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天道换了一个姿势，一只腿翘在另外一个膝盖上，祂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缓缓的敲击膝盖。


    “只是……”


    “我们不需要你的愿望。”天仙子立刻说道。


    天仙子直视着天道，眼中没有任何的惧怕，只有求知欲望。


    天道嗤了一声，静静等待天仙子接下来的话。


    因为看不到天道的表情，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天道如今的想法。


    天仙子说道：“如今大陆灵气溃散，魔族失去理智，妖族逐渐返祖，我们想要知道原因。”


    “原因？”天道轻轻的笑了起来，天道的声音雌雄莫辩，像是男声和女声交叠在一起，但并不是两种声线的叠加，只是似乎是男声，似乎是女声。


    天道说道：“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无聊么？”


    天道站起身来，等祂站起来，他们才看出天道非常的高，高到必须弯着头，才可以在这个纯白的空间里面走动。


    高到，他们才注意到原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头顶是有天花板的。


    天道绕着椅子，一只手指触碰到椅子的靠背，“我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了很多年……大概，有几万年。”


    天道看向天仙子他们，“我一直承受这份孤独，我要公平公正，我看着外面的花草鸟兽，我想要触碰，但是不可以。”


    天道狠狠的砸碎了椅子，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现在，我承受了那么多，可是法则告诉我，我的时间到了，我要消失了，我要死去了，凭什么？”


    天道终于找到了可以对话的人，祂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心中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既然天地万物运行都需要法则，那我就按照法则去做好了。”


    他嘻嘻嘻的笑了起来，语调像个孩子，声音却带着成熟男女的那种傲慢，“我知道你们来是做什么的，是来取代我的，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还不是换掉我的时候啊。”


    天道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年，距离换掉我的时间，还有两千年，如今你们，世间一切都是有法则的，即便是天道，也要遵守法则……不是么？”


    祂歪了歪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看向天仙子他们，“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之后，我将离开这里，去往新的世界。”


    天道的声音逐渐疯狂，但这疯狂又快速的被按压了下来，他的躯体变得更加的庞大，手脚都变得更大，更长，更加让祂难以在这个空间里面活动。


    于是，他伸手在旁边的位置抽出一根白色的绳索，那是编织墙壁的绳子，他使劲儿的拽了过来，很快，一个椅子成型了。


    祂坐在椅子上，四周空间似乎也大了一些，却一直维持着让天道不舒服的姿势。


    “你们想要成为英雄！”


    “你们想要得到世人的敬仰！”


    “你们以为你们能做到！”


    “可是，你们来错了时间，这里，这个牢笼，还要困我两千年的时间，两千年，两千年……”


    两千年弹指一挥间，天道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可是念着两千年的时候，才知道恐惧，才知道害怕，才知道……自己似乎要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祂要消散在这片天地之中，成为那所谓的灵气。


    那是什么灵气？那是祂的血肉。


    祂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幸亏现在还不晚，昨天不晚，今天……也不晚。


    天仙子他们都安静了，他们的内心纷杂的念头胡乱的拍打脑壳，他们似乎并没有预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


    面对天道的质问，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天仙子开口说道：“我们从来不想要去替代你，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和平的环境。”


    “和平？”天道疑惑的歪着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扭曲的拧成一个圆圈，“我给过你们和平……”


    祂指着天仙子，指着决明子，指着云彩，指着小狐狸，指着麒麟……


    “我难道没有给过你们和平么？”


    “修仙界……多么美丽的世界啊，充满了灵气。”


    “随时可以见到的妖兽，只需要杀了他们，就可以获得以往从来得不到的力量。”


    “你们不是向往强大的祖先么，你们现在完全可以回归你们祖先强大的力量啊。”


    “还有你……漫长的长生者，你们不是渴望死亡，觉得死亡是终结，是回归于天地么，如今，你们不是快要死完了吗？”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疑惑，“我只是遵守天地的法则，选择完成你们的愿望啊，你们还想要什么呢？”


