点细碎雪沫落在她额头,她抬头,正好看见金流来不及收回的双手。


    恶作剧被发现了,金流干脆从墙上跳下来,她踏过残存的积雪,裙摆与雪地融为一体。


    万灵抬头看着她,脑袋被她揉了揉。


    “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宽大的袖口垂落在眼前,万灵伸手虚虚扯住。


    堵塞的心口被敲开,里头积蓄的东西滚滚而出。


    “我总是分不清他们是好是坏,他们有的看着是好人实际是坏人,有的曾经是好人后面也会变坏。


    我怕伤害了好人,也怕被坏人伤害。”


    她听见金流这样对自己说:“男人就像果子,放久了总会烂,我们趁着甜尝几口,烂了就丢掉换新的,没必要怕他们。”


    “阿飞也是这样的果子吗?”万灵昂首与金流对视 ,眼睛亮的可怕。


    “对你而言,他也只是你尝几口就可以丢掉的果子吗?”


    金流咬唇,眉尾肆意的扬起。


    指尖顺着额头细软的发丝滑下,拨弄几下卷翘的睫毛,极近极近的擦过唇瓣,最后勾住下巴,把她的脸侧过去。


    看不见小姑娘那双深邃炙热的眼睛,金流松了一口气。


    万灵丧气低头。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陡然僵住。


    刀客的声音总是有些低哑,像雪粒融在耳朵里。


    “没有男人永远可爱,但永远有可爱的男人。”


    正厅中,来吊唁的人群,面上或真或假的悲戚落泪,心里暗自打量算计着想要拿下万家这条失舵的船。


    万家的独苗苗领头站着,背对众人以袖拭泪。


    有风吹来,正在给长明灯添灯油的丫鬟急忙护住灯芯,还是无济于事,灯熄了。


    她急忙看向小姐,怕被发现,让小姐徒增伤悲。


    密密麻麻的烛火晃晃荡荡,一下一下的闪烁,地上的影子拉长缩短,摇摆不定。


    隔着明灭不定的烛光,丫鬟惊恐的发现,小姐唇角上扬,无声无息但极其畅快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