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感知力顺着山势蔓延 ——


    山脚下，众人正苦苦支撑。


    父亲的金色剑光已经开始黯淡，母亲的柳叶攻势也明显迟缓，云澈的双剑已现裂痕，异调局的人更是负伤众多。


    而此时，明衍手臂上的煞气已经快蔓延至脖颈。


    云栖指尖微顿，眼底金光明灭不定。


    小轮子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少有的凝重：“云栖，最好不要动用神力。这个世界都是玄学中人，他们会发现你的身份。”


    “那倒是正好…… ”她心中说不出的涩然，“暴露实力，就可以借此离开。”


    让所有人以为她得了特殊的机缘，去了更高的修仙位面。


    这个理由稍微操作一下，也算合情合理，还不容易引起他们的担忧……


    可想到这里，眼眶便微微泛红，心脏传来刺痛。


    原来爱一个人，竟是这样的滋味 —— 既想护他周全，又怕他余生孤寂。


    明衍的目光穿透雨幕，紧紧锁住云栖的身影。


    “阿栖…… ”低语声中，他的眼底金光涌动，心疼与欣慰交织成复杂的情愫。


    突然，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朝上 ——


    黑色煞气从他指缝间溢出，扭曲着伸向半空。


    那原本已经缩小、正试图逃窜的残破龙头，像是受到致命吸引，猛地调转方向，朝明衍掌心俯冲而下！


    “轰 —— ！”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龙影彻底崩解。


    无数黑气碎片被巨鼎吞噬，鼎身符文大亮，形成金色的网将煞气牢牢禁锢。


    郑玄龄眼疾手快地按下控制器。


    “咔嗒”一声，鼎盖严丝合缝地闭合，将外溢的煞气也锁死在内部。


    “成功了！！！”郑玄龄的喊声穿透雨幕。


    明衍的手从鼎身凹槽中抽出，他晃了晃，被煞气冲击过的身体有些站立不稳。


    云栖立刻收起折扇，扶住他。


    “谁允许你这么干的？！不要命了！！！”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可环抱着他的手臂却在微微发抖。


    明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山下有你的家人，他们兴许已经顶不住了…… 我不想看你伤心。”


    “傻子…… ”


    云栖猛地收紧手臂，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那你就没想过……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领里，“你出事的话，我一样会难过…… ”


    明衍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力气回抱住她。


    他闭着眼，温润的唇轻轻碰了碰她湿漉漉的发角。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云栖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心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挣扎。


    这个世界的父亲、母亲、弟弟都很好。


    还有明衍 ——


    这个对自己住什么、吃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为了她装饰房屋，学会做饭。


    而他还是那样注定孤寡的体质……


    想到要留明衍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终老，她就不忍心。


    实在是无法像以前一样，走得干脆利落。


    想想普通人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


    “小轮子，这个世界…… ”她闭了闭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我想留下！”


    “啊？”小轮子的惊呼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陷入绝对的静止。


    千万滴雨水凝固在半空。


    郑玄龄举到一半的手、山脚下欢呼的人群，甚至是被风吹起的落叶，全部凝固成静止的画面。


    明衍缓缓睁眼 ——


    灿金色的瞳孔不含半点人间情绪，眉心的法相印记流转着金光。他抱着云栖凌空而起，墨发瞬间化作流金，在虚无中肆意飞扬。


    云栖悬浮在他身前半寸，衣袂如水纹般静止。


    她眼角垂着的那滴泪晶莹剔透，将落未落，映着神明冰冷的金瞳。


    明衍抬手，那滴泪便脱离她的脸颊，浮在他掌心。


    泪珠化作一缕星辉，渗入他的皮肤。


    灿金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明衍发出一声叹息，神性的嗓音里泛起温柔的涟漪：“汝终是学会了不舍我。”


    “别离的情绪…… ”神明悲悯的眉目染上凡尘的忧郁：“确实悲苦。”他指尖轻抚过云栖的眼角，“吾怎忍心让你如此。”


    那双本该倒映万物的神瞳，此刻只清晰映着云栖的脸：“吾如此欺骗于你……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你往后可否会舍弃我…… ”


    长久的沉默里，明衍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逐渐化作实质的流火。


    他伸手的瞬间，云栖便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揽入怀中。


    神明拢着怀中的女子，如同孩童紧抱失而复得的珍宝，连指尖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当那永远昂首俯视众生的头颅低垂时，整个静止的宇宙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哗啦啦 —— ”


    九道金色锁链突然自虚空浮现！


    天地法则化作的锁链缠绕上明衍的手腕、腰身、肩膀、脚腕…… 每一条都迸发出刺目的雷光。


    明衍却恍若未觉，只是将唇轻轻贴上云栖的 ——


    没有深入，只是最虔诚的触碰，像朝圣者亲吻神坛。


    锁链瞬间绞紧！


    雷光炸裂间，神明雪白的肌肤渗出金色神血。可他只是闭着眼，任由法则之链没入血肉……


    直到这个吻结束，锁链才隐入虚空，只留下神体上斑驳的金痕。


    明衍眼底翻涌的金色渐渐平息，他沉声道：“太虚时轮。”


    一直装死的小轮子猛地一颤。


    云栖腕间的青铜手镯突然泛起刺目光芒，脱离她的手腕悬浮半空。


    三秒之内，小巧的轮盘化作青铜巨轮，高悬九天的庞然身躯比山还要大。


    无数精密齿轮相互咬合转动，每一枚齿轮上都清晰浮现着不同文明的命运轨迹。


    “主人 —— ”


    巨轮发出的声音不再稚嫩，而是带着跨越时空的浑厚回响，每个音节都震得静止的雨滴微微颤动。


    明衍的金眸无悲无喜：“吾往后无法再现。”他抬手轻点，一道金光没入巨轮核心，“已为你解开一层限制。护好吾的爱人，吾要她万无一失。”


    “诺 —— ”


    “若吾最终无法归位，”神明的金瞳微微黯淡，“携吾爱前往她适存的世界生活。”


    “诺 —— ”


    “往后去留由她，不可干涉。”


    “诺！”


    太虚时轮的回答又快又急，声调明显拔高。


    明衍无机质的目光倏地转向巨轮：“你亦动念了？”


    巨轮剧烈震颤，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主人，我是器物…… ”


    无人能在他面前说谎。


    明衍没有追问，只是重新凝视云栖。


    静止的时空中，唯有她的发丝在神力余波中轻轻飘动。


    神明抬手，似乎想再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 ——


    必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