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突兀的憋笑声突然在她胸前响起。


    明月凌挑眉，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了守魂珠。


    她盯着珠子，面无表情地问：“你笑什么？”


    她手里的珠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默默装死，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刚刚的一切伪装成幻觉。


    明月凌却不吃这一套，她抬手往守魂珠里注入了一道灵力。


    感觉到压迫感十足的灵力不由分说地入侵进来，珠子立刻振动个不停，里面的“人”忍不住大声叫喊道：“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明月凌并没有为难她，她只是将人从守魂珠里拽了出来。


    “我，我没有笑......你别......别杀我......”幽魂刚一落地，就一边认错一边往后面缩想要远离对面这个可怕的女人，结果刚一碰到冰笼的栏杆，就被冻得一哆嗦，又脸色煞白地爬了回来。


    明月凌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幽魂避无可避，最后自暴自弃地丢下一句，“是是是！我就是在嘲笑你行了吧？嘲笑你也有吃瘪的时候，行了吧？”后就立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等待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惩罚。


    “嗤——”明月凌被她这副怂得没眼看的模样逗乐了，她轻笑着将守魂珠扔给她，“瞧你这点出息。”


    幽魂简直受宠若惊，她紧紧抓住守魂珠抱在怀里，贪婪地吸取温暖，试图抵消刚刚直击灵魂深处的寒意。


    “我就是没出息呀......”对明月凌戏谑，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像我这种一出生爹娘就死了，好不容易长大一点，又被人卖到窑子里，即便是后面被赎身进了上华宗，也不过就是个活着的物件......二百多年来连个名字都没有的人，要什么出息......”


    明月凌脸上的笑容一僵，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人勾了起来。


    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曾经......我也没有名字，我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


    幽魂显然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很厉害，甚至比沈遇雪也不遑多让的女人，也会有这样的过往。


    她甚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嘴却快大脑一步，傻愣愣地接了句，“哦哦......那你也是很厉害了......”


    明月凌不由失笑，她摇了摇头，目光是与寻常不同的柔和：“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


    “啊？”幽魂一愣，随即下意识摇了摇头，自嘲道，“还，还是算了......反正也没人会叫我的名字，也没人会知道我是谁，要名字有什么用呢——”


    她嘴上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看向明月凌的眼神里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明月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表示理解。


    幽魂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她讪讪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


    “你觉得——”过了好一会儿，幽魂突然又开口了。


    她说：“你觉得，桂香这个名字怎么样？”


    “桂香......”明月凌笑了笑，“挺好听的。”


    “我觉得也很好！”幽魂也笑了，“我最喜欢桂花树了，当初刚到上华宗，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跟他说想要一棵桂花树种在院子里，他答应了，但是后来他带回来的那棵树跟我们村子里的桂花树完全不一样，虽然也很好看，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明月凌眉眼微动，似乎想要解释一句，但幽魂自己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我觉得桂香很好听，以后我就叫桂香了。”


    说着，她把守魂珠还了回去，“作为你帮我想了名字的报酬，我送你个礼物吧。”


    明月凌接住守魂珠，幽魂随即地覆手过去，“之前我只告诉你了守魂珠的咒语，但其实这里面还封印着一道他留给我防身的灵力，反正有你在，我也用不到了，不如就给你吧。”


    两人双手交叠在一起，还不等明月凌拒绝，一道青蓝色的灵力瞬间包裹了珠子。


    那灵力精纯而磅礴，带着属于大乘期修士独有的、近乎天地山河的威压，却又奇异地温顺，并未对明月凌产生丝毫排斥。


    它如同决堤洪流，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掌，悍然涌入明月凌的经脉！


    “唔！”明月凌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震颤。


    这股力量远超她的预期，几乎瞬间就填满了她因冲击元婴中期而尚未完全稳固的经脉，并且势头不减，疯狂地向着更高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她的修为节节攀升，瞬间突破元婴中期，直达元婴后期！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在她丹田深处，那丝因救沈遇雪而消耗过度、陷入休眠状态的本命神火——九冥噬魂焱，仿佛久旱逢甘霖，猛地跳动起来！


    “嗡——！”


    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嗡鸣自明月凌体内传出。


    周围的气息越发凌厉、炙热、霸道！


    幽魂完全扛不住，一溜烟躲进了守魂珠里。


    明月凌猛地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流羽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抬手，火星弹出——


    极致的酷热与冰笼极致的严寒悍然对撞！


    “咔嚓......咔嚓......”


