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怀里抱着的棒棒糖早就被扔在地毯上。


    上面覆盖着青年常穿的白色衬衫，已经皱皱巴巴，黑色西裤半搭在床头。


    “你怀里只能抱我！听见了没有！下次再犯，老子活拆了你！”


    “你敢不要我……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是个好孩子，说过的话一定要算话！”


    “乖，别动，这是你喜欢的……你对我这么好，真的不能怪我迷上你……”


    “我的命都是你的，知道吗？我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求求你，你对我做点儿什么吧？！”


    ……


    “我告诉你，绝对不能把我交给他们！他们会逼死我的，我不想死！……你这么爱我，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青年语毕，趴在玩偶的身上崩溃大哭了起来，可没哭一会儿又爬起来了，把那个跟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玩偶又给换了个姿势扔在床上，重新压下去，攥住那两条毛茸茸的短腿压在自己那个地方。


    动作幅度大到那还没来得及换新的床板频频撞到墙面。


    这个魔幻的画面让车成武久久没敢动弹……操，遇到真变态了。


    他最后怎么离开赵律家的都不知道，就跟失忆了似的。他现在相信阿康说他啥也不记得是真的了，脑子受了刺激确实是会这样。


    他只知道晚上自己回家倒在床上面对手机里一堆催更的粉丝，是一点儿也看不进去，也没心情管理账号了。


    赵律住在他家的这几天，帮他从现有的服装里设计了好几套穿搭，都特别有眼光，写的文案也比他自己编辑得露骨多了……他当时就想，这家伙怎么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写这种擦边的东西这么擅长？


    当时只猜测赵律骨子里是个老色批，都是男人，谁脑子里没点儿小电影。


    他就是没想到，原来平时赵律犯病，都还只是身体上的一些症状，赵律说他来这里之后精神状态好多了，也是真的，因为这是车成武第一次见他这样。


    他以前是真的会突然发疯吗？


    反正赵律住自己家一个月精神都正常，晚上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儿，相反性情相当招人喜欢。


    车成武头一回宿醉没成功，异常清醒，辗转难眠，最终忍不住，深夜给富婆发了一条消息：姐，能咨询你个事儿么？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就行。


    等到都一点了，还是没人回复，他就先睡了。


    隔天上午，车成武脑子里都还是赵律温温柔柔冲他笑的样子，整个人白净清澈得像一池泉水，沁人心脾。


    一个好好的人，被父母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真是心疼了。


    忽然一阵电话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哥，有客人，你下来接待一下不？”


    “来了。”


    阿飒放下电话，冲面前的姑娘笑：“美女稍等啊，一会儿教练带你上去看看，介绍一下。”


    车成武下来一看，竟然是年斯意。


    上次吃饭聊天的时候他介绍过自己是这里的老板，所以人家才找来了吧。


    年斯意只想办个普通的月卡，车成武也给她打了折，送人下来开卡的时候顺口问：“赵老师今天去上课了嘛？”


    “上了啊。”年斯意低头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怎么了？他病了？”


    “我昨天看他好像是有点儿不舒服，以为他今天会请假。”


    “是吗？我没看出来啊，他好像气色跟平时差不多，精神头……一直也就那样吧，对我爱答不理的。”年斯意说着说着还有点儿抱怨，忽然一打听，“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车成武还没说话，阿飒忍不住加入吐槽：“他有倒好了，一直就那个样，除了对我大哥，对谁都不咸不淡的，这不喜欢那不喜欢这不吃那不吃，想跟他搞好关系都没处使劲儿。”


    “就是就是，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啊？”


    “我不知道。”阿飒低头整理会员资料，耸耸肩，“那只能问我大哥了。”


    年斯意立刻用看救世主的眼神亮闪闪地盯着车成武：“大哥！”


    车成武：“……”


