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肩头的三眼冥鸦突然发出一声嘶哑刺耳的鸣叫，额心那只猩红竖瞳诡异地转动，森冷的目光扫过岸边众人。


    它那双漆黑的主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修士们或惊恐万状、或挣扎犹豫的脸庞，如同映照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岁阳寿，一里路……”一个干涩的声音颤抖地计算着，“对岸冥气缭绕，望不到尽头，此去何止百里？那便是……百年阳寿！”


    这话如同丧钟，在每个人心头敲响。百年阳寿！


    即便对于寿元可达三四百年的炼气境修士而言，这也是剜心剔骨般的代价。


    一个稚龄婴儿若被抽取百年寿元，顷刻便会化作一捧枯骨。


    而他们这些修士，即便根基深厚，百年光阴一去，气血也将大幅衰败，道基受损，前路几乎断绝。


    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喉结剧烈滚动，他卡在炼气境九重后期已整整二十年，此次闯入秘境，本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寻求突破契机。


    可百年阳寿……即便侥幸突破，余下不过两三百年残烛之年，道途还能走多远？


    他攥紧的拳头因极度挣扎而微微颤抖。


    就在他犹豫之际，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低吼：“我换！只要能得到机缘，出人头地，百年阳寿又算什么，碌碌无为活百年，不如轰轰烈烈争朝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眼神狂热的青年修士大步踏出，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决绝。


    那一直如同雕塑般的摆渡老者，枯寂的眼眸终于微抬，手中黑色竹篙对着水面轻轻一点。


    “咻！”


    一道凝实的黑芒如灵蛇般射出，瞬间缠绕上那青年修士的手腕。


    下一秒，他腕间肌肤之下，竟浮现出一圈淡金色、如同树年轮般的“寿元刻度”。


    那金色刻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得黯淡、减少。


    与此同时，青年原本因幽冥死气侵袭而苍白的脸上，却反常地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周身气息似乎暂时稳固了不少。


    “这是……以自身阳寿抵消冥河死气的侵蚀？”


    岸边修士一片哗然，有人眼中瞬间燃起挣扎的光火。


    与其在此地徒劳徘徊，庸碌一生，不如拼却百年寿元，去那传说中的幽冥殿搏一个惊天造化！


    躁动的人群后方，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影单薄的少年死死蜷缩在阴影角落里。


    家族被灭门的血海深仇日夜灼烧着他的心，他如今苟活，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变强、复仇！


    这冥河渡口，对他而言，或许是唯一的捷径。


    他抬起头，望向那叶黑舟的眼神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与决然。


    ……


    负责镇守在幽冥殿要道路口位置的一名异族人，正百般无聊堆石塔。


    “这个地方守着，架都没得打，真是无聊死了……”


    他拿着石头在地上堆砌石塔，让每一块石头放上去，都不会影响平衡。


    如果不是族中长老让他守在这里，他早就去找人大开杀戒了。


    而且，这次人族来了不少高手。


    让他好战的性子，有些按捺不住。


    族内几个实力不错的天才，不断陨落。


    “急报！紧急军情！”


    一个身影如黑色闪电般疾驰而至，是族中专司监控战局的传信兵。


    这名传信兵脸色煞白，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放大，他通过精神链接与前线同伴共享着视听，此刻带来的消息如同炸雷：


    “虎烈……族中排名第十的虎烈，在生死门遭遇一名年轻的人族剑修！交手不到一合……便被一剑封喉！”


    “什么？！”


    裂牙捏着石块的手猛地一顿，那块石头从他指间滑落，砸在即将完成的石塔基部，精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石塔轰然坍塌，散落一地。


    他也顾不上了，霍然起身，狰狞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虎烈凶悍暴躁、实力在年轻一辈中能排进前十的家伙，竟然……被人族一剑秒杀？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人族蝼蚁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同一时刻，这则石破天惊的战报，迅速传递到了九幽山各处异族强者的耳中。


    开战以来，这是第一个阵亡的重量级天才，消息所至，皆引起一片震动。


    “把虎烈对决的画面放出来！”


    墨枭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与冰冷的杀意。


    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个能一剑斩杀虎烈的人族剑修，究竟是何方神圣，用的又是何种手段。


    “是，墨枭大人！”


    传信兵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应命，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墨枭裸露的手臂。


    那里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狰狞的暗红色符文，正是一个象征着无上地位与力量的“五”字。


    这代表着，眼前这位，乃是族中年轻一代位列第五的绝顶天才，其实力与权威，远非排名第十的虎烈可比。


    传信兵布置阵法，脑海中的画面像一幅画卷在空中缓缓展开。


    空气之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一方，是一名身着青衫的人族剑修。


    他面色带着几分慵懒，眼神似醒非醒，对眼前这场生死对决提不起丝毫兴致。


    他怀中抱着一柄连鞘长剑，姿态随意得如同闲庭信步，周身竟感知不到半点凌厉剑气，与这九幽山秘境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低调潜修、养剑多年的周不辰！


    与他相对的，则傲然屹立着异族第十天才，虎烈！


    虎烈体型魁梧雄壮，远超常人，裸露的肌肤上覆盖着淡淡的诡异纹路，澎湃的气血之力形成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煞气环绕周身，双目赤红，獠牙外露，充满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感。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强横的气势便已迫得周围的人生不出一丝战意。


    一者静若处子，敛尽锋芒。


    一者动若狂雷，张牙舞爪。


    对峙之间，气氛已紧绷至极限。


    虎烈那双赤红的眸子盯着对面抱剑而立的周不辰，对方那慵懒到近乎无视的态度，点燃了他心中的暴虐之火。


    他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人族蝼蚁！死来！”


    话音未落，虎烈庞大的身躯已如出膛炮弹般猛冲而出，地面在他脚下龟裂，环绕周身的淡红色煞气骤然沸腾，凝聚于他筋肉虬结的右臂之上，化作一只狰狞的巨爪虚影，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周不辰的狠狠拍下。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周不辰那似醒非醒的眼眸，终于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


    眼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片万古寒潭般的平静。


    就在那煞气巨爪即将触及他发丝的刹那。


    “锃！”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