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说完，一脸趾高气扬，见江绾绾不动。


    她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一个人，连忙招呼道：“李哥，这里有人闹事！”


    男人风风火火走来，嘴里发狠地嚷嚷：“在哪？！”


    售货员指向江绾绾。


    江绾绾与男人视线对上。


    是那个坏他好事的女人。


    是收购站的李三。


    两人都还记得对方。


    江绾绾面上镇定，看来上次的事情，李三没受到什么影响。


    李三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江绾绾，眼神粘腻地黏在人身上，令人极其不适。


    “我送你出去！”李三故意用恶心人的腔调说着，边伸手就要去抓江绾绾的手腕。


    江绾绾手伸进包里，迅速摸到了包里银针，正要抽出……


    “都聚在这里干嘛？”一个清亮的女声及时响起，是苏惠苏主任。


    江绾绾动作一顿，又将银针放了回去。


    而李三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苏惠见又是李三，眉头紧锁。


    想到保下李三的人，苏惠看向李三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李三连忙缩手，尴尬地后退一步，谎称还有事要忙，直接溜走了。


    苏惠身上自带一种管理者的气场，她扫视了一眼人群，目光掠过江绾绾时，朝她微微点头招呼。


    随即转向那女售货员，严肃地问：“你的柜台这边怎么回事？人都聚在这里。”


    女售货员脸色发白，眼神慌乱地乱转，最后支支吾吾道：“苏、苏主任，您来得正好，是她在这无理取闹……”试图把责任全推到江绾绾身上。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位目睹全程的男人直接捅破真相，对苏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有人见领导来了，胆子也大了，七嘴八舌地把售货员区别对待、看人下菜碟的事情抖了个底朝天。


    女售货员脸色煞白，对上苏惠阴沉如水的脸色，浑身一哆嗦。


    苏惠转向张丽，伸出手，语气还算客气：“这位同志，请您先把衣服给我一下，这件事情需要处理。”


    张丽非但没有归还，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衣服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她扬起下巴，语气不满：“衣服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了，已经准备付钱了！”


    苏主任看着这件灯芯绒外套，眸光一凛。


    周围群众见张丽这么嚣张，又想到刚才周云那跋扈劲儿，议论道：“这两人在供销社都这么嚣张，肯定家里有人撑腰！”


    话题又绕到这上面，周云一听，头皮发麻。


    她不能让这事影响到丈夫的工作。


    有些埋怨小姑子刚才还看不上，这会又非这件一股不可。


    她立刻上前，硬是将张丽手中的衣服抽出来，笑着递给了苏惠。


    张丽手里衣服被拿走，立马变脸，周云小声又急促地对张丽嘀咕了几句。


    张丽满脸不情愿：“大嫂！过几天晓晓结婚，我正打算穿这件新衣服呢！”


    周云咬牙承诺给她买别的，只要她看上就给买。


    可张丽还是不愿意，非要这件。


    周云狠狠剜了江绾绾一眼，又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说看她眼熟，吓得连忙拽着张丽的胳膊就往外拖。


    张丽被拖着走，还不忘回头指着江绾绾叫嚷：“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绾绾没理会她们的叫嚣，目光落在苏惠身上。


    只见苏惠将衣服仔细整理好，递还给她。


    江绾绾接过衣服。


    苏惠转向女售货员，厉声道：“跟这位同志道歉。”


    女售货员脸色涨红，眼眶里闪着泪花，求助地看向苏主任。见苏主任态度强硬，毫无转圜余地，只得声音微弱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说完，立刻偏过头，捂着脸，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供销社的宗旨。”苏惠提高声音，重申了一句，又对供销社里围观的人群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众人才渐渐散去。


    苏惠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她点了点橱窗，宣布处理决定：“你暂时去跟五金柜台的小张换一下岗位，好好想想怎么工作。”


    女售货员眼睛瞬间瞪圆，嘴唇颤抖了几下，话最终没能说出口，猛地将头偏向一边，捂着脸压抑地哭泣起来。


    供销社不同柜台负责的工作不同，对她们这些习惯了轻省活计的人来说，又累又脏的五金柜台是最不愿意去的。


    江绾绾冷眼旁观，心中毫无同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苏惠处理完这边的事，转向江绾绾，语气温和了些：“江同志，现在有时间吗？去我办公室聊一会儿？”


    江绾绾付了衣服钱，拎好东西，跟着苏主任去了办公室。


    售货员看到江绾绾跟着苏惠去办公室，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里透着怨恨。


    到了办公室。


    苏惠开门见山：“还没恭喜你新婚快乐。”


    江绾绾挑眉，以为是苏主编告诉她的，毕竟她们是姐妹。


    苏惠主动解释道：“于东是我儿子。”


    于东竟然是苏惠的儿子！


    江绾绾恍然大悟，想到结婚那天于东和苏主编两人单独叙话，原来不止是认识，是姨甥关系。


    苏惠也不绕弯子：“上次送野货那人不错，东西很好，就是数量还有点少。”她先点明了和于东的关系，接着才提野货的需求量。


    这明显是看在她们这层关系上的特殊关照。


    本县饭店日常用量没这么大，除非是特殊日子。


    江绾绾想起周凛说过，于东的父亲在市里国营饭店当总经理。


    “这些货，是往市里送的吗？”江绾绾问。


    苏惠一愣，随即想通，笑着点头：“是的，我爱人在市里国营饭店，常需要从县里调品质好的野货。你做事稳当，每次给的货质量都很好，他很满意。”


    江绾绾可没高兴得太早，山货还好说，野货弄起来可真的需要技术。


    她脑海里闪过江支书开会时说的困境——村里救济粮发不下来，好些人家动了用女儿换粮食的心思。


    这事，或许可以跟支书商量一下，组织人手……


    正事说完，苏惠又提到：“绾绾，我姐想请你哪天到家里做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江绾绾对苏主编也颇有好感，只是这段时间确实无法确定具体时间，只能说等定下日子再来供销社找苏惠告知。


    江绾绾顺势问苏惠：“苏主任，您人面广，县里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


    苏惠并没有打听她租房的原因，只是思考片刻后说：“租房？行，我帮你留意着，有消息告诉你？”


    这年代没有电话，江绾绾只能隔段时间再来找苏主任询问了。


    江绾绾还要去收购站，没在苏惠办公室久留。


    出了供销社，她直奔收购站。


    收购站离供销社有些距离，她骑了一段路才到。


    收购站门口，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悠闲地嗑着瓜子。


    听到江绾绾询问旧书旧资料，她烦躁地摆手：“没有没有！谁跟小姑娘你说这里能买卖书？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快走快走！”语气十分不满。


    江绾绾心念一动，礼貌地开口：“是苏惠苏主任让我来找点东西的。”说着，把苏惠给她的一个小物件递了过去。


    大姐闻言正色看向江绾绾，接过那东西仔细一看——这东西，不熟悉的人可不知道。


    她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扬手朝屋里角落一堆落满灰尘的书一指：“自己去那边翻吧，快点啊！”


    江绾绾礼貌回应：“谢谢大姐。”


    她走向那堆书，开始翻找。


    扒拉了好长时间，只找到了几本勉强可用的旧课本。


    江绾绾有些挫败。


    现在高考还没恢复，关于高考的复习资料和书籍本就极其稀缺，又怎么可能在收购站这种地方随便扒拉出来呢？


    她果然还是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