    坚不可摧的玄冰牢笼，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冰屑簌簌落下。


    “滋啦——！”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密集响起。


    赤金火焰与深蓝寒冰激烈对抗，爆发出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又被瞬间蒸发。冰笼以惊人的速度融化、坍塌。


    明月凌控制着神火的力度，只摧毁了冰笼，并未破开大殿里的所有的封印。


    毕竟她只需要跟外界取得联系即可，至于出去——


    她说过，她要让沈遇雪跪着来求她出去！


    ——


    几乎在明月凌体内神火复苏的刹那！


    远在客院中，正于月下练刀的萧烬野，动作猛地一滞！


    他豁然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射向重华殿的方向。


    俊美近妖的脸上早已没有白日那一贯不达眼底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气息是......九冥噬魂焱？！不可能！”


    这是尊上的本命神火，他绝不可能认错！可尊上明明已经......


    惊疑、狂喜、困惑、杀意......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下一秒，他身影陡然模糊，化作一缕紫色的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波动传来的中心，急掠而去！


    重华殿大殿内，明月凌刚传消息给林婧安和秦蓉歌，在确保她们现在都安全后，嘱咐她们暂时蛰伏，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她自有安排。


    随后，她又往守魂珠里注入了一道灵力，用以帮桂香疗伤。


    很快她便收到了回信，除了林婧安和秦蓉歌的问安，还有一条白锦川的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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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成功破境了，现在已是化神前期。


    明月凌有些欣慰，叮嘱他现在苍飞涧待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回主峰，沈遇雪最近很有可能对他出手。


    白锦川虽然担心她的情况，但经过之前自以为是的教训后，他也不敢不听话，只是依旧不放心地发了许多腻腻歪歪的话过来。


    明月凌没看完就耐心耗尽，结束了传信。


    她正准备打坐，重新巩固一下刚刚突破的境界，重华殿的大门却突然开了一道缝隙。


    明月凌瞬间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门口。


    一道紫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萧烬野。


    明月凌眼神微动，倚靠在主位上。萧烬野也在打量着她，他往前走了几步，最终站定在大殿中央。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慵懒散漫却暗藏杀机，一个充满探究和审视。


    明月凌不说话，她在犹豫，一时间没有打定主意该以何种身份开口。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认出了她，更不知道当年暗算她的人中，有没有他这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看似忠诚的护法。


    而萧烬野已经完全红了眼眶。


    纵然容貌完全不同，纵然气息和修为也弱了无数倍，但这眼神，这睥睨的、仿佛永远没什么能让她放在眼里的神态……


    他一辈子也不会认错——这是他的尊上！


    扑通一声，萧烬野直直跪了下去。


    他俯身叩首，大礼相拜，语气激动而又虔诚，“属下萧烬野，拜见尊上！”


    明月凌啧了一声，也没有伪装的心思了——既然被认出来了，那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萧烬野对她忠心耿耿一切安然无恙，要么萧烬野参与了背叛，她要了他的命，绝无第三种可能。


    她没有叫起，而是招了招手，“滚过来。”


    萧烬野愣了一下，缓慢地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而后将姿态放得极低——他没有起身，而是撩起衣摆，以跪行代替，一步一步“走”到了明月凌面前。


    直到在她身前两步左右的位置停下，俯身再拜，“属下恭迎尊上归来！是属下无能，没能服侍好尊上，让奸人有机可乘损伤尊上圣体，实在罪该万死，求尊上责罚！”


    明月凌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滚近点。”


    萧烬野连忙往前挪了两步，却依旧没有抬头。


    明月凌眼神一凛，抬脚狠狠踹在了他身上。


    萧烬野闷哼一声倒在一边，却又忙不迭跪了回来。


    明月凌不说话，又一脚踹了上去。


    萧烬野一言不发，再次摆正身体，这次还很贴心地往前凑了凑，方便自家尊上施力。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萧烬野不仅没有半分不耐和不臣之心，只有满满的心悦诚服，好似明月凌肯罚他，就是他莫大的荣幸。


    渐渐，明月凌收了刚开始的暴戾，她抬脚勾了下萧烬野的下巴。


    对方顺着她的力道直起了身子，却依旧不敢看她，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腰腹处。


    她幽幽打量的收敛所有锋芒乖得跟只小白兔一样的男人，温驯，虔诚，服从，看上去完美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


    明月凌抬手掐上他的脖子。


    再乖，也终究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狼，一直在她面前刻意收敛獠牙的狼。


    至于这匹狼到底有没有对她亮出过獠牙？


    “萧烬野——”明月凌骤然收紧手里的力道，“你敢让本尊搜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