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


    就在陈落懵圈的时候，一大群人从村头儿那边的方向乌泱泱的冲了过来。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人群，陈落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便将手从陈劲的手掌里面抽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我挡住他们！”


    说罢，他也不等陈劲回应，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他带着妻女跑的没影儿了，陈劲才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让他一个人挡住那么多人，落哥他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大病？


    他像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世猛将吗？


    眼瞅着人群越来越近，陈劲都快哭了，无奈之下只好冲着还在大队里面说笑的众人喊了一嗓子：“都特么别说了，有人来咱们村儿抢东西了！”


    这一嗓子下去，大队部里面的村民瞬间愣在了原地，下一刻众人便叮铃当啷的跑了出来。


    陈向前一马当先，站在了人群最前面。


    恰在这时，对面的人也终于到了他们近前儿。


    看着眼前的人，陈向前恼了，指着前面的几个人便跳起了脚：“我说李大拐子，张老欠儿，林大炮，你们特么的没事儿找事儿是吧？就带这么几个人也敢来我们村儿闹事儿，咋滴，想干一下子？”


    李道言原本今天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此时被陈向前指着鼻子骂，所有的窝囊直接爆发了出来：“陈向前，你特么别在这儿跟我叽叽歪歪的，我们今天过来不是找你的，再瞎逼逼，信不信我们几个村子一起干你们？”


    话音刚落，他旁边的两个人便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并且将他架了起来。


    随后更是毫不客气的将他丢到了后面的人群里面，让人看着他。


    直到确认李道言不会再出幺蛾子后，大湾子村的林建邦才笑着走了出来，道：“老陈，别跟老李一般见识，我们今天过来是找小落的，他人呢？”


    听到这话的陈向前愣了一下，而后猛地转身冲着身后的村民喊了起来：“谁特么把今天的事儿捅出去了？还特么想不想好了？”


    一群村民也都不是傻子，在林建邦说完后他们就知道了这群人的来意，无非就是看到他们村儿今天爆网了，一下子搞了往常三五年的渔获坐不住了，所以过来想让陈落去帮他们选择下网的位置。


    顿时这群村民就炸了，毕竟搭子湖里面的鱼就那么多，他们一个村儿爆网一次不算什么，但如果村村爆网的话，来年还特么吃不吃鱼了？


    只是同时这群人也冤枉的很，他们当时是高兴了点儿，可也没有谁会傻了吧唧的将这种好事儿给捅出去啊。


    就在这时，陈大山轻轻地捅咕了一下陈向前，脸上略显尴尬的低声道：“哥，今天咱们上鱼的时候，沟子屯儿的好些个村民都看到了，甚至还上前帮忙饿了，可能就是当时说漏嘴的。”


    此话一出，陈向前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啊？


    寡妇屯儿的村长张安民见状，乐呵呵的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了陈向前，道：“老陈，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呢，也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想法，这样，他们两个村儿你就别管了，但我们村儿你可不能看着啊，你也知道，我们村儿的老爷们儿前些年死了好些个，现在村儿里都没缓过劲儿，你要是不帮忙，我们可就真活不下去了啊。”


    “嘿？好你个张老欠儿，你特么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张安民刚说完，陈向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里面好不容易被摁住的李道言就不乐意了，挣扎着喊道：“你特么搞得好像咱们这儿的哪个村子里没有死过是咋滴？更何况，这事儿还特么是老子告诉你们的，你现在搁这儿想甩了我？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林建邦也冷笑着看向张安民：“老张，当年边境冲突的时候，我们村儿可是前沿第一线吧？当年我们村儿的老爷们儿直接没了三成，咋滴，你想跟老子比这个？更何况，你特么是不是忘了，陈落可是我们村儿的女婿！”


    看着周围大湾子村和沟子屯儿的人那要吃人的眼神，跟着过来的寡妇屯儿的干部们全都心虚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可他们又不能说村长啥，毕竟村长也是为了他们村不是？


    张安民也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嚷嚷啥？你们嚷嚷个啥？我说错了吗？反正我不管，今天要是请不到陈落帮我们，我还就不走了，以后天天的在这儿蹭吃蹭喝！”


    大家都是十里八村儿的同乡，对于张安民这个性子也基本上都了解。


    要不然他也不会有一个张老欠儿的外号。


    陈向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我先说好，你们想让小落去给你们选下网的位置，这个根本不现实，毕竟只要开了这个头儿，那其他村子小落管不管？不管的话，以后他在公社咋弄？管的话，湖里面一共才多少货？”


    林建邦皱眉，前面他们光想着陈家村这次的渔获了，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做的后果。


    再加上前面陈落帮他们村儿干掉了一只老虎，一头黑瞎子，外加几个可能会入村杀人的毛子和人贩子，这份恩情他不能不记着。


    更不要说陈落还是他们村儿的女婿，这要是做的太过火了，对他们村和对陈落都不好。


    李道言也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么多渔获他们虽然眼红，可往年的鱼获也没说不够吃的，顶多也就是少卖点儿钱的事儿，可是要是将搭子湖里面的鱼给清空了，以后可就没鱼吃了。


