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灯火沉寂时，抱着鹿北酣睡的涂南倏地睁开了双眼，眸中闪烁的淡淡荧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在折射微光的漂亮绿宝石。


    怀中的人睡得很沉，就这么轻轻搂着都能让人很安心，涂南将脸埋入怀中人的后颈，留恋了会儿其身上的体温，才将人缓缓松开。


    他坐起身，搓了搓手掌，一缕淡淡的黑气从掌心冒出，于空气中肆意扭动，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随后他轻轻握拳，将黑气捏回掌心。


    阳台之上，他叉下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再戴稳鸭舌帽，一脚迈下了十三楼。


    夜风吹鼓他的外衣，也让车头上……小黄鸭脑袋上的螺旋桨转得即将起飞。


    忽然，涂南的余光敏锐地瞥到了什么，刹了车速。


    他把电驴停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两手插兜，悄无声息地跟上不远处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加快了步伐，一巴掌拍在了那道身影的肩上。


    “喂，凌晨两点不去桥洞睡觉，要去哪里溜达？”


    然，那道身影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仍旧迈着步子往前走。


    涂南皱眉，指节使力，硬生生将无视他的身影转了过来。


    他眸泛淡淡的荧光，打量着身前人。


    这是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左边脸还被蹭破了皮。


    在看清这张脸的时候，涂南的脑海蓦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哇塞！竟然有比我还瘦的人，你都成年了，也找不到工作吗？”


    “——来，分你一个包子，虽然里面的馅儿被我吃了，但是包子皮更好吃，我把最好吃的一部分让给你。”


    “——你喜欢睡桥洞还是睡大街？我给你分析一下哦，睡大街比睡桥洞看起来更可怜，上次有个人凌晨三点出来遛狗，你猜怎么着，他给我丢了三枚硬币！”


    “——原来你这么厉害……以后我来负责指挥，你负责上！咱们翻身农奴把歌唱，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哈哈哈~”


    “——嘿嘿，弄好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四不像的王牌老大，我是高管老二，我们的目标是斩尽灾祸，牛逼实力，一定能把咱的四不像发扬光大！”


    “——南哥……快跑……我不能跟着你了……”


    涂南眨了下眼，将脑海里的声音挥散开，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张口：


    “不想睡桥洞那就睡大街，老子回去带几个硬币出来丢你身上，绝对不让你白睡。”


    “……”


    “贺连星，听得到老子说话吗？”


    那少年晃了晃身子，抬手就想摸上涂南的脸颊，却被涂南给一巴掌打开。


    也不知贺连星在想些什么，他忽然问：“你多大了？”


    “比你大。”


    “比我大是多大？有18了吗？”


    “……啧！”


    “我懂了，你未成年，来，跟我走吧。”


    言讫，贺连星拽住了涂南的胳膊，就要朝原本的目标方向走去。


    却发现拽不动。


    再回首，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在其身后，是一个拿着木棍的身影，以及一个拿着麻袋的身影。


    “？”


    “咻——”


    “嘭！”


    棍棒挥舞，贺连星也倒下了。


    “太好了，正愁找不到祭品。”木棍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有种天不亡我的喜悦，“大半夜还来郊区溜达的奇葩，天选好祭品啊。”


    “他俩符合要求吧？”


    “我的血液在沸腾，他俩绝对符合。”


    闻此言，麻袋男也有着天不亡我的喜悦，他抖动着手里的麻袋，憨笑：“我要那个戴鸭舌帽的，你说他是喜欢我左手的黑色麻袋，还是我右手的黄色尿素袋。”


    “他喜欢尿素袋，你别哔哔了，把麻袋给我。”


    于是乎，俩少年，一个被套进了尿素袋，一个被塞进了麻袋，一路被拖着走。


    而拖着祭品走的不止这两人，在这片永青市郊区，还有八个身影在不同的方向拖着东西行动。


    除了麻袋，还有笼子装着的、绳子捆着的，甚至还有胶带粘着的。


    这些祭品不乏有婴孩与学生，都有着未成年的共同点。


    郊区监控不多，他们小心避开监控，齐聚一堂。


    只要过了今天，他们的努力就不会白白付出。


    十个人各拖着自己的祭品，围成一个圈，等待着神的降临。


    完成这一场祭祀。


    有风开始席卷，带着一缕红光笼罩一片区域。


    “嘶啦——”


    突然有一个麻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扭曲地爬出来一个人。


    少年瞳孔漆黑，半边脸颊还被蹭破了皮，他歪歪扭扭爬起来，扫了一眼四周正在虔诚奉献祭品的信徒，将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往祭场中央走去。


