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漆黑一片的顶楼，如今亮着温暖的灯光，让人心驰神往。


    明衍猛地后退一步，紧贴着斑驳的砖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郑叔疲惫的脸浮现在眼前，他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畔：


    “明家血脉特殊，天生就能作为容器，镇压邪煞…… ”


    “明衍，三十年前你父母选择了牺牲自己…… ”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我本打算遵守对你父亲的承诺，永远瞒着你。但如今九幽山异动，玄学世家的人很快就会想到明家血脉。你的身份…… 怕是要瞒不住了。”


    “我告诉你真相，并非让你去牺牲，千万别学你父母！若有人找到你，别理会。这次…… 我们绝不会让三十年前的事再发生！”


    ……


    “呵…… ”明衍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只觉得荒谬！


    原来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当个封印煞气的容器？


    更可笑的是，他才刚刚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光，就知道了如此残酷的真相。


    他这样的血脉……


    分明就是一个诅咒！


    昏昏沉沉，想了一下午，明衍终于下定决心 ——


    不管九幽山的事最终能否解决，他是否能活下来？


    他都不会让这具身体的血脉再传承下去，也不会再祸害任何人！


    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明衍的心脏就像被锋利的刀刃狠狠扎入，疼得几乎无法喘息。


    他那些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这才没过多久，就要言而无信了……


    与云栖相处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他害怕回去，不敢见她。


    “明衍！”


    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明衍浑身一僵，迅速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痛苦都被锁进眼底最深处。


    转身的瞬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只有微微发抖的指尖泄露了真实情绪。


    四目相对，云栖面露疑惑。


    明衍张了张口：“云栖，抱歉…… 我们…… ”


    云栖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憋不出什么好话来的。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她抢先开口，声音冷冷的，“别逼我抽你！


    明衍的指尖掐进掌心，躲开云栖的视线：“…… 我们分开吧，我配不上你，也给不了你幸福。”


    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眼圈却早已泛红，心里既希望她追问原因，又害怕她真的问起……


    那他该怎么解释？


    说他生来就是个容器？


    说他不愿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煞气吞没？


    还是说……


    自己身上背负着血脉的诅咒？


    云栖的眼圈也红了，但不是因为难过，而是纯粹被气的 ——


    很好！


    给我玩这套是吧？！


    渣男！！！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直接给云栖气笑了：“好啊！分开就分开！那你滚！！”


    明衍浑身一震，不敢抬头，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转身时，脚步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云栖：“……”


    居然真敢走？！！！


    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发誓：


    只要明衍敢踏出这个巷子，就算日后他跪着解释，趴着认错，她也绝不会原谅他！


    雨水模糊了视线，明衍越走越慢。


    就在距离巷口还有三步的地方，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拽住了脚踝。


    一滴滚烫的液体混着冰凉的雨水滑落 ——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我做不到……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劈开他的伪装。身体先于思考做出反应，他猛地转身 ——


    云栖还站在原地，咬着牙深呼吸。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来。


    然后她就被狠狠搂进怀里。


    “我不要分开！！”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心好痛…… ”


    云栖的脸被迫埋在他颈窝，鼻尖全是雨水的气息。


    她“哼”一声：“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子耍我！”


    其实在狠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看着他转身时颤抖的手，向来笔挺的背垮得不成样子。


    她的心口胀胀的，酸酸的，十分难受……


    现在被他这样死死抱住，那些强撑的怒气顿时化成了满腹委屈。


    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不似雨水的冰凉。


    是明衍的眼泪……


    云栖抿抿唇，没忍住，眼泪跟着决堤：“混蛋…… 你有本事别回头啊…… 还敢哭…… ”抽泣让她的控诉断断续续，“早上还好好的…… 晚上就发疯…… 气死我了…… "


    攥紧的拳头一下下砸在明衍背上，代表着她的控诉。


    后背被砸得生疼，他却觉得这疼痛来得正好，至少说明还有被原谅的可能：“我错了…… 阿栖，我真的错了…… ”


    他低头去亲她的脸颊，吻到的却是咸涩的泪水。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绞痛得更厉害，只能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对不起…… ”


    云栖捶一下，他就说一次，最后那力道越来越轻，变成小猫挠痒似的触碰。


    见她停下了动作，明衍反倒更加慌乱，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你打这里！用力打！”


    “噗~”云栖突然破涕为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又不傻…… ”


    她把脸埋在他湿透的肩头，耳朵尖悄悄红了。


    除了千年前失去亲人时，她从未这样失态过，感觉有点丢脸。


    感受到怀中人情绪的变化，明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阿栖，我知道错了。原谅我…… 好不好？”


    “错哪了？”


    明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错在不该自作主张，错在不该把你的气话当真。”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 让你难过的我，罪该万死…… ”


    云栖哼了一声，把脸在他胸前胡乱蹭了蹭，蹭干眼泪后才抬起头：“行吧！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 ”


    话未说完，一阵斜风夹着雨水直接拍在她脸上。


    云栖：“……”


    不知何时，雨势已经变得越来越大。


    云栖嘴角抽了抽 ——


    谈恋爱真的会降智，一点也不假！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去再说吧，站在雨里聊天像傻子…… ”


    “嗯。”明衍一个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云栖：“……”


    她想说自己可以走。


    但明衍已经微微弯下腰，用宽厚的肩膀为她挡住大部分雨水。


    她便没再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只是轻轻搂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湿透的制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