    “哦，我懂了！贪心。”


    天道的手脚像是活动的玩具，夸张的挥舞着，但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像是舞台上的播音腔。


    他在进行一场表演。


    天仙子轻易的看透了祂的伪装，天仙子是法则选择的继任者，在天仙子的眼中，无法说谎。


    天仙子他们的出现，本来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和平的可能，可如今，却发现没有办法。


    因为天道已经疯狂了。


    天现在在天道的话语中看到了疯狂，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渴望。


    如果一个神灵，已经失去了本心，那么祂还是神灵么？


    这个答案很难回答。


    “你想要做什么？挑拨三个族群的关系，你偷取了大陆的灵气，让魔族失控，让妖族返祖，这些都是你做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们？”


    天仙子坚定的点头，“你会的。”


    因为天道太缺乏观众了，这些话祂一定自己排练了很多次，才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来。


    如果天道有眼睛，祂的眼睛应该已经迸发着让人难以想象的亮光。


    如果天道有嘴巴，祂一定口若悬河，唾沫飞溅。


    因为没有，所以祂只能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现。


    天仙子的话戳中了天道的内心，“果然，怪不得你是法则挑选出来继任天道的存在，你好聪明。”


    他双手伸长了，在半空中缓缓的拍打，发出啪——啪——啪——缓慢的巴掌声音。


    “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么？”天道双手靠近，紧紧握在一起，试图用这样的姿势祈祷，但因为手臂太长了，脑袋只能伸长了放在手肘的位置。


    祂不伦不类的模样，不像是在祈祷，倒像是在恳求。


    “做了天道我才知道，世界的外面还有世界，星球的外面还有星球，无数的星球，无垠的世界，那些不一样的世界里面，有许多我没有见过的，没有听过的故事，你们也喜欢听故事么？我也喜欢听！可是我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你们肮脏的欲望！”


    天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更重了，祂缓缓的拉长了语调，降低了声线，“肮脏的欲望啊，将我浸在里面，让我也臭了，你们看我的皮肤，是不是腐烂的，你们闻一闻我的味道，是不是发臭的？”


    跳到笑呵呵，想要跳跃起来，却只能和天花板碰撞在一起，椅子再次碎裂了。


    祂就躺在地上，“我想到了好的办法……天地的法则，我要让妖族和神兽全部死掉，魔族也要死掉，从此这个世界没有了灵气，人类会没有修炼的可能，到时候……所有人类都会忘记……什么修炼，什么灵气……”


    “当所有生灵都接受了没有灵气的事实，我就能够解放了。”


    天道开心的分享自己的计划。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的确是个很好的计划。


    前提是，被牺牲掉的不是他们那就更好了。


    原来人类被选择，是因为人类的寿命最短么？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天道指着这方天地，“万物运行都有自己的法则，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我只是顺应天地的法则而已。”


    “你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出去之后，告诉三族么！”


    天道忽然顿了一下，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转向说话的云彩，“你……是云彩，一个天才修仙者……”天道的手指试图去点在脑袋上，但祂的胳膊太长了，只能无奈的双手合十。


    “祂不会让我们出去了。”决明子冰冷的视线盯着天道，魔族已经走到了陌路。


    魔族本是吸收天地之间杂质而修炼的种族，他们的寿命很长，是世间的记录着。


    但是从很久以前，有族人发现吸收人类的欲望更方便修炼。


    于是，许多的族人选择了另外一种修炼的方式，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修炼的速度是很快，但是靠着吸收人类欲望的魔族，变得更加的疯狂，甚至，所有的魔族都已经忘记了，他们本来并不是靠着人类欲望来修炼的。


