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错落有致地搭建在缓坡上，屋顶铺着新编的茅草，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田垄整齐地排列在谷地，绿油油的秧苗随风轻摆，远处还有半妖们弯腰耕作的身影。


    明衍站在山坡高处，望着这片日渐繁荣的半妖聚居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而现在，它已经有了名字 —— 半妖谷。


    “明衍大人！”一个鹿耳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把新摘的浆果，“您尝尝，这是我们在后山新种出来的，可甜了！”


    明衍接过浆果，顺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名字就行。”


    鹿耳小男孩嘿嘿一笑，耳朵欢快地抖了抖：“那可不行！您是我们的首领！”


    明衍无奈摇头，咬了一口浆果，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他眯起眼睛，忽然想起自己来妖族前，所待的冷宫小院 ——


    真是恍如隔世。


    现在的日子，他真的很知足。


    半妖们来自五湖四海，由于生活艰难，他们练就了各种各样的本事。有人擅长织布，有人精通耕种，还有人会酿酒、会治病、会识文断字……


    明衍从小在冷宫长大，对很多技能都一窍不通。


    但他会学，也学得很认真。


    白天，半妖们利用双手，一点点改善生活环境。


    晚上，就是修炼。


    半妖的体质特殊，人族的功法不适合，妖族的修炼方式又太过霸道。


    明衍把自己从云栖那里学来的心法改良，一点一点教给他们。


    “感受天地灵气，不要强行吸纳。”他盘坐在草地上，对面是十几个认真听讲的半妖少年，“让它们自然流入经脉，像溪水一样。”


    狗耳少年皱着眉头，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可是我感受不到啊！”


    明衍笑了笑：“闭上眼睛，别急。”


    他的妖力温和地引导着对方，就像当初云栖教导他时那样。


    突然，狗耳少年浑身一颤：“我、我感觉到了！像暖流一样！”


    其他半妖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明衍拍拍手：“大家不要焦躁，都会成功的，只是时间问题。”


    妖族对半妖们态度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最先改观的是万妖谷中的小妖们。


    他们发现，半妖们种的蔬菜格外水灵，织的布料特别柔软，酿的酒也异常香醇。


    渐渐地，妖族开始频繁出入半妖谷。


    他们用猎物换粮食，用山货换布匹，甚至有些妖族主动来学耕种技术。


    尊重，就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


    偶尔，半妖们会聚在一起，分享各自的故事。


    “我以前在人族的村子里，帮人放羊。”一个羊角少年低声说，“后来被发现了半妖身份，他们……想烧死我。”


    “我在妖族的领地躲了很久，”一个猫耳少女接过话头，“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其他妖发现半妖身份，把我赶出来。”


    ……


    明衍从他们的故事中，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经历，不过是这些半妖们的冰山一角。


    或许只有努力突破自我，修炼己身，才能改变命运。


    这样的感悟，让他成功破除半妖的修行极限，化出了第四尾。


    半妖正式入籍大典这天，整个万妖谷张灯结彩。


    云栖高坐在王座上，看着台下整齐列队的半妖们。他们穿着自己织的新衣，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明衍站在队伍最前方，一袭白衣胜雪：“承蒙王的厚爱，半妖谷得以建立。我等必将勤勉修行，为万妖谷尽一份力。”


    他举起盟誓酒，声音清朗，回荡在山谷间：“今日我们以半妖之名立誓，永远守护这片接纳我们的土地！”


    “以半妖之名，立誓！！”


    上千个声音同时响起。


    曾经畏畏缩缩的半妖们，如今个个挺直腰背，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靠前的半妖狼族青年仰头饮尽酒水，眼泪混着酒液滚落喉头。这是他流浪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被允许在阳光下以半妖身份大声说话。


    云栖看着明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族首领之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


    那个曾经傻乎乎的小狐狸，如今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首领的气度。


    尤其是刚刚的发言，简洁有力，既表达了对妖族的感谢，又不卑不亢地展现了半妖的价值。


    成长得真快啊！


    ……


    月光如水，倾泻在飞瀑深潭之上，溅起的水雾汇聚成朦胧的细纱。


    云栖静静立于潭边，青丝如瀑垂落腰间，发间玉色的龙角流转着莹润光泽。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今天怎么没去陪他们修炼？”


    回答她的是一个温热的拥抱。


    明衍自背后环住她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边，将重叠的影子投在粼粼水面上。


    如今的少年已经与她一般高，曾经单薄的肩膀变得宽阔有力，连拥抱的力道都透着沉稳。


    “想师父了。”明衍的声音闷闷的，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桂花酿香气，想必是刚从宴席上溜出来。


    水声轰鸣中，两人静静相拥。


    云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许久，明衍忽然开口：“师父，谢谢你。”


    “谢我什么？”云栖转过身，却撞进一双盛满月华的琥珀色眸子。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夜风将明衍束发的丝带吹散，两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让我知道，我也是被需要的，我也可以活得有意义。”


    云栖静静地看他，忽然伸手揉了揉他发顶 ——


    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如今需要稍稍抬腕才能做到。


    “傻狐狸。”她轻笑，“还真是长大了。”


    出乎意料的是，明衍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任揉。


    他忽然抬臂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蹭……


    温热的唇舌似有若无地擦过掌心，云栖指尖一颤，却来不及收回。


    明衍已经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月光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却遮不住眼中炽热的情愫：“师父……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


    水声忽然变得遥远。


    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云栖唇上，带着桂花酿的甜香和青涩的占有欲。


    云栖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 颤抖的睫毛，滚动的喉结，还有那对红得滴血的耳尖，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这个吻耗费了他多少勇气。


    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