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那近乎命令的废立之言；


    以及那视皇权如无物的超然姿态，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得李云胸腔闷痛，怒火翻涌。


    他牙关紧咬，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然而，残存的理智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冲动的念头。


    光从父皇对此人那隐含忌惮、甚至带有一丝屈从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位阴阳门长老的地位，早已超脱凡俗。


    甚至还凌驾于帝王之上。


    那是仙凡之间的天堑，绝非他一个刚刚踏入先天的武者能够逾越。


    就在李云心念电转，却深感无力之际，朝堂之上的形势，已如雪山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臣附议！秦王殿下德才兼备，更得仙缘，实乃天命所归！”


    “太子行为不端，有辱国体，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废黜李云，改立秦王！”


    “道玄真人慧眼如炬，所言乃金玉良言，请陛下顺应天意！”


    先前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少数几位因利益捆绑或秉持正统而曾为李云发声的老臣，此刻在道玄真人那无形却重如山岳的威压，以及秦王党羽汹涌的造势下，也纷纷改旗易帜。


    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身不由己地倒向了秦王李恒一方。


    墙倒众人推。


    殿内请求废黜太子的声浪越来越高，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碾压之势。


    龙椅之上，李世林的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作为一国之君，他何尝愿意受制于一个方外之人，尤其对方干涉的是国之根本的储君废立？


    这简直是将他的帝王尊严踩在脚下。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下方那个身影——李云，这个他曾寄予厚望却又因武道迟迟不前而失望透顶的儿子，今日竟展现出先天武师的实力，却又同时做出了月夜裸奔这等惊世骇俗、授人以柄的丑事……


    此刻，在那仙门威势之下，显得如此孤立无援，渺小如尘。


    一丝属于父亲的恻隐之心悄然划过，但旋即被更深沉的无奈和冰冷的现实吞噬。


    阴阳门，那是连他这个人间帝王都绝对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违逆其意，恐怕不仅仅是个人生死，更可能为整个王朝招致灭顶之灾。


    看来太子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了……


    李世民在心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


    他抬了抬手，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勉强压下了殿内的喧嚣，目光扫过道玄真人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庞，又掠过面露志得意满之色的秦王李恒。


    最终，用一种带着疲惫与决绝的沙哑声音，缓缓开口：


    “既然……道玄真人与众位爱卿，皆认为应当改立秦王……”


    此刻，皇帝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的气力。


    支持秦王的官员们脸上已抑制不住胜利的喜悦，秦王李恒更是微微扬起了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李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优越与怜悯。


    而李云，则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冰凉。


    所有的挣扎与不甘，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冻结，沉入无底深渊。


    “……那么，朕也就不再……斟酌了。”


    皇帝的语速缓慢，带着最后的挣扎，却终究要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


    “即刻起，废黜李云的太……”


    “等等。”


    一个声音在殿外响起。


    清越、平静，并不高昂，却像一道划破阴霾的流光，异常清晰地传入大殿每一个人的耳中。


    硬生生打断了皇帝那即将尘埃落定的宣判！


    是谁？


    竟敢在金銮宝殿之上，公然打断皇帝圣旨？


    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还是……有所依仗，无惧皇权与仙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百官们惊愕地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殿门口。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愠怒与深深的疑惑。


    原本已经面如死灰，连后续流亡生涯都在脑海中开始规划的李云，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声音的源头——那光线略显昏暗的殿门之外。


    然而，就在他转头望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让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的细节——


    那个始终超然物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一副唯我独尊模样的阴阳门长老道玄真人，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脸色竟然骤然一变！


    那不再是之前的古井无波，也不是面对李云质问时的不屑一顾。


    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忌惮与凝重！


    他那仿佛万年不变的道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波澜四起！


    “咦？”李云心中惊疑万分，绝望的心湖中，骤然投射进一缕微光。


    来人是谁？


    竟能让这眼高于顶、视凡尘众生如蝼蚁的牛鼻子老道，都露出这般神色？


    他可是仙道十门之中，阴阳门的长老啊！


    这世间，还有什么存在能让他感到畏惧？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一道丽影，自殿外翩然而至。


    没有沉重的脚步声，没有空间的波动，她就那样突兀而又自然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素雅却不失华贵的月白宫装，裙摆无风自动，宛如流动的月光。


    青丝如瀑，仅用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与随意。


    她的容颜，已非世俗的笔墨所能形容。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光胜雪，唇色若樱。


    然而，最令人心折的并非她那绝世的姿容，而是她周身萦绕的那种气质——空灵、缥缈，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随时都会羽化登仙而去。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却像是整个天地的中心。


    所有的光线都情不自禁地汇聚在她身上，令金碧辉煌的大殿都黯然失色。


    那画面太美，犹如九天玄女谪落凡尘，又似画卷中走出的天外飞仙。


    “嘶——”


    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方才还喧嚣不已的百官，此刻十之八九都看得痴了，呆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景象。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与愕然。


    道玄真人的脸色，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变得愈发难看，甚至下意识地收敛了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女子目光淡扫全场。


    最终，落在了脸色变幻不定的道玄真人身上。


    她朱唇轻启，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道玄长老，好大的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