    决明子头顶上那两只角，是他们魔族特有的标志。


    决明子愤怒的看着天道，低下头，做出攻击的姿势。


    瞬间，决明子都还没有开始攻击，他头上的角，便断开了。


    切面整齐，平整。


    天道的行为，似乎只是做出反击，但天仙子却看出了另外的东西。


    决明子的愤怒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云彩拉住决明子的胳膊，让他安静下来。


    天道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愤怒，但是你们不需要愤怒，很快，妖族和魔族都不复存在，而人类，将会迎来平静的生活。”


    天道看向天仙子和云彩，“你们人类不是说，直线愿望不羡仙么？你们可以拥有百年的爱情，百年的相守，这还不够么？”


    “你能满足我们的愿望么？”天仙子忽然说道。


    天道的脸转到天仙子的身上，“你有什么愿望？”


    天仙子淡淡的笑了起来，“我们能许几个愿望？”


    天道想要挣扎的坐起来，可是手脚实在是太长了，让他挣扎着，挣扎着，最终，他抬起手，在天花板的位置抽出一根白色的绳子，一边拉，一边坐在地上。


    坐下之后，他用那些多余的绳子做了一个椅子，他爬着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更加扭曲的胡乱扔到一边。


    “一人一个。”


    “我们要活着离开这里。”小狐狸抢先说道。


    云彩想要捂住小狐狸的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天道点点头，“好。”


    天仙子说道：“第二个，我想要让三个种族的生灵分开。”


    天道有些为难的说道：“人族、妖族、魔族是修仙界的生灵，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完全分割他们。”


    “那就每个世界之间，都有可以互相通过的门。”


    “第三个愿望。”天道伸出三根手指。


    云彩不服气的说道：“这分明是你做不到，为什么算我们第三个愿望。”


    天道对云彩说道：“我不喜欢你的语气，但你会安全的离开这里。”


    天仙子朝着云彩摇了摇头，对天道说道：“第四个愿望，我想要一个桃源，那里要有所有生灵的种子，即便你要让这个世界失去灵气，让所有的人都忘记曾经的历史，那个世界也要一直存在。”


    天道说道：“这算是两个愿望。”


    天仙子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天道，“我并不想要和你争辩什么，只是你已经多使用了我们两个愿望的权利，你如果一直这样，我们也可以认为你并没有完成我们的愿望。”


    天道默默不语。


    “你说过，整个世界的运行都是有法则的，就连你，也要遵守这种法则，那么……完成我们的愿望，是否也是你需要遵守的法则呢？”


    天道发出一声轻轻的呵声。


    “好。”


    “第五个愿望，我想要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房间。”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房间？”天道有些疑惑。


    天仙子说道：“算是我一点小小的爱好吧，毕竟这可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我想要记录一下我自己见过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的吧。”


    天道点点头。


    天仙子又补充说道：“关于我们的第一个愿望，我想要一个补充。”


    天道厌烦的摆了摆手，“你说。”


    “给我们三天的时间，你再实现我们的第一个愿望。”


    天道嗤了一声，挥手，送走了天仙子。


    古兰看到这里，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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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叹了一口气。


    从天道使用规则挑拨三族关系的地方，就能够看得出来，天道是很会钻规则漏洞的。


    祂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完成天仙子的愿望们。


    古兰正要考虑，周围的一切却发生了变化。


    这个房间是天仙子要的，不属于修仙界的房间。


    《万古决尘》这本书快速的翻页，好像是很多人的人生一样，走马观花，看不真切。


    古兰对眼前的场景也已经有了准备，她默默后退，闭上眼睛，等待房间将她送出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左不归、九华、瑞草和落雪。


    古兰手中还剩下最后一把钥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了，如今只剩下她该如何去做，也许最后一把钥匙可以给她答案。


    两千年，距离天仙子陨落，已经过了两千年。


    天道的计划似乎已经到了最后，如果再不去阻止祂，修仙界就要不能修仙了。


    末法时代已经来临，所有人却还毫无所察觉。


    不过，按照天道的计划，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末法时代的过度，但现在，人类依旧能够修炼……妖族和魔族，好像也没有完全消失。


