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摇了摇头，嘴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要说服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我要说服的，是那亿万信徒，是构成佛国根基的，芸芸众生。”


    “高僧大德，心中只有教条与规矩。而芸芸众生，心中只有柴米油盐，爱恨情仇。”


    “你说‘佛魔不两立’，他们听不懂，也不关心。”


    “但你若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也能有被原谅的机会，他们就听懂了。因为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可能犯过错，都渴望被救赎。”


    “你说‘无上佛法’，他们觉得遥不可及。”


    “但你若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们就觉得亲切。因为这更贴近他们的生活。”


    秦修每说一句，了尘方丈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所以……”了尘方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施主您的意思是……”


    “我的‘道’，不是讲给佛听的。”


    秦修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神风城。


    “是讲给人听的。”


    “只要人信了，佛，自然也信了。”


    了尘方丈呆呆地看着秦修的背影，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秦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那些高僧去辩论深奥的佛理！


    他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他要直接撬动佛国最根本的基石——民心！信仰！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阳谋！


    了尘方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紧接着，又被一股无比狂热的兴奋所取代！


    赌对了！


    自己真的赌对了！


    这位白衣佛主，他要做的，不是挑战佛国。


    他是要……重塑佛国！


    ……


    送走了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的了尘方丈，秦修回到了院子里。


    秦命正在呼哧呼哧地打拳，每一拳都虎虎生风。


    姚曦灵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弟，过来。”秦修招了招手。


    “哥，啥事？”秦命停下动作，跑了过来。


    秦修看着他，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明天，到了大雷音寺，会有一场很重要的‘表演’。”


    “表演？”秦命挠了挠头。


    “对。”秦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


    “你就看着我。”


    “等我给你信号，你就站出来，对着所有人，大声喊六个字。”


    秦命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哥，哪六个字？”


    秦修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出了那句话。


    秦命听完，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无比古怪的神情。


    “哥……喊这个，真的有用吗？”


    “听我的，没错。”秦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六个字，是咱们致胜的关键。”


    “好！”


    秦命虽然不理解，但出于对哥哥的绝对信任，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


    第三日，清晨。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耀在西漠大地上时，悠扬而宏大的钟声，从大雷音寺的方向，响彻天地。


    当！当！当！


    一声，声彻百里，唤醒万物。


    二声，梵音回荡，涤荡心灵。


    三声，佛光普照，万魔辟易。


    这是佛国的最高礼节，“万佛朝宗钟”。


    只有在万佛大会开启，或是佛主降世时，才会敲响。


    今日，它为一场辩经而鸣。


    整个神风城，乃至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信徒，在听到钟声的刹那，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


    他们面朝大雷音寺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倒在地，口中诵念着经文。


    亿万人的信仰之力，汇聚成一道肉眼不可见，却又真实存在的洪流，冲天而起，让大雷音寺上空的佛光，变得愈发璀璨夺目。


    在这股磅礴的信仰之海面前，任何王者境，甚至皇者境的强者，都会感到发自灵魂的渺小与战栗。


    这里，是佛国的主场。


    是他们的绝对领域！


    “走吧，有人等急了。”


    别院内，秦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神情淡然地推开了房门。


    秦命和姚曦灵，早已等候在门外。


    秦命一脸的紧张和兴奋，拳头捏得紧紧的，嘴里还在小声默念着什么。


    姚曦灵则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长裙，神情复杂地看着秦修。


    经过两天的消化，她依然没能完全理解秦修的“道”。


    但她知道，今天，她将亲眼见证一场，足以颠覆她过去所有认知的风暴。


    “施主，请。”


    了尘方丈早已备好了马车，他的姿态，比之前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


    三人登上马车，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愤怒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向那座位于天地之间的佛门圣地。


    ……


    大雷音寺。


    与其说是一座寺庙，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巨大山脉之上的佛国。


    无数的庙宇殿堂，层层叠叠，依山而建，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瑞气千条，霞光万道。


    而在山脉的最顶峰，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广场。


    广场由纯白色的玉石铺就，光滑如镜，中心，是一座高达百丈的金色莲台。


    此刻，广场的四周，早已人山人海。


    数万名来自西漠各大寺庙的僧人，身披袈裟，盘膝而坐，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佛阵，梵音阵阵，气势恢宏。


    更外围，是数以百万计的信徒，他们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周围的山头，翘首以盼。


    而在广场的最前方，正对着莲台的位置，设立了数百个莲花宝座。


    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佛国真正的高层。


    大雷音寺戒律院的长老，各大圣寺的住持方丈……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让西漠震三震的大人物。


    而在所有宝座的最上首，那位面容枯槁，仿佛早已入定的了凡神僧，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整个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辰已到。”


    了凡神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迎，天命佛子，法海！”


    话音刚落。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自天边而来！


    金光之中，一尊宝相庄严的佛陀虚影，若隐若现。


    紧接着，天花乱坠，的涌金莲！


    无尽的佛光，如同潮水般铺展开来，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所有被佛光照耀到的信徒，都感觉浑身一暖，仿佛一切病痛与烦恼，都被洗涤一清。


    “是法海佛子！”


    “佛子降世！我佛慈悲！”


    无数信徒，激动地再次跪拜下去，高呼着法海的名字。


    在这漫天异象的中央，法海身披金色袈裟，脚踏莲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