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作品:《将神》 沈唤星坐在床铺上,看起来孤独而无助。
江与珩忍不住询问:“你怎么了?哭什么?”
沈唤星目光幽幽,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又带着惊醒后的迷茫,抬起眼来,目光闪烁不定。
“我想起了一些事。”
江与珩应了声:“嗯。”表示他在听,随即深深地皱起眉,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从她的神情中来看,想起的并不是好的过往。
“我身带诅咒,靠近我的人,会死。”
江与珩一愣,然后渐渐流露出疑惑,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停顿片刻,“你认真的?”
“是。”
“为什么?”
沈唤星偏过头去,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天生不详,只要待在别人身边,会给他们带来死亡。于是我不停流浪,没有一刻停下。”
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手心,微微喘息。
血肉里似乎窜着一股寒气,让她全身颤栗,心脏剧烈跳动。之前的过往仿佛被无止境地放大,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四年前的灭门惨案。
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所以那些人死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为什么她会流泪?
她懵懵懂懂,又猛然惊觉,这是感情。
哀与惧。
其余两魄是喜与爱。
原来是这种感觉……
沈唤星仿若得到了重生,又仿佛坠入了深渊。
江与珩见她这副样子,开口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怎么还没死?”
沈唤星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江与珩全无所谓,甚至抱以蔑视,“你别哭了,如果你真身带不详,我早就死了。事实证明,有你在我才来到海市,得到虎鲛内丹。有你在这一路才杀了不少妖邪,我不知道你之前怎么样,至少与你相识这段时间对我没造成任何伤害。”
沈唤星一愣,冰凉的身体似乎有一股暖流涌入,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深渊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路。
她不由得低下头,仔细思考江与珩这番话,随即道:“谢谢你。”
江与珩见她收起心灰意冷的样子,才不说话。本来他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刚才也只是说出自己心底的感受与想法。
沈唤星冷静下来,又想起了师父的话。他说过城主府被灭门,是叶崇风自己种下的因果,那么因是什么?
回到中土后,她需要回一趟落枫谷,把自己感受到的,以及自己的疑惑告诉师父,告诉望山它们。然后她要知道城主府灭门的真相,这一刻,这一切对她来说变得无比重要。
沈家众人的面容一一出现在她脑海中,然后是一身红衣的叶若薇。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右腕上的璧水镯。
江与珩见她又陷入回忆中,自觉地走出船舱。
近处的大幽海市欢腾依旧,江与珩便靠在船杆上观赏海面风景。
海天一色,孤月一轮。
他心情甚好,一是父亲多年的旧疾终于有治,二是今日得见传闻中的大幽海市,实是有幸。
然而,他又想起今晚与他们交手的那名女子,想必是大幽国中身居高位之人,抢走琉璃玉这等神器,谁能不疯狂?
想到此处,江与珩心中升起危机感。
再看幽深不见底的海面,以及这辉煌的海市,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今晚要警惕些。
江与珩刚要走进船舱,跨出几步,“哐啷”一声,有东西从他身上掉下来。
他停下脚步一看,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只漆黑的铁牌。江与珩心中疑惑,将这东西捡起,只见牌面上刻画着五种奇异的飞鸟走兽,以及起伏的崇山峻岭。
这是什么?为什么在他身上?
江与珩打量着这件莫名出现的物件,满腹疑惑。
忽然,他想起了今夜在街道上撞到他的那名少年。
是那个时候!
他是谁?为什么把这东西放在他身上?
这时,只见这枚圆形令牌居然开始闪烁起诡异的红光,然后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下炸出花状的星芒,久久不散。
江与珩整个人被笼罩在这红光中,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沈唤星冲出船舱,她仿佛感应到了巨大的危险,神情凝重,说道:“快离开这里,有大批人马朝这里过来了!”
片刻后,这艘船被重重包围,共有十五人,身穿统一的黑色服饰,散发的气势便知绝非泛泛之辈。
其中五人更是修为极高,只须站在那里便让人心生畏惧。
十名手下身形极快,将帆船搜遍,结果一无所获。
“人呢?”一声极具威压的质问响起。
一人复命道:“大人,空无一人。只怕是早有预料,逃走了!”
“可恶!”一名中年男子恨恨地骂了一句,道:“这么多人围堵来,居然还是让他跑了,立刻追!查遍整个海市也要将他捉回来!”
“是!”
数人领命,随即四散追捕而去。
而远处的高楼上,沈唤星与江与珩看着这群人搜寻无果后,又分散开来,想必是开始追查他们的踪迹。
可是,他们何时与这些人有了交集?