    这一切的答案，也许都在魔界。


    左不归担忧的说道：“天冬发来求救讯息，他那边的情况不好，我们回明月山之前，怕是要去乾武王朝一趟。”


    左不归说道：“小兰，你和瑞草前往明月山，我和九华前往乾武王朝。”


    左不归将目光放在落雪身上，“你想要去哪里。”


    如今明月山和乾武王朝的情况都不明确，落雪身为妖族，并没有义务跟着他们一起去冒险。


    落雪失落了许久，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她看向左不归，“我想要……”


    “我要去魔界。”古兰打断了落雪的话，从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一直很不好。


    之前古兰从小房间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所以左不归并没有过多关注。


    听到古兰的决定，左不归有一瞬间的担忧，但很快，左不归就调整好了心情，“你知道魔界的入口么？”


    古兰回头看向那层层叠叠的云彩，“这里。”


    左不归惊讶的随着古兰的目光看过去，“呵，没想到修仙界众人寻找了这么久的魔界入口，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九华试图阻止古兰，“如今修仙界都处处是危险，更何况是魔界。”


    左不归白了九华一眼，“小兰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考量，你如何能够替她做决定。”


    古兰看向九华，“三师兄，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如今我有不得不去魔界的理由，但是这个理由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古兰出来的时候，就想要将小房间的一切说出来，可是她刚刚开口，就感觉到了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恐惧。


    所以她沉默了那么久。


    九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左不归阻拦道：“让瑞草一起去，魔族重欲，瑞草和小兰一起去，我也能安心一些。”


    左不归看向九华，“既然如此，我去明月山打探情况，你去乾武王朝确认天冬和小青的情况，若是有任何情况，我们传讯符联系。”


    九华想要陪着古兰一起去，但他不得不承认左不归的安排是最合理的。


    九华实力强悍，如今更是觉醒了妖血，几乎没有人能够对他产生威胁。


    但是魔界的情况不明，若是和妖界一样，他去了，也只是拖累。


    左不归毕竟是明月山的代理山长，由他出面去明月山也的确合适。


    瑞草的体质，即便到了魔界完全无法使用灵气，也能够一定程度上保护古兰。


    九华即便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表示拒绝。


    左不归看向落雪，“现在，你的决定呢？”


    落雪看看九华。


    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她应当是和九华在一起的，但是最终，落雪还是摇了摇头，“我想要到这一片大陆上看一看，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母亲让我跟你们一起来到修仙界，也许就是为了让我替妖族，看看这个世界。”


    左不归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我尊重你的决定。”


    左不归从怀中拿出一枚通讯符，递给落雪，“这是明月山的通讯符，你有任何问题，只要我能够前去的，都会去帮你。”


    如今的情况，左不归也没有办法做出完全的保证。


    落雪手下通讯符，“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们就此分别吧。”


    落雪转身就走。


    她知道不远处就是六谷，她曾经听母亲说过，她在六谷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还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想要去看看，那里是否还有母亲生活过的痕迹。


    她一直没有回头，四人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弯，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接下来是九华和左不归。


    九华依依不舍的看着古兰，他向来不苟言笑，如今刚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古兰表达，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左不归。


    左不归从怀中拿出一只手镯，手镯很是简单，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通体是绿色的，带着一些棉白。


    “这是我自己打造的，此去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希望你平安。”左不归将手镯放在古兰的手中。


    如果不是察觉九华对古兰也有情谊，这个玉镯，左不归怕是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说完，左不归转身带着九华就走。


    九华试图挣扎，他甚至都没有跟古兰道别呢。


    但已经走了，他也做不出回头再继续跟古兰告别的行为。


    九华叹了一口气，推开左不归，“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是这样小气的人。”


    左不归无所谓的说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竟然话这么多。”


    九华想了想，自己的话的确多了一些。大概是因为以前顾忌自己是半妖这件事情，所以总是压抑自己。


    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反而没有那么焦虑了。


    古兰看向离魂崖那万丈深渊，“四师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