    其实，车成武发现，他还真不知道赵律喜欢什么，那家伙各种欲望都不振，吃不爱吃喝不爱喝的，只有自己带他的时候才会正常吃喝玩乐。说是爱自己都有可能。


    也不知道这一个礼拜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车成武本来想今天下午推了会员的课去看看他的，结果赵律自己来了，确实从面容上来看，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憔悴的地方，就跟昨晚根本就没有疯狂过一样。


    一想起昨晚的那个画面，车成武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不是接受不了有人玩玩具，是从来没想过赵律也有那样疯狂的一面。


    “……成武哥，你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车成武光顾着打量揣测，没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赵律的脸看。


    就这么一个眼神，已经让敏感的小赵老师发觉到了异样。


    “那个……没什么，在想一个投诉。”


    “你骗我。”赵律斩钉截铁地说。


    车成武被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盯着，第一次觉得面对赵律浑身难受——他想问，又怕问多了赵律难受，不问吧，也不合适，显得我一点儿也关心他……


    车成武一有点儿不舒服就挠头，支吾道：“那什么……算了，上楼吧先，会客室。”


    “好。”


    赵律死死掐紧了掌心，跟在车成武后面上楼的时候一直只盯着他成武哥那又圆又翘形状无懈可击的臀部。


    他一边心不在焉一边集中精神，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车成武送他的餐桌上铺着绿色植物图样的桌布，上面放着打包好的饭菜。


    他发泄完了恐惧，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桌上的东西，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再用颤抖的手去确认饭菜的温度——还有余温。


    说明人走不久。


    成武哥肯定听到了……我完蛋了，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如果知道了我对他心怀不轨他肯定不会再理我了！我都还没帮他追到女朋友，万一他自己追不到怎么办？他那么想成家，我不在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谁来保证！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根本睡不好觉，来这里之后头一回，吃了药也还是一直做噩梦，而且中途醒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眠。


    怀疑了一晚上成武哥昨天可能看到了自己喊他的名字亵渎玩偶，他在午休的时候一度想要爬上教学楼的天台……最后因为成功喊他一起吃饭，放弃了。


    我一定要来跟成武哥解释清楚，我脑子很好使，能骗过他的，成武哥从来不会轻易怀疑别人的话，我不能不来尝试一次就放弃……


    我舍不得离开他。


    还有这个形状如此完美的臀部……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啊。”赵律才走了十几级台阶，眼前就开始重影，两瓣屁股变成了四瓣，重重叠叠，他一个摇晃，脚尖踢到台阶上，整个人都往前栽。


    “诶。”车成武听到他的叫声，条件反射转身，正好搂住了他。


    赵律抬起头来，虚弱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成武哥，我又忘记吃饭了，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吃，你别骂……”他想起车成武说过那不叫骂，改口道，“你别关心我了。”


    “你这都说的什么，颠三倒四的……”车成武怎么忍心看他这样，把人扶起来，干脆绕过胳膊架起来上楼了。


    一路路过的客人和教练都盯着他俩看。


    不知道是小赵老师身体又虚还是俩人在搞什么情趣……毕竟现在车成武跟赵律的肢体接触太多，相处模式在外人眼里也实在太亲密了。


    钢铁直男可能看不出什么，但现在毕竟信息化时代，大家多少还是会联想到同性恋的。


    他们镇上这种封闭封建又落后的环境，在公共场合毫不避嫌地搞这个，对俩人影响都不好，尤其是赵律，学校要是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一定会劝退他的。


    所以过于光明正大的反而没人怀疑，起码除了涂飒之外的几个常驻教练都是既信又不信的，纯当玩笑看的心态。


    车成武让赵律躺在沙发椅里休息一会儿，自己去给他倒杯水，拿点儿面包。他接水的时候闻到自己的指尖，觉得香香的，像女人身上会有的味道，又捻了捻，凑近了闻。


    好像是化妆品。


    车成武拿着水回来，看着赵律的脸，果然有一小片地方被自己的手指擦到了。


    “你脸色是有多差？要化妆上班了？”