    唯有张安民此时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原地转来转去。


    他也是没办法，他们村儿从毛子和倭奴对峙的时候就一直处于战火的中心，老爷们儿死的死，伤的伤。


    等倭奴被赶出去的时候，他们村儿的老爷们儿连三成都没剩下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半大孩子。


    这也是他们村儿为什么叫寡妇屯儿的原因。


    好不容易倭奴走了，他们村儿眼瞅着能恢复元气了，边境冲突又爆发了，他们村儿的老爷们儿不得不再次走上战场，这一次差点儿没把他们村儿的老爷们儿给打到断层。


    现在他们村儿合计一百八十七户，八百多口子人，老爷们儿却只有不到三百人，其中还有差不多一半儿的老人和孩子。


    这点儿劳动力本身就不够用，今年的天气还比往年冷了不少，秋收之后，他们村儿除了交出去的公粮，每家每户分到的粮食还特么不到三百斤。


    就这么些粮食，别说吃到明年夏收了，能撑过这个冬天都是好的。


    原本他就指着这次的冬捕能给村儿里人稍微增加点儿吃的，能多挨一天是一天，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李道言找到了他，说了陈家村的渔获。


    当时张安民便看到了让全村人不再挨饿的希望，所以想都没想就过来了。


    可现在被陈向前这么一说，哪怕他张安民再怎么欠揍，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张不开嘴，只能在心里着急。


    看着张安民那焦躁不安的样子，李道言和林建邦面面相觑。


    随后林建邦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村儿就不要小落帮忙了，不过老陈，老张那里今年确实难了点儿，要不帮一下？而且多一个寡妇屯儿的渔获，应该还不至于影响到湖里面的情况，你考虑一下？”


    闻言，李道言心底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无处发泄，但也知道轻重缓急，所以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沟子屯儿也不参与了，机会给老张吧，他……确实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张安民满是感激的看了看李道言和林建邦，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老李，老林，谢了，等我们村儿度过这次难关，我肯定提着好酒感谢你们！”


    话音刚落，陈向前便揉了揉眉心：“行了，老张你也别想的太好，这事儿我还得跟小落商量一下，而且咱们这次这么大的出货量，县里的水产收购站可能吃不下，到时候咋弄？”


    “到时候再说，实在吃不下我们就全冻起来换粮食，有了东西终归能让村里人吃饱饭不是？”


    张安民倒是没想那么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弄到吃的，啥都行。


    见张安民这么说，陈向前也不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那就这么着吧，那公社其他村子老李和老林你们两个去说，不管如何，不能让他们找小落的麻烦，要不然我们村儿跟你们没完！”


    李道言刚要发火，林建邦便一把拽住了他，笑着道：“好，我们去说！”


    “那成，老张，你们村儿应该在四天后冬捕吧？我先去跟小落商量一下，如果他答应的话，到时候我让他直接去湖上找你们，如果不答应，我明天就给你信儿，咋样？”


    “成，那就多谢老陈了，你放心，只要陈落去了我们村儿，绝对亏待不了他！”张安民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至于陈向前去跟陈落商量这事儿，他还真不担心，现在整个公社谁不知道陈落是组织认可的二等功臣？还是优秀分子。


    这么一个人铁定看不得他们全村儿挨饿，所以这事儿基本上稳了！


    只是张安民刚说完，林建邦便没好气的照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下子：“你可拉倒吧，还去你们寡妇屯儿，去那儿干啥？你可甭想让小落犯错误。”


    “我特么……老林，咱俩现在就干一下子，谁怂谁孙子！”


    张安民直接被气到破防！


    事情说清楚后，其他三个村子的人便离开了。


    陈向前一直将他们送出了村子，这才返回大队部，让人继续分鱼，并且照看好剩下的渔获后，跟会计交代了一声，便直奔陈落家里。


    ……


    就在陈向前去找陈落的时候。


    市监狱。


    陈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这段时间他又是忙着照顾云翠，又是忙着跟舅舅们解释，还要应付来自林殊芳的言语攻击，这种日子他活了三十来年，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林殊芳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要跟他离婚，这让他根本不能忍，已经跑去公社林殊芳姐姐家里闹了两次，可事情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连日来的身心俱疲，让他对陈向东这个老子产生了极大的怨气，毕竟若不是陈向东，他现在依旧是陈家老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这一切都是陈向东造成的！


    因此，看着坐在那里，看上去苍老了不止十岁的陈向东，他一屁股坐在了陈向东的对面，冷声道：“你都快死了，喊我过来做什么？担心我不给你收尸？你放心，我明天肯定去！”


    陈向东猛地抬头看向陈道，眼神中闪烁着震惊，愤怒，懊恼……


    他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三十年的大儿子竟然会在他临死之前说出这样的话。


    而此时的陈道已经完全道心破碎，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看着愣神的陈向东，他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反而继续冷笑道：“对了，前些日子老二去医院了，他问我娘他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老娘当时沉默了，爹，我咋不知道老二竟然不是你们亲生的呢？”


    轰！


    此话一出，陈向东彻底坐不住了，猛地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被锁链束缚的只能趴在桌子上。


    可他却恍若未觉，怒声嘶吼：“你个兔崽子胡说什么呢！你再说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