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全学

作品:《世子偏要折金枝

    赵栖凰闲闲地靠着椅背,明艳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周先生对底下各异的心思视若无睹,继续用她那平铺直叙的语调开口。


    “若你们学完这三门,尚有余力,书院另设三门选学课程,供你们自行选择。”


    “营造,学的是园林布局,以及灾时民房的速建之法。”


    “医理,学的是《妇人方》中的配伍禁忌,以及疫病防护之术。”


    “星象,学的是农事授时。”


    台下的贵女们彻底懵了。


    建房子?看病?观星象?


    家中有的是工匠、医女,她们学这些做什么?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


    唯有赵栖凰,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兴味。


    这些东西,可比什么六艺中馈,有用多了。


    就在这时,坐在后排的一个女子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先生,学生斗胆请问,传说中那位归隐先生……他老人家,教授的是选学中的哪一门?”


    “归隐先生?”


    这四个字一出,周先生露出一个极度敬畏与疏离的复杂神情。


    “归隐先生,不教这些。”


    满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耳朵,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他老人家,只授三门秘课,阵术、机关和密记。”


    学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选学课程只是让她们意外,那这三门秘课,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这哪里是闺阁女子该学的东西?


    这分明是谋士之能,间客之术。


    赵栖凰的眼里,有两簇火苗烧了起来。


    周先生将所有人的震惊和渴望尽收眼底,随即,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冷水。


    “归隐先生收徒,从不看家世背景,也不看你琴棋书画有多精通。”


    “他只看一样东西——天分。”


    她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一个憧憬的脸上掠过,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轻蔑的断然。


    “他要的是万里无一的翘楚。”


    “你们就不要多想了。”


    归隐先生这个名号,牢牢印在了赵栖凰的心上。


    她回到闻香小筑时,天色已近黄昏。


    卫揽舟正坐在窗边的紫檀木圈椅里,手里闲闲地翻着一卷书,神态安然,直至赵栖凰回来。


    赵栖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喊道:“卫揽舟。”


    他抬起眼皮看了赵栖凰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嗯”字。


    赵栖凰一把按住他的书卷,迫使他抬起头。


    “我问你,你们天字院,学的是什么?”


    卫揽舟慢条斯理地合上书,语气平淡无波。


    “男院所学,皆围绕三事——治国,齐家,御外之能。”


    赵栖凰皱起眉头,问:“那你们学六艺吗?”


    卫揽舟知道她的想法,继续道:“我们的课程和你们女学的不一样,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


    “主修的课业,则分为政略、兵韬、刑名、农工、外交、家学、商略、文韬,以及占卜。”


    赵栖凰脸上的不忿,越发明显。


    她叹了口气:“凭什么你们学的是如何治国平天下,安邦定社稷。”


    “我们学的,却是如何相夫教子,打理内务。”


    卫揽舟安抚道:“璇玑书院的先生,不是寻常的教书匠,她们会教你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赵栖凰支着头,烦恼道:“女学那三门必学课,我都不想学。”


    “商经,我母亲留下的铺子,我从认字起就开始打理,倒是懂些。”


    “至于六艺和中馈,我完全不感兴趣。”


    卫揽舟:“三门必学课,你弃了两门?那你打算学什么?”


    赵栖凰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在学堂里才有的那两簇火苗。


    “我要学营造、医理、星象。”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归隐先生那三门秘课——阵术、机关、密记。”


    卫揽舟闻言,打消她的念头:“秘授课,看的是机缘,你想学,也得那位先生肯教。”


    “至于营造、医理、星象,每一门的难度,都远在六艺、中馈之上。”


    他微微倾身,黑眸紧锁着她,话语里带着一丝戏谑。


    “你可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说太难。”


    赵栖凰没有被他吓住,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次日清晨。


    周先生抱着一册名录,走进学堂。


    “今日定课业。”


    “必学三门,商经、六艺、中馈。”


    “选学三门,营造、医理、星象。”


    “现在,依次来我这里登记。”


    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大部分贵女的脸上,都写满了安分守己。


    必学课已是难啃的骨头,谁还有闲心去碰那听着就玄乎的选学课。


    “刘婉如。”


    刘婉如起身,柔声道:“先生,我修三门必学课,再选一门医理。”


    懂些医理,日后在夫家也能多几分体面。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聪明的选择。


    “谭秀秀。”


    “学生只修三门必学课。”


    ……


    轮到赵栖凰时,她站起身,淡淡道:“选学课,营造、医理、星象。”


    所有人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周先生眉头紧锁,放下了笔。


    她劝道:“贪多嚼不烂,书院不是你家,没人会纵容你胡闹。结业考但凡有一门不合格,你就会被除名。”


    赵栖凰点头:“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真是不自量力。”


    “她以为她是谁?”


    “等着瞧吧,看她到时候怎么哭着被赶出书院。”


    赵栖凰恍若未闻,径直坐下,神色坦然。


    第一堂课,商经。


    先生讲漕运关税,引经据典,最后抛出一个难题,满堂皆是愁眉苦脸。


    赵栖凰起身,寥寥数语,将其中利弊剖析得一清二楚,连后续的应对之策都想好了。


    授课先生对她十分满意。


    第二堂是中馈课。


    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向东厨,要去学如何腌制时令酱菜。


    赵栖凰站起身,逆着人流,走向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小径。


    那条路,通往选修课的院落。


    路面上铺着青苔,杂草从石缝里钻出,显然久无人迹。


    她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极为奇特的院子。


    院里的屋宇不见一砖一瓦,全由巨大的木料搭建而成,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屋檐飞翘,结构繁复而精巧。


    院中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拱桥,桥下没有水,形态却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整个院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模型。


    “吱嘎——吱嘎——”


    院子深处,传来规律的锯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