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一觉睡到下午，终于有些缓了过来。


    坠崖对身体来说，还是有点超过。


    窗外野鹤成群结队飞过，云烟袅袅。


    她一下楼便看见段逢迟坐在窗边，气定神闲地看向窗外，听闻动静，他微一侧头，两人对视。


    棠宁向他友好一笑，后者漠然移开视线。


    “……”


    总有一天要你跪着求我！


    棠宁心里暗暗发誓。


    她也不再理会这人，想去吃点东西，往前面走，眼见熟悉的店小二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她走过去刚想开口，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


    与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对上。


    它扑棱着飞起来，棠宁惊讶伸出手，麻雀落在她手心，歪头看她。


    “可算见着姑娘了，我就觉得这麻雀有些眼熟，发现它时正在啄窗户。”


    店小二憨厚道。


    还真是它的作风，棠宁笑眯眯地抚摸它的羽毛。


    她真心向店小二道谢，又点了几样菜，转身往一张八仙桌上一坐。


    菜上齐后，棠宁招招手，让人过来。


    后者毫无防备。


    “段逢迟是店家吗？”


    棠宁看着他细声道。


    伍永在她说出口时脸色稍微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刚想摇头。


    棠宁告诉他，段逢迟都说了，让他别撒谎了。


    伍永这才不知所措。


    “真的，你看我像坏人吗？”


    他听闻果真打量棠宁，长相秀丽，言语轻风细雨，且爱护自己的宠物。


    伍永又想起在公子被仇家追杀时，他被人威胁后惊魂未定，姑娘还关心了他一句。


    这姑娘着实不似不怀好意之人。


    在棠宁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伍永默默点头。


    得知答案，棠宁又一次挥挥手。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伍永心里有丝怪异，他总觉得自己被套路了，还未想清楚，掌柜的便扯着嗓子喊他去送菜。


    棠宁目送他，将小鸟放下，往旁边一看，段逢迟还坐在那里，低着头品茶。


    她想了想，走过去，财大气粗地将一块灵石放在他的面前。


    清泠一声。


    “有回春丹么？”


    他肯定是有的。


    棠宁笃定。


    段逢迟目光扫过，声音低微:“用我的灵石买我的东西，棠姑娘会做生意。”


    他也不说有还是没有。


    说话间，棠宁眸光自然落在他头上的凤头白玉簪，内心啧啧称奇。


    “什么你的灵石？已经是我的了，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情？”


    棠宁拉出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纠正他的说法。


    她还费力不讨好地给他找了好久的钩吻草呢。


    他不会不认了吧。


    她打量他的表情，妄图寻找一些情绪波动。


    可惜的是，一点没有。


    但他未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以为他真的没有回春丹或者不想给她时。


    手里突兀地浮现出一颗丹药。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她需要的丹药，满意笑道。


    “多谢，段公子果真善良。”


    随口胡扯。


    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利落起身去往她的那一桌。


    吃饱喝足后，棠宁撑着头看着打盹的麻雀，自言自语道。


    “我把你先放在这里吧，你跟着我太危险了。”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人杀害。


    这店小二看着是个仁慈善良的，就选他了。


    麻雀一听这话，立即精神起来，浑身羽毛炸起，棠宁居然从那双小眼睛里观察出了控诉两字。


    “我会来接你的。”


    棠宁向它再三保证自己会来寻它，这才让麻雀稍稍平静了点。


    “等我厉害了，带着你走遍九州，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谁也不敢拦着我们，甚至听到我的名讳，便要给我让路。”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棠宁嘴里的变强后的路程里，眼睛放光，已经想到今后的日子是如何的潇洒。


    决定后，棠宁又朝那边看过来的店小二招手。


    后者虽不似之前的热情，但也顺从走了过来。


    “你家里有宠物吗？”


    伍永一愣，老老实实回答:“家里养着一条狗。”


    “怪不得。”


    伍永疑惑。


    棠宁咳了一声，继续道：“你看上去就是善良之人。”


    未等他反应过来，快速把麻雀放在他手里，后者茫然，本能地伸出手接住。


    “它很喜欢你，我觉得自己不能阻拦一只鸟的意愿，你觉得呢？”


    伍永往下一看，麻雀在棠宁的眼神逼迫下不情不愿的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有些为难，养狗和养麻雀可不太一样，麻雀身小，他着实没养过这种生灵。


    棠宁叹气，双眼盈盈:“你如果养不了它的话，就放它走吧，也不知会被哪些歹人抓住炙烤。”说完后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声音哽咽。


    “我一开始捡到它时，就是被人用弹弓差点杀害。”


    伍永本想拒绝，听见此话，心生怜悯，遂咬牙答应：“这，那好吧。”


    棠宁迅速恢复，给了他两块灵石。


    伍永一见，瞳孔放大，连忙推脱，棠宁使劲塞给他。


    “它每日要吃生米或者杂粮谷物，你说话它是可以听懂的，平日里多照看些，别让它太久不回家，倘若很久没回来，就需要你去找找了。”


    伍永听了一大堆，已有些悔意。


    棠宁眼睛不眨的看着他:“那就谢谢你了。”


