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基地地下七层，全息星图悬浮在中央，将断刃基地及周边数百公里战场的立体模型纤毫毕现地投射出来。


    代表星兽潮的暗红色洪流，正从三个方向缓缓挤压着代表联邦防线，已经千疮百孔的蓝色光罩。


    光罩本身明灭不定，多处呈现危险的裂痕状衰减，其中最刺眼的几处裂痕核心，正是基地护盾发生器和主能源管线节点以及几个关键防空阵地所在。


    凌寒锋站在星图前，背对着陆续进入的断刃之锋突击队成员，他依旧站得笔直，但每个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那挺直的脊背下凝聚的，即将崩断般的重压。


    他没有穿将军礼服，而是一身墨黑的特种作战服，同样漆黑的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叩击着腰侧能量手枪的枪套。


    “各位。”


    凌寒锋没有转身，声音透过作战服内置的微型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们面前的星图，显示的不是一场战役的困境，而是一个文明在某个既定时间线上，正在滑向覆灭的轨迹。”


    他缓缓转身，冰封般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江阮阮小队五人也在其中，他们被编入突击队的支援与特殊任务组。


    秦风面色沉凝，手指在战术板上无意识划动，张清源眼神专注地看着星图上能量流动的细节，石铁山如山般静立，但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并不平静，苏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视着星图和在场人员的细微反应，江阮阮站在稍靠后的位置，脸色比在隔离区时更苍白几分。


    “这不是危言耸听。”


    凌寒锋指向星图外围那无边无际仿佛拥有生命般脉动的暗红色，“科学院、历史档案馆、甚至部分从上古遗迹中破译出的碎片信息，都指向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虚空星兽的周期性大规模侵袭，并非完全随机的宇宙现象，在某些古老的语焉不详的记载中，它被称为混沌之潮或宇宙的免疫反应，而每一次大潮的顶点，都伴随着一个或多个星际文明的彻底沉寂。”


    他顿了顿，让这残酷的预言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我们，正处于这样一个顶点的前夜，星兽潮的组织度、新型单位的出现、以及这次诡异的精神污染，都是征兆。断刃基地，乃至整个铁壁防线第四区段，就是这场大潮最先拍击的礁石，按照既定的轨迹，我们会在能量耗尽和内部被污染瓦解后崩溃，成为大潮淹没的第一个缺口，随后连锁反应会席卷更多防线，直至联邦核心星域。”


    简报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能量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每个人的骨髓。


    原来，他们挣扎搏杀的，是一场早已被标注了覆灭结局的战争预演。


    “但是，”凌寒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枷锁般的决绝。


    “情报显示，这次大潮的背后，存在一个或多个可以被称为污染源载体或混沌节点的高阶智慧单位，它们可能是特殊的星兽，也可能是被某种力量侵蚀控制的能量聚合体，它们不仅指挥星兽，更在主动散播精神污染，瓦解我们的抵抗意志和内部秩序，玛德琳少尉破译的信息，以及战场动态都指向这一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江阮阮身上。


    “而江阮阮同学的能力，是截至目前唯一被证实能够有效干扰，抵御甚至部分净化这种精神污染的力量，她的琴音可以成为我们在这片混沌之潮中，定位那个节点的灯塔，也可能成为斩断污染源头的利刃。”


    “因此，断刃之锋的任务变更。”


    凌寒锋指向星图上，那片暗红色最为浓郁和能量读数最为混乱诡异的区域，距离基地约八十公里，一处被称为嚎哭深渊的巨大陨石坑裂谷。


    “最高优先级目标：潜入嚎哭深渊，定位并摧毁疑似为污染源核心载体的目标。次级目标：采集核心样本，获取其能量特征及可能的情报。江阮阮随行，负责精神干扰与感知支援。”


    “请注意，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斩首行动。”


    “这是我们向既定的覆灭轨迹斩出的第一刀，也可能是最后一刀，我们没有援军，没有退路，基地护盾最多还能支撑十八小时，十八小时内我们必须成功，否则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后方星域的亿万生灵都将被拖入混沌。”


