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楼梯口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暗。


    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芒呈现出旋转的金色，映照着温眠漏了半拍的心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有了片刻的停滞。


    谢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眼神中似乎快速掠过许多难以辨明的情绪——惊艳，复杂，或许还有一丝挣扎。


    但最终，都归于一片沉寂的深海。


    他率先移开视线，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下松了些许，双手却垂在身体两侧，悄然将西装裤抓紧。


    就在这时，林远超忙碌一天后依然活力十足的声音从楼下客厅的方向传来。


    他穿着合身的浅蓝色衬衫，笑容灿烂地快步走上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温眠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的香草烤鸡已经摆出来了！”


    他很自然地站到温眠身边，恰到好处地插入了两人之间无声的视线交汇。


    温眠回过神来，将对谢凛那份莫名的在意压下去。


    她对林远超点点头，说：“辛苦了，今晚你的功劳最大。”


    谢凛没有任何表示，面无表情地转身，从林远超旁边挤了过去。


    在另外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险些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他背影挺拔，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的冰渣里。


    温眠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如同夜色下的潮水，悄然漫了上来。


    别墅的后院已经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精心打造成了一个浪漫的用餐空间。


    长长的自助餐台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外面一圈是节目组准备的其他晚餐。最中间高出一层的架子上，银质餐盖下则是各组精心准备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周围分散的六张小桌各具特色，烛台与串灯交织出温馨柔和的光晕，轻柔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


    嘉宾们盛装出席，男士风度翩翩，女士裙裾飘飘。


    大家自由取餐后落座，每张桌子彼此间隔着一定距离，互相听不见其他人的交谈。


    刀叉轻轻碰撞瓷盘，时不时发出小声但清脆的声响。


    谢凛和夏薇薇的桌子被粉白纱幔与玫瑰环绕，梦幻得不真实。


    影影绰绰间，温眠端着他们两人准备的沙拉从旁边走过，只能隐约看到夏薇薇努力寻找着话题。


    她从今天的天气说到喜欢的音乐，但谢凛的回应始终简短。


    只是偶尔“嗯”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他盘中的牛排只象征性地动了几口，更多时间是在捏着脆弱的玻璃高脚杯发呆。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尤其在温眠和林远超那桌停留的时间，总比别处长一些。


    回过头来，恰好对上温眠路过的平静眼神。


    他眸光顿时一变，低下头专注地盯起眼前的牛排，好像上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温眠不再理会，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这边的桌子风格简约温馨。林远超坐在对面，很会营造气氛，照顾到她冷淡的性格，不断主动介绍菜品，并夹取她可能喜欢的食物。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温眠礼貌道谢，婉拒了他帮忙夹菜的动作，而是自己动手，配合地品尝。


    但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偶尔会飘向远处，注意到谢凛几乎没动什么食物，只是沉默地喝着面前的红酒。


    她纤细的眉毛一皱，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


    ——


    用餐过半，工作人员出场，鼓励大家离开座位自由交流，品尝其他组的菜品。


    霍骁带头扬声提议，让大家点评一下哪道菜最受欢迎，气氛从含蓄变得热烈起来。


    不少人都对林远超和温眠合作的香草烤鸡赞不绝口，烤鸡外皮金黄酥脆，肉质鲜嫩多汁，确实卖相和味道俱佳。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除此之外，我觉得那道沙拉的酱汁调得也不错，酸甜度刚好。”


    是温眠。


    她简单评价了一下谢凛和夏薇薇做的那道格外朴素的蔬菜沙拉，众人皆是一愣。


    夏薇薇最先反应过来，甜甜谢过了她，自然地将大家的关注点从香草烤鸡转移到了自己组的菜肴上。


    谢凛慢了半拍，没能插上话，只好保持着高冷的态度，拽拽点了点头，权当谢过。


    只是，在听到温眠夸赞自己的沙拉后，他一直臭着的脸色稍霁。


    嘉宾们交换着取用其他组做的菜品，彼此鼓励或是点评。


    这种约会时刻，不可能真的在一道菜上争出高下，那样就偏离了节目的重心，所以大家用词都是以赞美为主。


    各自的喜好也是千奇百怪，最终难分胜负。


    品尝过所有菜肴过后，自由走动时，温眠起身去自助餐台准备尝一尝甜品。


    餐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小蛋糕和慕斯，光是漂亮的外表就让人食欲大开。还有她和林远超带回的手工奶酪。


