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亿的悬赏?”坐在角落桌子边的络腮胡男人不淡定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五条家那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值一个亿的悬赏?！”


    对面的人喝了口啤酒，嗤笑道：“多长点见识吧，那可是五条家的小少爷，百年一见的六眼啊。哎哎哎，你这表情，我可劝你啊，这钱不是咱们能挣的。”


    络腮胡男人没了声儿，闷了一杯啤酒，随手埋头扒了两口饭，拎上家伙找了个随意的借口就溜了。


    留在饭桌上的那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是提醒过他了，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啊。”


    「1997年11月16日，一片不知名的树林。」


    穿着月白色狩衣的男孩独自步行在密林之间，偶尔鸟雀路过，会停在枝头，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他。


    如果仔细看，会瞧见林子暗处，躲着许多的人。五条悟眨了下眼睛，感觉格外地烦躁。


    他不过就是出来祓除个咒灵，又有一堆不知死活的人跟上来想要取他的悬赏。


    午后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空气也更加阴冷了，看起来似乎是要开始下雨了。


    林子里有各种细微的动静，六眼无死角的信息摄入，让五条悟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踢开一块石子，年幼的五条悟闭上眼睛。随后林间多处草从微微一闪，数支裹挟着诅咒的利箭朝那一抹身影袭去。


    随后，一个络腮胡男人他背后高高跃起，举着重剑向其劈去。


    “啧，真烦。”


    蓝色的咒力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偷袭的诅咒师，而那些箭矢也停留在五条悟周身一动不动。


    砰——


    巨大的爆炸在林间响起，惊得一阵鸟雀飞上天际。竹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塞进了这个虚构的平行世界里。


    六眼再次捕捉到有人靠近，但0.5秒后五条悟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闪，手里捏着的巨大咒力慢慢平息下来。


    满身怨念和鲜血的竹川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最后停在了里五条悟三米的地方。


    她眯着眼睛，面前的树叶和蓝天在不断地晃动着，鼻腔里的血腥气直冲大脑，糊在她眉心的黑色物质粘得竹川难受。


    “喂——”一个冷漠但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在竹川耳边响起，“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咒力?”


    而且，那么多咒力，全部都是呈现保护她的姿态。


    竹川顺着声音微微聚焦了一下视线，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像钻石一样璀璨的蓝眼睛她不会认错。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一抹颜色，但最后却因为体力不支，陷入寂静的黑暗。


    “「死神」小姐，还记得我吗?”黑衣人似乎是对着竹川笑了一下，“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见面了，我可是很期待的哦。”


    黑暗里竹川企图去抓住那个逐渐变小的背影，但是她感觉身后的衣服一紧，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


    竹川慢慢转头，视线下垂，看见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女孩。


    “你去哪里?”小女孩仰起头来，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黏着鲜血，血色的左眼里住着死神，“他们都在等你呢。”


    竹川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燃烧的大火，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


    但是竹川明白，那是她杀的人，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生命，以前的、现在的，都有……


    “去哪里——”


    “为什么掏走了我的心脏！”


    “求求你，别杀我……”


    四面八方来的人慢慢围住了她，猛然间竹川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爸爸——！”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刺入自己胸膛的刀刃，那个把她举在脖子上，教她认星星的爸爸没有了。


    “小绫要像星星一样哦，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其实是一颗正在燃烧的恒星。”


    竹川向后倒去，视线里飞快地略过自己的衣角和周围人滑稽的脸，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眼前是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星。


    骗人，你们都骗人。


    有的天空根本就没有星星啊。


    五条悟盯着昏过去的人看了一会儿，对着身边的空气说：“带回去。”


    下一秒，空气里就多了一个单膝跪的侍卫：“但是，小少爷，她来历不……”


    还没等侍卫说完，那双苍天之瞳就扫了他一眼。侍卫被吓得不轻，连忙低下头，不再敢有再异议。


    “小少爷，那她放哪里?”回到五条家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侍卫跟在五条悟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他。


    五条家不可能只派一个侍卫跟着五条悟，藏在暗处的人有不少。


    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每个人都要朝这里多看几眼，就算他们是躲在角落里，五条悟也对这种视线感到厌烦。


