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金他爷爷，你没事吓平安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呢。”总算逮着机会的罗氏不由分说搂过平安，言语谴向纪老头。


    “我什么时……”


    “爷爷！”姚椿忽地出声，“看在满金的份上，我还愿意再喊您一声爷爷，您当初怎么驱赶我都没关系，分家只分一间草屋两亩荒地也没关系，连双正经筷子也不愿给我也认了，可平安她还姓纪，是满金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您如今怎么连她的活命钱也要抢去。”


    姚椿悲伤掩面，和罗氏默契配合，成功将想置身事外的纪老头拉了进来。


    有那不明真相的村民低声非议：“先前纪三根不是说是李老婆子容不下大房几个，搞了半天是他在后面撺掇啊。”


    “可我瞧纪老头不像那样的人，说不定是姚氏在说假。”


    “你傻啊，就算姚氏想说谎，那孩子的反应她也能控制？平安丫头才多大，走两步就要绊一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她也说谎？”


    “要是我婆娘敢这么欺辱我老王家的子孙，看我不揍死他！”


    “他纪三根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连个老婆娘都打不过？”


    其他人：“……”


    话糙理不糙，打人不可取，可老王头也没说错，村里谁家婆娘敢这么忤逆自家男人的，除非那本就是男人的意思。


    老王头最后一句话撂下，成功让不少以前觉得纪老头老实懦弱的人开始反思，难不成李老婆子以前那些行为和事，都有纪三根的事在里头。


    纪老头多年经验的老好人形象一朝毁了大半。


    分家连双筷子都不愿意给，这得多抠多坏啊。


    左邻右舍来看热闹的人目光里多多少少带着些谴责，刺得纪老头脸肉抽搐。


    一口气涌上，差点当场呕血的程度。


    此刻正站在外围，目睹了一切的郑宽想了想，最终没有进去。


    主要是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啊。


    而且就这么进去说不定还会影响对方发挥，得不偿失。


    院里，李桂香冷眼瞧着贪得无厌的李老婆子和纪老头，尤其是后者。


    怪她之前也瞎了眼盲了心，怎么就没想到若是没有纪老头的默许，李老婆子哪敢这么磋磨满金的妻女和妹妹。


    合着他是让李老婆子在前头当这个恶人，他躲在后头吃香喝辣嘞！


    现场死寂无声，最终李桂香发话：“满金的补偿金是县里一口定下的，你们不满，那就都去县衙说事，看官老爷如何说。”


    “不能去县衙。”纪老头咬牙，眼神一暗，拦住要张嘴的李凤丫。


    溪业好不容易能进县学读书，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他拖后腿。


    李老婆子脸色白了又青，道理她懂，可就这么放过姚氏，她心里憋屈。


    还有满金的补偿金，就该给溪业读书用啊……


    “都回去。”眼见罗氏家院门口越来越多人聚过来，纪老头还想要脸，当即催促一大家子。


    闹事的人走了，李桂香也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是吧，回头赶不上交税，看你们怎么办！”


    “那什么……”有那么一两位妇人离开前，不太熟练地对姚氏道，“你们孤儿寡母的，回头纪家再来闹，也别强撑自己应付，大家邻里邻居的，喊一声就能来。”


    姚椿神色微顿。


    话说着，妇人还摸了摸平安的脑袋道：“听你娘的话啊，乖乖的。”


    眼睛都哭肿了的平安感受到眼前这位陌生婶婶的善意，立刻又把脑袋凑过去给摸。


    妇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挺受欢迎，要知道先前孩子的亲太爷想摸都没摸着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还没等姚椿说点什么，妇人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同另一人迅速结伴离去。


    “那是周家媳妇何春，你该喊她周大嫂。”李桂香突然开口，“周家就住在不远处，他家都是和气人。”


    “村里人大多都是讲道理的。”李桂香安慰她，“看到谁家有难，只要能帮都会伸把手。”


    “不过你今日怎么就连名带姓喊李老婆子。”李桂香恨铁不成钢道，“幸好大家没在意到这上面，不然肯定要背后嘀咕你忤逆不孝。”