    赵律睁开眼睛，刚想要接水，车成武直接把水杯送到他嘴边了：“直接喝吧，一会儿你手抖全撒了，我还要搞卫生。”


    赵律吃惊地盯着他，没想到成武哥还肯对他好，声音有些颤抖：“我昨晚……你看到了我的样子吗？”


    车成武就知道他要说这个，好在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


    “你骑着床快把墙给凿穿了，我能听不到吗？对门估计都听到了吧。”


    小赵老师又要红眼睛了，一秒钟哽咽：“你竟然还愿意理我……”


    车成武扯了一把椅子到他旁边，右手用力捏了两下他的肩膀，开解他道：“你昨晚是有点儿吓到我了，但是你听哥说啊，本来床上这个事儿，除了你自己，或者你们俩，或者你玩的对象，或者什么玩具，东西，都是你的私事，我不好说什么，就是以后别这么着急了，你这个病不是要尽量保持情绪稳定吗？从来没见你那么激烈过，是因为那几个吵架的家长嘛？”


    赵律垂下眼睛，抿紧了唇。


    成武哥对他真的太好太好了，他真的舍不得走。


    “这个事儿你不好解决，哥帮你办，其实无非就是钱的事儿，要不——”


    “不行！”赵律急道，“这个绝对不行！”


    “干嘛？别这么激动。”车成武抬起头看他，“你赶紧坐下，冷静点儿，我真是怕了你了。”


    赵律被他成武哥强行拉坐下，手腕处传来稳稳的握力，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他易失控的身体。


    他控制着平缓地呼吸，保持冷静：“但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我以后还会碰到无数类似的事，我不能每次都要你帮我，医药费本来就该他们自己解决。”


    “什么叫不能要我帮你？你本来就是为了帮成功讨回公道才带班的，我帮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别人帮你都没有正当理由，我帮你肯定是理所当然啊。”车成武真拿他这扭扭捏捏的性格没办法，“你想啊，成功这么喜欢你，他要是知道你又生病又逞强还都是为了他，他能不难受吗？”


    又在赵律那与他承受能力完全不符的肩膀用力搂了两下，开朗地笑着说：“说了咱以后就是一家人，别跟我那么见外，要是实在累就还是回来住，起码咱们只用开一台洗衣机，还省电环保。”


    赵律又被他噗嗤一声逗笑了。


    他深呼了几口气，当着车成武的面，用力握住了那强有力的手腕，观察着他成武哥的反应——没有抗拒，没有排斥，没有疑惑，没有任何负面的抵抗。


    “以后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依赖你么？”


    “那不然在这儿你还能指望谁？我弟啊？他那小肩膀让你靠啊？”


    小赵老师彻底笑出声，趴在胳膊上，肩膀一耸一耸，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看得车成武真心疼，伸手摸了摸那软乎乎的头发。


    不过赵律肯定是不能让车成武给那两家人出医药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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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他实在是被车成武想要找对象的事情烦心着，加上协会那边一直给他打电话，要他出作品，可是他暂时腾不出精力，也不想再画那个系列了，所以一直在进行一些令他十分难受的社交。


    同时因为新增的教学任务量，他没能找到一个好时机跟他的心理医生对话，心结无法及时得到开解，理智确实受到了影响。


    他现在是班主任，他不能做老好人了，那是他做任课老师时候的特权。


    “明天我自己先试着再调解一下，实在搞不定，我再找你帮忙，好不好？”赵律看着他笑，“搬回去的事情我再想想，我最近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


    车成武见他这个笑容是真的没事儿了，拍了拍他的肩：“别逞强啊。”


    这个话题结束，既然不是学生家长吵架导致的应激反应，那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昨晚，是我母亲给我来电话了。”


    车成武怔了一下，盯着赵律的眼睛……你妈不是死了吗？活见鬼啊？


    “……然后呢？”


    赵律抿了抿唇，道：“我没接。”


    车成武：？


    “没接那你怎么会变成那样？”