    “随便找个离我房间近点的地方扔进去就行。”


    他现在想洗澡，身上出汗了，好难受。


    五条悟带了个陌生人回来马上就传遍了整个家，内部的长老们马上噼里啪啦开了一场会。


    众人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家的小少爷在想什么，来报告的人说这女孩没什么威胁，看起来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于是众人决定继续暗中观察。


    笑话，还没有人蠢到跑去触六眼神子的霉头。


    竹川出了很多汗，睁眼的时候看到了一片净蓝色，她伸手去抓，结果手指再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向前。


    “你身上，为什么有我的咒力?”


    直到听到了这句话，竹川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不是她的五条老师。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爬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竹川吐了口气，感觉肺里有细细密密的针在扎她，应该是使用术式过度造成的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竹川低着头，擦了下额头上黏糊糊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是他的话，应该能看得到的吧?”


    五条悟年幼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六眼当然能知道对方的术式是「量子置换」，但是他不觉得看起来这样弱的一个人可以从平行世界摸到这里。


    “那个世界的我很信任你?”不然，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咒力。


    “我不清楚，但是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竹川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已经完全不疼了，身体里的咒力变得很平稳，和老师给的那些慢慢交汇在一起。


    她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所以现在，你会怎么处置一个外来者?”


    是杀掉还是扔掉。


    五条悟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一愣，很少有人敢和他的眼睛对视。在平常的时候，五条悟也习惯了冷漠的释放着自己身上的咒力。


    家族里的人会鼓舞他露出那样的神态，展现出狠厉的、不属于小孩子的一面。


    但他们也会刻意避开自己，无论是迫于权力还是屈于六眼的威力，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躲开。


    所以，是因为有他的咒力保护的缘故吗，面前的人似乎完全不怕六眼的威压。


    神态自若得好像她才是那个强者。


    “随你。”扔下这句话五条悟就打算离开，竹川笑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说：“那我能留在你的身边吗?”


    五条悟回头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变：“随你。”


    他身边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跟了太多太多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他都无所谓。


    好弱，要不是身上有他的咒力流动，他兴许都不会管她死活。


    大概吧……五条悟心想。


    他出去以后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了，是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侍女。


    “小姐，照小少爷的吩咐，给你准备了换洗衣物。”她朝竹川伸出手来，“还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不用，”竹川连忙摇了摇头，“我叫竹川，竹川绫，你叫什么?”


    侍女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早田，早田里美。”


    “早田小姐，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这句话把早田吓坏了，她慌张地摇其头来：“不是小姐……叫我名字就好。”


    竹川咽了口唾沫，以前在高专听真希吐槽自己家压抑古板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现在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难受。


    到底是什么样压抑的地方，才能让一个本应该和她一样在高中读书的女孩子变成现在战战兢兢的模样。


    “没事的，可能明天我就是你的同事了。”这话倒不是安慰早田，竹川觉得要留在五条家，大概率也是做这样的小侍女吧。


    一阵忙活以后，早田替她处理包扎了身上的擦伤，还教她如何穿和服。


    竹川身上看得到的都是些不严重的皮肉伤，但内里受到的反噬，是随着呼吸都会隐隐作痛的程度。


    衣服还算合身，竹川向早田打听以后才知道，这里是五条悟住的院子。


    隔着自己两间房的屋子，就是五条悟休息的地方。


    她当时想要的是改变自己身上的命运，而自己的术式把她送到了这里。


    所以在她还没有出生的世界里，就有人开始计划让所谓「死神」诞生了吗?


    想了一半，竹川的肚子突然叫了。


    “早田，这附近有厨房吗?”


    “啊，你饿了呀，那我给你去做饭吧。”早田正要放下手里洗的衣服，竹川就说：“没事，我自己可以哦，早田告诉我位置就好，你看起来很忙呢。”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给她指了方向。


    竹川去厨房用栗子、面粉之类的材料做了栗子糕，正当她端着糕点走在和早田分享的路上时，边上的房间突然传来乒乒乓乓地声音。


    像是在摔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