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菜肴，无一不是云栖平日喜爱的口味。


    忘尘又恢复了那副圣人模样，眉眼低垂，举止从容，仿佛下午在禅房里失控疯狂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云栖：“……”


    她觉得这位，堪称所有“明衍”里最能装的一位！


    忘尘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 ——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那层冰封般的清冷迅速化开。


    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汤勺，为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鲜汤，然后双手捧着轻轻放在她面前，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的温和微笑。


    云栖耳根微热，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正好执渊将挑干净鱼刺的嫩肉放入她碗中。


    她立刻对执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位，则是最贴心的“明衍”！


    其实以他们三个的修为，完全没必要像普通人一样，一日三餐按时按点的吃饭。


    但他们都默契地维持着这个习惯，甚至乐在其中。


    因为他们都贪恋这份烟火人间的寻常温暖，简单，却充满了确切的幸福。


    生活里若没有这些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没有一餐一饭的陪伴，那漫长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正是这些看似平凡的细节，为生活注入了实实在在的趣味和牵挂……


    而不只是无边无际的无聊时光。


    云栖吃下鲜嫩的鱼肉，想起一事，问执渊：“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


    执渊闻言，却笑了笑：“没去哪里。我根本没离开过，一直都在。”


    “啊？”


    “我一直都在厨房里，忘尘给我设了结界，所以你没察觉。”


    云栖：“……”


    她确实极少主动去厨房……


    这样看来，还不只是执渊主动让步。


    根本是这两个人早就商量好的！


    她顿时朝着桌边的两人各飞了一个眼刀，公平得很：“你们倒真是一条心！”


    日子久了，云栖更是发现，执渊与忘尘是真的默契 ——


    做事不需言语，就能配合得很好；都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沐浴的热水也总能准时备好……


    而且不止是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


    甚至在更为私密的亲密之事上，他们也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形的共识。


    如果晚上执渊缠她缠得狠了些，索求得多了些。


    那么第二天，忘尘便会格外收敛克制，只是安静地陪着她，最多是些温柔的亲吻和拥抱。


    反之亦然。


    若是忘尘某一日情动难抑，那么当晚执渊必定会异常安分，只是搂着她单纯入睡。


    他们居然神奇地将节奏控制在了一人一天？！


    仿佛有一套她完全不知情的轮值表。


    这让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经常背着她，偷偷商量“分配”问题。


    但她仔细观察了许久，也没抓到过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总是至少有一个人是陪在她身边的，寸步不离。


    看起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独处密谋的机会。


    久而久之，云栖也懒得再去深究这诡异的默契，究竟从何而来。


    她将这一切归结于他们本就同源而生，所以天生默契。


    ……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多平静而温馨的日子过去。


    恰逢一年一度的大型集市开市，热闹非凡，他们三人便驾着马车前去凑热闹。


    停好马车，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他们都戴上了遮掩面容的帽纱。


    然而，即便遮住了容貌，那通身的气度与身形依旧难以遮掩。


    当他们一走入熙攘的人群，就不时有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


    执渊如今对外人不再敏感，他只大大方方地走着，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云栖身上，时刻留意着她的需求。


    忘尘则更是无所谓，他一个人便能走出一种“周围熙攘皆背景”的清冷气场。


    两人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将云栖护在中间，隔绝了所有可能的人流冲撞。


    云栖倒是兴致勃勃，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摊位上悬挂的精致风铃吸引住了。


    那风铃由细竹和彩陶烧制的小铃组成，风恰好吹过，立刻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云栖想着，这要是挂在老树的枝丫上，肯定很漂亮。


    而且等她荡秋千的时候，就能一边晃悠，一边听着风铃声了。


    执渊立刻会意，二话不说便上前买下了那个风铃，仔细地拿在手中。


    正当他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酒坊外陈列的酒坛。


    他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饮酒，是他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小爱好。


    没有认识云栖前，以往他每次苏醒，都会去寻些酒喝。


    久而久之，酒量倒也还算可以。


    忘尘朝执渊看了一眼，见他手里提着风铃不太方便，便主动走向那个酒摊……


    片刻后，他便抱着一小坛桂花酒走了回来。


    云栖帽纱下的眉头微微挑起：“你要喝酒？”


    忘尘的脚步一顿：“……”


    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执渊开口：“阿栖，是我想喝。”


    “可你刚刚又没说话，而且也看不见表情。”云栖更加疑惑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们…… ”


    忘尘和执渊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幸好，云栖只是感慨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也太默契了吧？！不愧是‘一个人’！”


    忘尘：“……”


    执渊：“……”


    两人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心虚，也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云栖能愿意同时接纳他们两人的亲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若是真让她知道他们之间那共享感知的诡异联系……


    怕是吓得立刻要清心寡欲、吃斋念佛，谁也别想再靠近了。


    可随着三人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两人的心虚感就越来越强烈，总感觉，离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似乎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