    赵律往后紧靠沙发背，寻找一些能倚靠的安全感，低声道：“很没用吧……我看到他们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手机上都会恐慌得犯病。”


    “……那你觉得，她找你会有什么事儿？”车成武试探着问，其实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孩子疯了。


    “让我回家，放弃做艺术，更不能做美术老师和什么班主任，他们想要我成为社会精英，从事金融或者医学。”


    “搞艺术也不丢人吧，最多收入低点儿。”


    赵律抬眼看了他成武哥一眼，真可爱，成武哥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开店的很大一部分原始资金都是搞艺术的人赏给他的。


    “不丢人，可是他们不允许，也不认同我在他们设定的道路之外获得任何成就，哪怕赚再多钱，他们也不会高兴……甚至成就越高他们越生气。”


    车成武鄙夷：“你爸妈真是有病。”


    赵律听得心情畅快，从来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批评他的长辈，只有车成武每次都会坚定又没礼貌地站在他这边，帮他出气，让他好开心。


    “你就不能把他们的号码拉黑嘛？”


    青年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我做不到。”


    “哈？！”车成武诧异，“为什么？”


    赵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每次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就会病发，好像他们在我的身上下了诅咒，好像他们的一辈子都在为了我，我却恩将仇报……”


    车成武眼看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要聊崩一个，赶紧道：“算了，那咱不跟他们计较。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赵律抬眼看着他。


    “你换个手机号。”


    小赵老师幽怨：“……我已经换过了。这个号码第一个添加的联系人就是你。”


    但是因为他需要在协会那里保留有效联系方式，所以不管怎么样最终都会被他的父母找到。


    报失踪，警方出面，协会给联系方式——时间问题罢了。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赵律有点儿不太相信他成武哥的智慧了，小声问：“什么啊？”


    “你去办个呼叫转移吧，不想接的电话让它响三十秒之后就转移到我这里，你把不想接的号码告诉我，我看到就给你挂了。我反正挂人电话没啥心理负担。”


    赵律听着成武哥的话，慢慢睁大了眼睛，简直如见神明：“可以吗？不会很麻烦你吗？”


    “多大点儿事，以后搞不定的事儿记得先跟我说。”


    赵律发自内心地说：“成武哥，你真的是天才。”


    “少跟我来这套啊，我这是为了成功，不然才懒得费这劲——”车成武声音一噎。


    他又被赵律给抱住了。


    细软的头发在脖子上蹭，跟小狗似的。


    又不好推开。


    他想着，赵律要么是产生幻觉了，要么是家里还有人拿他父母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他爸妈都死了，还留给他这么大的阴影。


    车成武‘哎呀’一声：“你真的是，感情太充沛了……别那么容易感动，容易被人骗。”


    “噗嗤。”赵律在他成武哥肩头笑得发抖。


    “你还笑——”


    “啊啊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涂飒张大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俩抱在一块儿，她大哥还推都不推一下，小狐狸精竟然还敢笑得这么甜！扑街啦！！！


    “你又干嘛？”车成武一个激灵，昨天没被赵律吓出心脏病，差点儿死在涂飒这里，“一惊一乍的，店里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涂飒回头一看，还真特么有客人！赶紧抱歉微笑弯腰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眼睛花了以为看见鬼了。”然后闪身进入会客室，一脸惊悚地发出气音：“大哥！！你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们、你们两个！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会客室门是玻璃的啊我的大哥！”


    刚办了卡就直接上来体验跑步机的年斯意就在半磨砂门对面的位置，又被刚才涂飒的惊叫吸引了视线，本来她都不知道赵律也来的了。


    现在全看清楚了。


    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席间大快朵颐时无意间吃到了鸭屁股。


    而门内的青年完全不为所动。


    因为近距离呼吸到成武哥身上的味道，他的心情轻松多了，整个人被一种踏实感笼罩着。


    成武哥的安慰真的太有效了。


    他只是轻轻哄了我两句，我就这么开心，那下次如果用那两个大面包碾压我，我可能就要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