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书房。


    烛火摇曳。


    周延儒正埋首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眉头紧锁。


    管家周福轻手轻脚地进来，面色有些为难。


    “老爷…”


    “何事？”周延儒头也不抬。


    周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刚…刚下面的人回报…小姐她…她今晚去了醉仙楼…”


    周延儒笔尖一顿，墨迹在奏折上洇开一团。


    他缓缓抬头，眼神锐利。


    “你说什么？雪儿去了哪里？”


    “醉…醉仙楼…”周福硬着头皮说道：“听说…听说是因为陆世子应二皇子之约去了那里见花魁楚音音…小姐…小姐似乎是…吃醋…抓…抓奸…”


    周延儒手中的毛笔“咔嚓”一声被捏断！


    脸色瞬间铁青！


    “胡闹！！！”


    他猛拍桌子，霍然起身！


    胸膛剧烈起伏，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跑去那种烟花之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周福吓得缩了缩脖子，继续汇报更刺激的消息。


    “还…还有…小姐闯进去后…被…被陆世子当众…抱…抱着下了楼…送…送回来的…”


    “抱…抱着？！”周延儒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他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完了！


    全完了！


    他周延儒一世清名，都要被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毁于一旦了！


    醉仙楼那种地方，多少双眼睛看着！


    他女儿被陆湛那个混账小子当众抱走！


    这消息明天就会传遍京城！


    他周家的脸往哪搁？！


    “孽障！孽障啊！”周延儒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好好的白菜…怎么就被…被那头粪坑里的猪给拱了啊！！”


    他正在气头上，就听到外面传来女儿和丫鬟小灵的说话声，似乎刚回到院子，声音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周延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惹出这么大祸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正好在回廊撞见嘴角含笑的周慕雪。


    “爹？”周慕雪见到父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周延儒看着她那副明显怀春的模样，火气更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醉仙楼？！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还…还被人抱回来！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周慕雪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有些委屈，但还是试图解释：“爹，您听我说，世子他去醉仙楼是有正事的，不是去找花魁玩乐，他是去…”


    “正事？他能有什么正事！”周延儒打断她，“一个傻子…”


    “他不傻！”周慕雪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维护，“世子他是装傻！他比谁都聪明！”


    周延儒一噎。


    他当然知道陆湛不傻！


    那小子精得跟猴似的！


    可问题是……


    “就算他不傻又怎么样？！”周延儒痛心道：“雪儿，你醒醒！他已经跟闲王郡主有婚约了！那是陛下赐婚！板上钉钉的事！”


    “你难道要嫁过去做小吗？！我周延儒的女儿，给人做妾？！这传出去，我们周家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了？！你让爹这张老脸往哪放？！”


    周慕雪咬着唇，垂下头。


    她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这世道，门第之见，嫡庶之分，何等森严。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那个混蛋，明明那么可恶，总是欺负她，调戏她，可偏偏……在她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救她，在她伤心难过时笨拙地哄她，在她以为失去他时痛彻心扉……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与恳求。


    “爹…女儿…女儿是真心喜欢他…”


    “喜欢？！”周延儒气得浑身发抖，“喜欢能当饭吃吗？！喜欢能让你不受人指指点点吗？！雪儿，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就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他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终究是狠不下心说得太重，但态度必须强硬。


    “从今天起！你不许再见陆湛那个臭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我会让你娘尽快再给你相看合适的人家！趁现在流言还没完全传开，赶紧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周慕雪震惊抬头：“爹！”


    “这件事没得商量！”周延儒拂袖，语气不容置疑，“回你的房间去！好好反省！”


    周慕雪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眼圈红了红，但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声音听起来乖巧顺从。


    她带着小灵，默默走回自己的绣楼。


    周延儒看着女儿“听话”离开的背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沉甸甸的。


    但愿……这丫头能想通吧。


    ……


    绣楼内。


    门扉轻合。


    周慕雪靠在门板上，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和难过？


    嘴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小灵看着自家小姐变脸这么快，有点懵。


    “小姐…您…您不伤心了？”


    周慕雪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镇北王府的方向，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脸上带着狡黠甜蜜的笑容。


    “伤心什么？不让我见他，但是他可以见我。”


    她摸了摸似乎还残留余温的嘴唇，想起马车里那个霸道又缠绵的吻，脸颊绯红。


    “反正…那个混蛋明天晚上…还有以后的晚上…肯定会偷偷来找我的…”


    小灵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来：“小姐说得对！世子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溜进来！”


    周慕雪嗔了她一眼：“就你机灵！”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房间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氛。


    至于父亲的禁令……


    周慕雪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里甜甜的。


    那就……阳奉阴违好了。


    反正，她这辈子，是认定那个“混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