    村里人就这点毛病，心是好的，可就是见到听到什么都想管一嘴子。


    今天觉得你可怜就向着你，明儿觉得他有理，又站到对面去。


    然而姚椿心里却道，对付李老婆子这样的人，抓大放小、适时激怒才会有更好的效果。


    倒是纪老头，眼神始终沉沉的，她若是张嘴就喊‘纪三根’，肯定要被他抓住这一点使劲痛批，说不定到最后真能给她定个十项八项罪名。


    不过这些姚椿没和李桂香解释，而是道：“桂香婶子，当着大家的面我若再不和他纪家撕破脸面，回头再给他们找着机会说要替满金照顾我们娘几个，您觉得大家是会出面讲和还是像今日一样谴责纪家老两口？”


    李桂香一噎。


    尽管没有出声，可李桂香心里清楚，照村里人的性子，没准还真会觉得娘仨住在外头可怜，回到纪家，老两口看在大房就剩平安和阿月两点血脉的份上能对娘仨好点。


    毕竟在他们心中，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血脉是断不尽的。


    “所以啊，唯有今日彻底撕破脸，让大家瞧见纪老头的伪善，日后他们再来以什么孝道要挟，我也能有理拒绝。”


    “唉。”李桂香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你心里有谱就成。”


    算是认可了姚椿的想法。


    被纪家这么胡闹一通，天都快暗了，李桂香抬眼一瞧，‘哎呦’一声急道：“没事我就回了，家里头还等着我做饭嘞！”


    “等等婶子！”姚椿连忙拽住要走的李桂香，从身后的板车里扒出用草绳拴住的一斤肥肉和两份糕点递过去，“之前若没有村长叔和婶子忙前忙后地帮忙，我怕是也撑不到今日，东西不多，但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这是干什么！”李桂香嗓音陡然尖起，“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什么谢不谢的，快拿回去！”


    她要是拿了姚氏的东西，那和纪老头还有什么区别，回去老脸都要羞掉。


    “婶子婶子，你听我说。”姚椿连忙阻止李桂香的动作，将人往门外拉。


    她一脸慎重的表情，李桂香以为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也跟着眉头一紧，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姚椿手上的小动作。


    刚出了院门，李桂香就问：“到底出啥事了？”


    姚椿看着她，摇头：“没事。”


    李桂香：“？”


    脑子还没转过来她是怎么个意思，就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门‘嘭’的一声关上。


    然后她就听门后的人说：“婶子，我没您力气大，只能出此招了，东西您拿回去吧，不然我明儿还得想别的办法。”


    李桂香这才后知后觉，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拎着这两样东西的。


    赵家。


    李桂香一脸无奈的对赵村长说道：“后来我怎么敲，门就是不开，连罗氏也帮腔。”


    赵村长抽着旱烟，盯着桌上的肉和点心，良久叹了一声道：“东西收下吧。”


    “可是……”李桂香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村长打断，“你也说了姚氏不是没成算的人，她能拿出这些东西我估摸着她在镇上码头的吃食买卖有些赚头。”


    “日后多照应着些她们一家就是。”赵村长最后道。


    李桂香想了想：“也罢，我先把点心给孩子们分了。”


    赵家并没有分家，姚椿买的两份点心分别是枣泥酥和绿豆糕，李桂香平均分成了五份。


    她指着其中一份道：“回头让老大给他妹子送去，让翠翠也甜甜嘴。”


    肉嘛她就没分，想着等中秋女儿女婿回来的时候，一顿做了一家人一起吃。


    此刻，罗家。


    终于说走了李桂香，姚椿回头和罗氏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


    罗氏也是无语她居然能做出直接将李桂香赶出去的举动。


    “你也是能耐了。”她没忍住吐槽。


    姚氏却道：“不这么做，怕是得磨到天黑东西都送不出去。”


    “好啦，现在事情都解决了，都饿了吧，我去做饭！”说完见俩小只情绪还低落着，姚椿便又道，“今天晚上有好吃的哦！”


    纪满月却蹙眉问：“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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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奶他们还会来么？”


    “不管来不来，我们都要吃饭的不是？”姚椿摸她脑袋道，“放心吧，只要你四叔一日在县学读书，你爷奶他们心里就会有所忌惮。”


