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地下杂物间藏匿着一个小孩，哪怕面上都是脏兮兮的，却也掩盖不了那过于昳丽精致的面容。


    对方珍惜地从破烂箱子里拿出来淘到的各种书本，借着一个要闪不闪的小灯泡，认真地去阅读着。


    “坎伊……议会，新出台……”


    银灰色的发尾被扎成了一个小揪揪，他抿着干涸的唇，肚子却发出了“咕噜”的声响。


    小孩没有搭理叫唤的肚子，认真地努力学习，昏黄的灯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眸格外认真。


    诺兰静静地看着，没有去打扰。


    这一幕像极了他刚到这个世界，在放眼望去的垃圾星中，执拗地寻找着书本的资源，试图了解并离开那个星球。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尽力地去观察其他雌虫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在捡垃圾，他就跟着去捡；他们跑到格里芬那里兑换钱财，他也学着去做；在发现所有雌虫都在攒船票时，他也萌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当时那点零头的钱肯定不够兑换船票，虽然不知道格里芬为什么帮了自己，但他也一直很感激。


    不过话说回来……


    海塞伊瑟小时候是这个样子吗？还挺可爱的。


    诺兰察觉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幽灵，没有实体没有声音，他索性就在旁边看着那小孩学习，可随着那肚子叫声越来越大，诺兰终于注意到小孩不甘心似地从木板床下拿出来一块……


    发霉的面包。


    诺兰神色微怔。


    在情报局的纸面资料上了解到海塞伊瑟的过去并不轻松是一回事，但真的去直面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也是这个时候，诺兰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孩瘦小的身体上，那副样子……


    明显是营养不良的。


    啃完面包，他注意到小孩从地下阁楼钻了上去，那上面好像是另一个人家的住所，海塞伊瑟像是见不得光一样，小心翼翼地爬到外面。


    凉风乍起，吹得小海塞伊瑟一个哆嗦，对方目的性极强地奔到了一处夜晚也闪着光亮的地方。


    小孩躲在阴森的树丛间，凑在那窗户边，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诺兰靠近了些，他注意到那里面正在讲课的雌虫，还有那些明显条件比海塞伊瑟好很多的小孩子。


    是学校吗？


    ……为什么是晚上学习？


    诺兰抬头看了眼深邃黑暗的天空，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小海塞伊瑟身上，他看到那小孩听得认真，勤奋又上进。


    “当今议会会长特德.贝尔提出将主星废弃资源投放垃圾星……污染强度高的垃圾星将进行武力摧毁……”


    “如果垃圾星摧毁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死了！”


    有个小孩举起了手，懵懂的目光中满是惧怕。


    “你是军雌，等长大了有强大的身体去捡更多的垃圾，然后……”


    “离开垃圾星。”


    那亚雌呢？


    诺兰看着小海塞伊瑟趴在窗边的模样，心里唏嘘。


    他不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于军雌、亚雌等还算有些了解，至少整个情报局，他就没见过亚雌，全都是军雌，哪怕是他和戴西行走在角砾星的街上买吃的，也没有见过任何亚雌的身影。


    他好像只见到了海塞伊瑟一个亚雌。


    ……


    -


    角砾星一个漂亮的别墅内，银灰长发的青年脱下了议会的制服，舒展着身子走到了房间里，只是他还没做些什么，光脑就闪烁了提示音。


    那是有虫给他打视频的显示。


    海塞伊瑟漫不经心地将光脑关机，冰蓝的眸里满是不屑，半晌，才洗漱完走入到自己的房间中。


    透过另一个光脑的光屏投射，海塞伊瑟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光屏上的信息：


    【诺兰：等级（未登记）基础信息（未登记）


    第一次出现是在垃圾星，目击虫文森特表示对方当时躲在他们捡垃圾大军后面，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以军雌的耳目早已察觉，之所以没有虫动手是因为对方太弱了，不足为惧；


    后面逐渐加入了捡垃圾的队列，只不过因为身体素质过差而被排挤，只能在外围，不会说虫语；


    格里芬曾走后门给对方一张船票……


    在上飞船时，对方为了阻挡抢票的军雌曾扔下一枚炸弹似的存在，并非垃圾星能生产的火力，怀疑该虫具有自己制作能力；


    ……


    离开飞船，在甜品店遇到戴西.克拉克，和对方曾在223别墅中居住过一段时间，后在情报局上岸。


    笔试成绩满分，综合测评满分……】


    一条条极为详尽的信息跃入眼帘，海塞伊瑟很快便垂眸给某个用户发了消息：


    【所以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是如何到垃圾星的？】


    【Q：是这样的，不过这种情况并非个例，我们坎伊联邦突然出现了不少没有身份来历的虫，正在核查中。


    Q：不排除是反抗军那伙的，或者星盗，这些都是未登记在案的。】


    【Q：问个私虫消息，你真要相亲啊？等着被插间谍？要不进行匹配也行……】


    【海塞伊瑟：你觉得诺兰怎么样？】


    【Q：？你要考虑他吗？那可不太行呢，你忘了自己有多高危吗？别前一天结婚第二天对方就被刺杀了。


    海塞伊瑟：……


    海塞伊瑟：我之前还看某虫朋友圈说要打倒议长自己上位，也不知道哪个那么大胆。】


    就在这时，海塞伊瑟发现他加诺兰的那个光脑突然响了。


    【诺兰：那个……能不能先谈恋爱试试？】


    海塞伊瑟眸光微闪，他支着脑袋看了会儿，很快认真地回复：


    【海塞伊瑟：谈恋爱？那是什么？】


    -


    谈恋爱是什么呢？


    诺兰其实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工作也稳定了，尝试一下舒适圈之外的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