江与珩看着手中的令牌,缓缓收紧,满面阴霾,道:“该死,居然被算计了。这是在街上一个少年偷偷塞给我的,这些人想必是在找他。”
沈唤星道:“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想必出身同一个家族,能够在海市中横行无忌,只怕与大幽国脱不了干系。”
江与珩道:“现在港口是回不去了,瞧他们的架势,非把我们灭口不可。万一将宁夕照引来我们就难以脱身,只能另谋他路回去了。”
沈唤星略一沉思,道:“海市应该会有其他卖船的地方。”
江与珩将那些人搜查的身影尽收眼底,沉声道:“如果他们的势力很大,那么我们买船的动静也会被知悉。”
“那就还有另一条路,借别人的船。”
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先混入海市打探,看谁准备登船回到中土,偷偷地搭上他们的船便可。
而江与珩看着手心的令牌,厌恶皱眉,道:“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还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完便要将它随手扔掉。
这时冷不丁传来一声:“别扔!”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双手扒上高楼的屋檐,紧接着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凭借四肢的蛮力,完全登上来,是一名脏兮兮的少年,年纪莫约在十三四岁左右。
居然徒手爬上十层的高楼。
江与珩打量他片刻,拧起眉,冷喝道:“是你!”
他正是在街道上撞了江与珩,并且将令牌神不知鬼不觉塞入他身上的人。
少年见他怒容,眼中闪过一丝怯懦,小心翼翼道:“是……是我,对不起,但是能把它还给我吗?”
江与珩面对将他们置于险境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笑道:“还给你?好啊,我将你连人带物还给那些人!”
少年一听,脸色瞬间煞白,连连乞求道:“别!你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们卷进来的!”
江与珩脸色冰冷如霜,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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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见,心中顿时绝望,立刻要跪下来。
沈唤星走上前制止他,看着他满面泥尘,衣衫褴褛,一看便吃了不少苦,道:“我们可以将它还给你,只是你是谁?为什么将这东西放在我们身上?又为什么遭遇那些人的追杀?”
少年僵硬地站在原地,将头垂下,双手手指扭成麻花。
江与珩见他不肯透露一字半句,眼中厉光一闪,道:“好,既然你这么固执,我现在就将你,还有这东西一起扔给他们!”
少年一听,立刻道:“别!我告诉你们!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江与珩见恐吓成功,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最终三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沈唤星施法结印,一道光罩拢住他们,这样可以确保声音不会被别人听见。
少年这才吐露:“我叫霍川,来自大幽国的一个小村庄,那些追杀我的人是大幽国宁家的侍卫军。十天前,我和哥哥为了救治重病的母亲,出了村庄来到黑石山,意外采到了传闻中可活死人肉白骨的朱玄草,可是宁家同样也看上这株仙草,威逼利诱不成,他们就杀了我哥哥,我是乘机逃走的。”
说到哥哥,眼中水光氤氲,一连串的泪珠滑下脸颊,“追杀我的人,是宁家家主宁夕照,她命人封锁了我回村的所有途径,派人到处追杀我。这枚令牌是村中传承数百年的东西,据说是上古时期的遗物,我们虽不知有什么用处,但绝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那天我眼见行踪暴露,生怕被他们抓到,我见你们衣着服饰是来自中土,所以就将它藏在你们身上,就算将它带出大幽国,也好过落入宁夕照手中。”
霍川小声地抽噎起来,“后来我摆脱他们的追捕,又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求求你们别把我交出去……”
他一边说,泪痕早已爬满脸庞,眼中的惊惶与伤心绝非演戏。
江与珩听后沉默片刻,冷声道:“蛇蝎心肠。”
明显是在评价宁夕照,显然,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然而沈唤星却是嗅到了谎言的味道。
霍川在讲述自己经历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话中有一部分真,一部分假,至少他哥哥死了,这是真的。
因为一提到他的哥哥,他的眼中有痛苦、绝望、后悔,也声音都在颤抖。
而假的那部分,大概是宁夕照派人追杀他的真正原因。
是为了什么,才派出数名高手追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呢?
不可能只是一株仙草那么简单。
而眼前的少年居然能在天罗地网的追捕下侥幸至今,定然是有不同寻常的手段。
见霍川依旧哭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江与珩受不了这种悲情场面,将令牌扔给他,道:“自己东西自己收着!”
霍川接过后,先是一愣,随后擦了擦眼泪,连连道:“谢谢你!谢谢!”
沈唤星看着他又哭又笑,询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霍川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宁家设下天罗地网,我回不去的。”
“除非……”他望着江与珩和沈唤星,眼中隐隐地闪烁着期盼的光,小心翼翼道:“你们愿意帮我……”
江与珩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帮你?都被你连累成这样,还要牵扯得更深吗?”
霍川眼中光芒暗下来,蔫成了枯草似的。
这时,沈唤星道:“噤声。”
两人不明所以向她看去,只见月光下,她示意两人安静,一双眼睛亮如刃,将警惕地目光抛向不远处的拐角。
隐隐地传来车轮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