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年轻的老虎如果成了新的兽王，那说明原来的老兽王快死掉了，或者已经死掉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很罕见的划过了一些关心。


    “外祖父，你一直当皇上吧。


    我会保护你的。


    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会更厉害。


    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坚定的像是在立下什么誓言一样。


    老皇帝听的暖心极了。


    但是傻孩子唷，外祖父总是要死的。朕不能永远陪着你，朕得找人替外祖父陪着你，护着你。


    他把小小一团的外孙女，护在苍老的臂弯中。轻轻的晃着她，拍着她，哄着她。


    “好，那外祖父就一直当皇上，一直陪着我的小长乐。”


    “以后还会是大长乐！”


    “对，朕的小长乐呀要好好学文习武，以后长成大长乐。”


    “不学文行不行？念书的苦，我真的不想再吃了。”


    “大概不行吧。”


    “为什么？”


    “……多念一些书，会让你更通人性。”


    “嗷，可是念书真的好苦……”


    闹腾的小孩儿，在外祖父的怀里尽情撒娇耍赖。把身穿黄袍的老者，惹得差点笑飞了胡子。


    勤政殿中一室温馨，有人非常幸运的在垂暮之年，享受到了对他来说堪称奇迹的天伦之乐。


    殿外刮着寒风，守在廊沿下的大总管不小心瞅到了一丝丝帝王真心，吓得他赶紧扭头往后退了两步，跟站在寒风里的苦逼寿王对上了视线。


    当了皇帝一辈子的心腹，大总管心说寿王也许真的是撞了大运，要舅凭甥贵了！


    约莫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叫寿王进去把虎妞妞送回上书房去，然后他又吩咐人去宗人府请来了宗人令。


    “老臣叩见皇上！”


    “皇叔快快平身，请坐。”


    豁，这么客气？


    那本王知道你是想说什么了。


    于是老端王动都没动一下。


    “老臣还是不起来了，总归一会儿还得跪下的，暂且就这么着吧。”


    那张老脸上的了然之色，看的皇帝又尴尬到不大好张口了。


    “皇叔，万事好商量。”


    “您想立周老三当太子的事儿，没得商量。”


    还真就是越老骨头越硬，宗人令这是摆明了要拿老命硬拦寿王的储君之路了。


    幸好那小心眼子的货不在这里，要不然或许他真的能干出来，上手跟这老东西对掏的混帐事儿。


    “皇叔，您是先帝的嫡亲兄弟，是我的嫡亲叔父。


    当初那些野心之辈窜出来跟我争皇位，只有您愿意排除外难助我上位。


    我杀了那么多叔伯兄弟，虽然是情有可原。但是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里面就一个屈死的鬼都没有。


    如果当年不是您以周氏族长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替我披上了龙袍。那么朕这个皇位，大概永远都无法坐的名正言顺。


    这些情义，朕从来没有忘记。”


    皇帝这些年的修身养性确实也不是白修的，他现在比年轻那会儿可讲理太多了。这不为了给儿子铺路，都主动把自己干过的那点破事儿又拎出来了吗？


    “多谢皇上惦记。”


    老端王听的翻了个白眼。


    “您不用拿好听话喂我，不好使。


    说句不怕被皇上砍杀了的话，其实这些年老臣时常后悔。


    当年我不跟你争，我竭尽全力拥护你这正统登基时，并不后悔。


    可是我没想到，后来你会杀红了眼杀顺了手，你把整个宗室杀了个人头滚滚呐！”


    想起当年老周家险些没人了的惨境，老端王愣是气的浑身发抖。


    “臣是先帝钦封的宗人令，我是老周家的族长啊！可我竟然就选了你这么个不念周氏骨血的狠茬子，差点灭了我周氏全族！”


    “那，当年不是事出有因吗？”


    “多大的原因，你也不该干出那般丧心病狂之事！


    我为何会那般拥护皇长子当太子？


    就是因为我怕再出一个你，我害怕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老周家，再被屠戮一遍！”


    老端王确实是个实在人，人家不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皇帝诛杀别人满门的，但是诛杀自己满门的，你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


    夺嫡之争从来凶险，便是惨烈一些在史书之上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像你干出来的那些事儿，便是你后半辈子坐在明君那两个字上不下来，估计在史书上面都难以留下什么好名声！”


    皇帝沉默不语。


    因为确实是他干出来的，他不狡辩。


    只等着老端王豁出性命去，把所有埋怨全部倾泻出来以后，他才叹了口气。


    “皇叔，你说完了吧？”


    “完了。”


    “你可知道，朕为何属意寿王为太子？”


    “我想知道，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有那么多的儿子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选和你年轻暴戾时性情最像的那一个？”


    老端王甚至冷笑了一声。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因为周晟是孟氏给你生的儿子。


    若你年轻力壮之时都不曾感情用事，如今临了临了反而昏头昏脑的话，那你这些年的皇位岂不是全都白坐了？


    皇上，江山为重！”


    看着皇帝依旧没什么变化的神色，苦口婆心的老端王，最后只能厌世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你杀了我吧。


    我年纪不小了，经不起再摊上一个暴君。更没那个好命再遇上一个手段通天的国师，能把暴君感化成明君。


    周晟为继任之君一事。


    本王，誓死不从！”


    有些时候，有些人的坚持也许算是一种固执。但是当这种固执变成了拿命去守护的信仰，那么这种不怕死的人，依旧值得被敬重。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宗人令的面前。然后弯下腰，强势的将人硬搀扶起来。


    老皇叔挣扎不过，只能被老侄子一把按到了旁边的椅子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也坐下，企图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自己，再次带领全族跳下火坑。


    “皇叔，朕不否认也许跟老三他亲娘有一点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呵，你就看我信不信吧？”


    老王也都有点吐槽够了，这个出生最正统最尊贵的侄子，却干了一辈子让他最闹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