    “好了，别想了，带平安去吃点心吧。”


    给李桂香的两样点心是在镇上的糕点铺，既然买了，她就顺手多买一点，让伙计分开装，小份的她们自家留着过过嘴瘾。


    不多，一人就一块的量。


    肉呢自然还是在郭屠户摊子上割的，连同明日买卖需要的那份也一同买了，如今的她于郭屠户来说也算是大客户。


    许是为了稳住姚椿这一稳定客源，今儿还主动送了一根大棒骨。


    “我先去把大棒骨汤熬上。”话说着，姚椿顺手从点心包里捏了块枣泥酥到嘴里品味，嗯……味道不错，好吃。


    姚椿晚上要做的是煲仔饭！


    没错！晌午她同那位王老板卖的关子就是这个！


    大米用水先泡着，时候差不多了用小刷子往砂锅里抹上一层薄油，米倒进去，再加入适量的水，火不要太大煮开，因此姚椿就直接用小炉子炖。


    砂锅里水开后转小火慢慢把米焖个八九分熟，这时候再放入提前炒好的肉沫茄子和肉沫酸豆角，盖上盖子再焖一会儿，重点来了，这时候一定要在锅边淋上一圈油。


    姚椿手法娴熟，一锅也没落下。


    今儿风大，一点香味就能飘老远。


    罗氏和两个孩子站在边上，直勾勾地盯着五个砂锅，昨儿晚上她们就尝过了，可今日再次闻到还是没能忍住不流口水。


    “我没来迟吧！”不远处，一道圆润的身影颠颠小跑过来。


    打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的王老板见果然是姚记金汤摊子散发出来的，顿时嘴角咧开：“这就是我昨儿预订的砂锅煲？”


    姚椿笑着点头：“是嘞，不过得请王老板稍等片刻，饭还需要焖一会儿。”


    “行。”对美食一向有耐心的王老板点点头。


    就是他虽然愿意等，可这锅里的香气却急不可耐地往他鼻子里钻。


    娘嘞！咋这么香！昨儿好像也没这么香吧！


    很快，粮铺的李掌柜也到了。


    就在王老板被香味勾得耐心告罄前，姚椿终于掀开了砂锅盖。


    随着轻微的‘刺啦’一声，浓郁的米香肉香扑面而来，隐约还有一缕淡淡的焦香。


    上层的米饭已被汤汁浸润，粒粒分明，贴边隐约见着一层焦脆，这是……锅巴？！


    只是和寻常煮米饭时留下的锅巴，好像又不太一样。


    “这是您两位的肉沫茄子饭煲和肉沫豆角饭煲。”姚椿对着点了两份的王老板道，“今日的肉沫豆角煲用的是酸豆角，风味更足。”


    王老板也发现了，今日的豆角颜色略沉，且闻着还有一股和金汤菜相似的酸辣味。


    一口下去，唔，酸辣开胃，果然配米饭才是一绝！


    仲秋时节，早晚都已凉得很，王老板此刻却吃得满头冒汗。


    此刻他只庆幸自己预订了两份，不然怕都不够吃。


    其实姚椿准备的量是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饱，王老板是个例外，一个能一次打包十个肉烧饼的人，两份煲仔饭还不是绰绰有余。


    就见他都被辣得吸溜鼻子却依旧舍不得放下勺子，很快又无师自通扒开锅底同样浸了汤汁，色泽金黄又干又脆的锅巴。


    对比动作声音都足够引人注目的王老板，边上的李掌柜倒只是个沉默的吃客。


    若不是他进食的速度丝滑又快速，姚椿都要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做的煲仔饭。


    不过两相对比，却意外地给摊子招揽了不少穿着干净体面的客人。


    大都是来问王老板和李掌柜吃的这个还有没有卖。


    得知剩下几份都被提前订走，不知道有多失望。


    其中有以为似乎和李掌柜相熟，更是试图想‘虎口夺食’。


    李掌柜灵活地用筷子敲走那只‘咸猪手’，而后风卷残云般夹走锅底最后一块锅巴放嘴里。


    那人一脸无言。


    心道，李掌柜你有点不讲情面了啊，上回你孙子满月酒我还上了十两银子的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