    “到了！诺兰我们快下去，大家都很想见见你呢！”终于蹲到周末的戴西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我上次发那个朋友圈，你还记得不。”


    火红发的少年像是怕他忘了一样，抓着光脑往他面前晃，“他们都很神奇，我居然考上了情报局！”


    情报局是什么地方？作为独立的执行机构，上至军部下至虫民，各项职能的运转都需要情报局强大的资料库来支撑，更何况三年未进新虫的背景下，戴西能一口气进去简直像是得到了高虫指点！


    确实得到了高虫指点的戴西没有藏私，这不，一逮到机会他就拉着诺兰来参加这场茶话会。


    那是一处漂亮的花园，随着戴西拉着他进去，绚烂的花争芳斗艳，在风的鼓舞下摇动着，阳光斑驳地洒落在如玉似的圆桌，依稀能看见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


    雄虫。


    说对雄虫不好奇当然是假的，自打意识到雄虫并不是“招财猫”后，诺兰也在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


    以前，他的参考只有戴西，如今看到这聚在一起亮晶晶看着他的一众雄虫，才缓慢地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发育不良啊。


    诺兰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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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只是和他从戴西那里了解的不一样，这些雄虫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高傲，一个个都举着果茶杯到了他的面前，纷纷言语：


    “听说你就是那个立志成为议长的绝世雄虫？”


    还没反应过来的诺兰微愣。


    “我靠，我可是听戴西吹了，说你是人形主脑题库，直接带飞他上岸情报局——我想去军部可以吗？听说军部好酷的！”


    “就那什么补习班和押题，多少钱，我也要上岸情报局！”


    “你知道成为议长要做些什么吗？首先就是……告诉我你成功的秘诀。”


    “你喝酒吗？话说你成年了吗？情报局工作难不难啊，我也有点想去……”


    鸦黑发少年被一群雄虫们挤在中间，落后半步的戴西明显能看到诺兰那些许呆滞的目光，眼看着对方就要被忽悠瘸了，戴西终于冲到了包围圈里，“哎哎！别吵了！别吓着诺兰。”


    诺兰终于得以停歇，他刚准备思考怎么回答，就见那些雄虫们说着说着突然落寞起来，“我们自己玩很无聊的，你是新来的雄虫吗？之前没有见过你。”


    一个忍冬粉发的雄虫站在他的面前，像是看认知之外的东西一样，“你的精神力……为什么很强大的感觉？”


    “精神力？”


    诺兰回神，他是知道这个概念的，“我不太会用这个。”


    “你要去处理高危卷宗吗？这样的话就可以有竞争议长的资格了！”


    其中一个雄虫激动地拉着诺兰的手，“到时候我们在议会就有自己虫了。”


    “要把那个什么医疗协会取消掉！”


    ……


    周围全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诺兰也不知道这些雄虫为什么那么精力旺盛，但他却发现了这些雄虫相似的特质。


    比如都怂恿着他上位。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戴西的朋友们果然也是很具有体验新奇东西的性格。


    “你饿吗？”


    一个雄虫叉了一块草莓蛋糕递给诺兰，“联邦不让我们干别的……只能生蛋生蛋，真的好没意思……你知道吗?我上次想在星网上开个店都因为是雄虫被弄掉了！”


    “生蛋？”


    诺兰压下了眸底的不解，“雄虫确实很难找到工作。”


    诺兰还记得自己在官网上搜索的信息，亚雌只能去雄虫保护协会，而雄虫却是连雄虫保护协会都去不了——


    没有经济来源，恐怕真的会跟计算机高材生发给他的信息那样，被迫结婚。


    雄虫们很敏感地试探出来诺兰的性格，相当好说话，明白这点后，他们一个个又聚起来，“对……要是你真能当上议长就好了。”


    “我们在议会没有插手的地方……”


    “上次军部说想要每一个雄虫每天都要直播，从早到晚包括睡觉，太过分了！但我们……”


    “不是只有想直播的时候直播吗？”诺兰咬了口甜腻的蛋糕，他上次和戴西吃饭还聊过。


    “有的是，但军部比较极端……他们说下面很多军雌都虫化要疯了，要求囚禁我们……”


    诺兰微妙地察觉到某种潜在的危险，他还记得自己被戴西确定为“雄虫”。


    “囚禁？”


    “就是让我们连交朋友都不行……而且至少要安抚上百个军雌……那样真的会疯掉的。”


    “也有可能是我们等级太低的原因。”


    戴西看诺兰好像对这个有兴趣，干脆地解释，“A级雄虫好像都有特殊的工作，但我们等级不高……据说还有极端分子觉得亚雌也不该活着——”


    “没什么用，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