    恰好谢凛也站在餐台前，似乎对琳琅满目的甜点有些无从下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温眠能闻到他今晚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和一丝清浅的酒气。


    他看着餐盘里一块装饰华丽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我好像不能吃，算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暗示，和某种隐秘的期待。


    温眠正准备夹取一块提拉米苏的手顿住了。


    她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那些甜点上，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旁边那个手工奶酪，是羊奶做的，乳糖含量很低。”


    语气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关照。


    身边投来灼灼的视线，能感觉到谢凛一下子精神不少：“是……给我买的吗？”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否认，摇了摇头，却迟迟无法开口。


    买的时候确实并没有想到他，但看着他竟有些期待的反应，她又实在不好打破。


    “从结果上来说……也算是吧。”


    所幸就在这时，林远超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短暂而微妙的二人空间。


    他走到温眠身边，顺手递给她一个小碟子，“温眠姐，提拉米苏快被他们抢完了，我给你拿了一块。”


    说着，谢凛本来发亮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像骤然结冰的湖面。


    他看也不再看温眠推荐的那块羊奶酪，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冷硬的背影，迅速融入了不远处略显喧闹的人群中。


    温眠看着他那称得上是逃离的背影，接过提拉米苏，却觉得舌尖似乎已经尝到了一丝苦涩。


    ——


    深夜，个人采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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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柔和。


    林远超对着镜头，笑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这两天和温眠姐相处的很愉快，她是个非常好的搭档，为人可靠。只是……感觉她总是有很多心事，希望不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自我怀疑了一下，接着表达了会继续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与人相处。


    夏薇薇则显得很是低落。


    “有点小失落吧……感觉凛哥还是很难以接近。不过他很细心！沙拉酱汁其实是他悄悄调整的，我只是递了东西。”


    她努力为谢凛找着借口：“可能他就是外冷内热的性格，毕竟我们在这档节目前没有任何接触，现在也不太熟。”


    轮到谢凛时，他面对工作人员的提问，长时间地沉默着，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当被问及对今晚晚餐的感受时，他只吐出几个字：“没什么特别的。”


    工作人员尝试性地追问：“那你觉得，其他几位嘉宾和他们的新搭档，今晚的默契又怎么样呢？”


    他没敢问得太明显，直接提起温眠，只好委婉地从其他嘉宾入手，试图得到一些侧面的反馈。


    谁想，谢凛直接就站起身，声音冷硬地打断道：“别人怎样与我无关，采访结束了吧。”


    不配合的态度让工作人员只好作罢。


    最后是温眠。


    她坐在采访椅上，姿态沉静。


    工作人员问：“今天和林远超先生合作准备晚餐，感觉怎么样，觉得他是个怎样的搭档？”


    她沉吟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阿远他人很热情，也很细心，合作起来非常顺利。”


    官方而客气。


    工作人员又问：“经过今天的相处，你对谢凛先生和他的新搭档夏薇薇小姐的组合，有什么看法吗？”


    她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沉默几秒，才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回答：“他们……两个人都是明星，相处起来看上去挺合适的。”


    从身份的角度说他们或许会有共同语言，却只字不提二人的互动本身。


    像毫不在意，又像滴水不漏的回避。


    然而，在镜头捕捉不到的角落，她的指尖微微嵌入自己的掌心。


    采访结束，夜已深沉。


    走出采访间，她轻轻带上门，一转身，却险些撞上一个人。


    谢凛不知何时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似乎正要回房，却停在原地。


    他靠在墙边，身影被昏暗的光线拉得很长。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复杂地，在她推开门的时候望了过来。


    温眠心跳莫名加快，停下脚步，略带诧异地看着他。


    谢凛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想问，昨天在超市，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来了。


    仅仅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秘密吗，还是……


    但他的目光掠过她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距离的脸，想起今晚她和林远超站在一起时那看似和谐的画面，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所有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更深的沉默，和一种近乎自嘲的冷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直起身，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温眠站在原地，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心中的诧异渐渐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无力感所取代。


    他们之间，总是像这样隔着什么，无法靠近，也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