    先前用棍棒敲晕他的那个男人错愕地瞪大双眼，不知是不是四周的风吹得猛烈的原因，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他！他是……]


    贺连星随风悬起，他抬手抓住旋风中央的一缕红光，往自己的眉心刺去。


    红光自他的眉心散成9条纤细的红线分别向9个不同的方向穿梭，刺向祭品们的眉心。


    然而却有条红线徘徊于空中，似在风中丢失方向的迷途者，茫然，寻找不到目标。


    贺连星的脑袋像生了锈的机器，僵硬地转动向那根红线的位置，漆黑的眼球泛起了深深的疑惑。


    “特殊部门的人果然垃圾，那只血臭的三级灾祸跟你怎么可能是同一只？”


    带着嘲风语气的声音传来，贺连星顺着声音摆正头，便见得身前多了个人，那人的鸭舌帽被风卷飞，下一秒就抓了他的脸，带动他的身体往后砸去。


    祭品和信徒们就这么看着贺连星被一个光头少年给砸在了地上。


    涂南摁着赫连星的脸，看向贺连星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个人，倒像是在看什么大补的补品。


    “滋溜~”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咧出属于少年时期那种肆意又张扬的笑：“小东西，让老子好找呀。”


    贺连星不语，只拼命挣扎，他抓住涂南的腿，试图拽倒涂南，却感觉涂南像是焊在地上的钢筋水泥像，拽动不了半分。


    涂南随意扫了眼腿上的手，赏了贺连星一个大逼兜。


    被赏了一个大逼兜后，赫连星恼了：“放开！”


    “哎哟~急了，急了急了急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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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自己急着出来，还是老子把你抽出来？”


    此情此景，周围的信徒在犹豫现在是该跑好，还是去帮忙，把那个光头少年拽开好。


    毕竟两个看起来都不好惹。


    跑的话，如果贺连星赢了，他们可能会死；去帮忙的话，如果光头少年赢了，他们估计也好过不了。


    正当涂南擅自为贺连星做好了“抽出来”的选择，那条徘徊在风中……许久寻不到目标的红线突然找到目标，直接刺入了涂南的后脑勺。


    好一个猝不及防。


    仅一刻，原本嚣张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张狂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涂南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


    砸伤鹿北胳膊的朱天翰在第三十六次约炮被抓后，生出的怨念引来了一缕黑气，黑气承诺将来能让他随心所欲地约炮，并让抓过他的警察躺在床上任他蹂躏。


    而捞朱天翰出来的汪涌泉，在成为暴发户之前被亲戚各种践踏，甚至父母因亲戚缘故双亡，虽然他之后成了暴发户不再受亲戚欺负，但却没有能力报复回去……其怨恨亦引来了一缕黑气，承诺他让那些亲戚死无葬身之地。


    被涂南从电动车上拦下来的熊促，沉迷在赌坊里，输没关系，只要赢一把，就一把，他就能翻身……在输跑老婆后，因还不上高利贷被人追打，他躲至垃圾桶里，害怕与不甘引来黑气，承诺他成为赌圣，不光能把之前输掉的钱财赢回百倍，还能赢回老婆。


    还有江明寿以及在场的10个信徒，皆是得到了心中最想要的承诺。


    他们与黑气达成了契约，只要献祭上年岁不足18的人的灵魂，无论男女，无论婴孩还是少年，只要成功献祭上还不被发现，所许心愿皆能实现。


    契约签订成功的媒介便是那一缕黑气，深入他们的体内。


    “你想睥睨天下吗？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是一种能勾引人欲望的声音。


    涂南眸无光彩，呆声问：“实现？”


    “是的，让那些欺你辱你的人得到报应，他们会怕你，哀求你，你将登临世界的顶端，成为世界的主宰。”


    好诱人。


    涂南：“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与我达成契约，就可以实现。”


    涂南：“……”


    “与我契约吧。”


    空灵的声音在等待涂南答应，等了许久才等来少年回应。


    “可是……老子想做好人。”


    “……嗯？”


    “你承诺的都是老子能做到的，没有承诺让老子变成好人，所以……”


    暗淡的眸子忽然恢复光彩，涂南揪住后脑勺上的红色光线，一把扯了出来。


    “……老子不会和你达成契约。”


    周遭的风卷得越发猛烈，涂南周身电光闪闪。


    原本见势想上前把涂南踹开的信徒顿住脚步，下一秒，夹杂着电光的风将他们全都卷至空中。


    风与一种莫名的磁场抗衡。


    摁着脸的手下移，掐住了贺连星的脖子，将人缓缓举起。


    而掐住他的人露出一脸阴鹜的笑：


    “想帮老子睥睨天下，可以啊，你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