    室内一片空寂，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


    江阮阮感受着识海深处，寂灭星核银芒稳定地流转，对抗着外界愈发浓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和那甜腻的污染气息。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识海中那个邪神印记在听到混沌节点和污染源载体这些词汇时，传来的近乎饥渴的震颤，仿佛嗅到了同源的美味，又像是囚徒听到了打破牢笼的钥匙声响，这感觉让她脊背发寒。


    “我接受任务。”


    “但同时我请求我的同学能和我同行，我的琴音会尽力为大家开辟一条相对清晰的精神通路，并尝试干扰目标，但我需要提前说明，面对未知的核心载体，我的力量也可能……引来不可测的针对。”


    凌寒锋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好，雷烈！”


    “在！”


    “突击队一小时后出发，在此之前，所有人最后检查装备，接受军部干扰装置使用指导，江同学，你需要什么特殊准备？”


    江阮阮思索片刻：“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十分钟。我需要调整一下状态。”


    她需要一点时间，尽可能安抚识海中那因邪神印记异动和外界污染压力而泛起的涟漪，并思考如何将【阳春白雪】的净化与【高山流水】的穿透更好地结合，甚至……是否需要冒险调动一丝【云裳心经】或【离经易道】自发凝聚生成的生机本源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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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源将自己连夜赶制的符纸分发给突击队员。


    “这些符纸我改良过了，不需要动用任何力量，遇到危急情况丢出去，红色的是爆裂符，蓝色的治疗符，绿色的是隐匿符，金色的……是同归于尽。”


    石铁山则默默检查着自己的重型护甲和那柄掺入了导灵金属的特制战斧，作为前锋，他将承受第一波也是最猛烈的冲击。


    秦风则与苏木快速交流，利用最后的时间，根据嚎哭深渊有限的地形数据和可能存在的敌人类型，细化潜入路线、备用方案和紧急撤离点。


    苏木将一个经过她特殊加密改装的小巧数据板交给秦风：“这里面有我能搜集到的关于嚎哭深渊的所有历史扫描数据和近期能量异常记录，另外，我锁定的内部可疑通讯源，有两条间接指向了近期抵达基地，隶属于德勒矿业技术支援小组的几名顾问，他们名义上是协助维护基地外围矿物能源提取设备，但活动范围和时间有些异常，我已将情报加密上报，你们也要小心。”


    德勒矿业……凯登·德勒。


    这个名字让江阮阮心中一凛。


    她想起穿梭机上那被偶然记录的异常波动，想起德勒那充满探究的私人辅导，这个家族，在这场即将覆灭的灾难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小时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


    当江阮阮从短暂的冥想中睁开眼时，她的气息更加内敛，眼神却愈发清亮。


    她将古琴从系统背包中取出抱在怀中，指尖拂过琴弦，一声蕴含着【阳春白雪】意境的“邦”声响起，如同投入心湖的净水，让周围几名略显焦躁的突击队员情绪莫名平复了一丝。


    凌寒锋最后环视众人，没有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他只是抬起右手，握拳，重重捶击在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联邦军人在执行决死任务前的无声敬礼。


    所有人，包括江阮阮小队，以同样的动作回应。


    “出发。”


    三艘经过伪装和静音处理的小型突击艇，如同幽灵般滑出断刃基地秘密发射井，贴着地表复杂的地形和弥漫的硝烟尘埃，向着那片被命名为嚎哭深渊的死亡裂谷悄然驶去。


    而在基地外围的指定停泊区，那艘隶属于德勒家族的救援舰主控室内，凯登·德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代表江阮阮小队突击艇的信号光点消失在复杂地形回波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调出另一份高度加密的通讯记录，上面是家族长老会不久前传来的最新指令。


    “……不惜代价，获取混沌节点核心样本或能量数据，德勒家族的未来的钥匙或许就在其中，允许动用阴影协议。”


    他关闭屏幕，看向舷窗外那被战火映红的天空低声自语。


    “既定覆灭的轨迹？不，那只是旧时代的哀鸣，新时代的船票需要足够的祭品和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