    伍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掌心乖巧的麻雀，接受了。


    安排好小鸟的去处，棠宁便要开始去往泉州，她身上的咒印是一大隐患，让她现在想饮血却不敢饮血，无非是害怕咒术反噬。


    那种碎心疼痛不想再经历一次。


    走之前往右边看了眼。


    先前段逢迟坐着的位置早已空落，唯有窗纱无休止摇晃，不知何时离开。


    这次倒没有威胁她说些什么祸从口出的烂话。


    算他识相。


    松黎路。


    昨日的尸体还静悄悄躺着，或许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行人极少，酒肆也没开。


    五六个修士正聚在一起说些什么，神情严肃，隐含悲意。


    棠宁在旁边看了一会，见他们将尸体一一搬运上旁边悬空的飞舟。


    视线从飞舟悬空处转移。


    她思绪一转，面带讶异与惶恐，走过去问询。


    “这里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女修听闻声音转身，颇为友好告知。


    “这位道友，此处昨日有歹人作乱，那人不知去了何处，为了自身安全，尽快离去才好。”


    棠宁脸色微变，似十分害怕，望了望已经僵硬的尸体，不忍再看。


    “是何人如此歹毒？太过阴狠。”


    听到此话，女修似想到了什么，神情哀恸。


    “陈师姐，可以走了。”


    又一人过来轻声告知。


    这位陈师姐恍然回神，她正想再次嘱咐面前的道友快速离去。


    棠宁脸上带着畏惧，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我可以同你们一道吗？”


    一双明眸隐含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陈吟欢怔了一下，倒是和煦问她要前往何处。


    听到她要前往泉州时，沉吟了好一会。


    棠宁心情稍微忐忑，但倘若她们一行人不会经过泉州，那么她也不会强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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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倒是不去泉州，不过会经过离泉州不远的临安县，你可愿意？”


    云层似水般重叠流动。


    “师姐，这位姑娘尚不知底细……”


    陈吟欢注视窗外，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


    “我已探查过她灵力，低微修为，就算是你，也能轻松赢她。”


    男修惭愧之余也松了口气，望见师姐苍白的面孔，心中哀叹。


    惨死的徐师兄与陈师姐一贯要好，要说难过，必然是陈师姐之最。


    这段逢迟，当真阴狠毒辣，一个活口不留。


    钟成玄悄然推开门，便看见刚才的姑娘正好以整暇地看着周遭浮云，半天不似先前的害怕，反而有些悠闲肆意。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过去。


    棠宁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那位喊陈师姐的男修，面容倒是端正。


    她开口问他。


    “你们与这恶人有何恩怨，怎弄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虽然她不久前才与口中的恶人“和平”相处，棠宁撒起谎来像模像样，真不认识般。


    钟成玄微一叹气，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陈师姐已探这位姑娘的修为底细，但说无妨。


    原是他们宗门一弟子在外欠了不少赌债，恰好在曦城看见揭榜任务，他修为尚可，便想着铤而走险，带着这段逢迟的项上人头去领五百万灵石。


    棠宁认真倾听，突兀地想起在曦城客栈里一群修士口中的有勇无谋之士之类的话语。


    这位弟子死后，宗门一师兄为同门报仇，也为世间除去祸害，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与五个同想法的师弟师妹们前来梅鹤镇。


    最后的结果便是魂灯灭，六人无一人活着。


    棠宁暗想：这不是他们自讨苦吃么？


    但她也再一次对段逢迟的修为有所揣测和认知。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口的却是安慰。


    “节哀顺变，世事无常，你们也要先前看。”她顿了下，说了句心里话，“至于那恶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钟成玄把一切说出口，心情倒轻松了些。


    他问棠宁又为何出现在梅鹤镇。


    棠宁想了想，严肃道:“此事说来话长。”


    钟成玄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学他刚才言语，被她逗笑。


    棠宁简短说了些因天气缘故非常倒霉地就地降落，停在梅鹤镇。


    “那还真是巧，你还好没选择继续留在那里或者等一天再走，说不准此人还在梅鹤镇。”


    他说完又似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视线飘移，不落实处：“你修为低微，万万不可与这种人碰上。”


    棠宁含笑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幸好遇上了你们。”


    不多时，陈吟欢推门而出，手里拿着一张符隶。


    她递给棠宁，眼眶还有些微红:“这是一张传送符，一滴血即可，可行十公里，应能抵达泉州，祝道友前路顺遂。”


    棠宁愣住，接过的瞬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思绪被放大。


    段逢迟你真是作恶多端啊。


    飞舟速度减小，临安县已到。


    棠宁挥手告别。


    两人站在飞舟上亦是。


    萍水相逢，或许此生不会相见。


    看不见她的背影，钟成玄转身欲要进屋，陈吟欢喊住他，指尖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视线顺着她手指，往那里一看。


    舟沿旁边有两三盆盆栽，其中一盆种着绣球，颜色艳丽。


    钟成玄疑惑，再一细看，竟然在绣球后面找到了几颗闪闪发光的灵石。


    他跑过去拿起，望向陈吟欢。


    后者轻声道：“这世间还是善人居多。”


    钟成玄亦是这样想，这三颗灵石足够买下十张传送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