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姜临一回到综合阅览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


    侯不语还没完全从之前的惊吓里缓过来，惊魂未定地问：“什么机会？”


    “现在监管最弱。”姜临一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黑皮书的纸页，“女管理员在外推销餐点，男管理员被钉死在服务台，他们抽不出人手来盯我们了。”


    陆烬立刻会意：“现在找书？时间够吗？”


    他迅速瞥了眼女管理员离去的方向，心里盘算起她的返回时间，一旦她结束推销返回换班，他们就将失去这唯一的行动机会。


    更棘手的是，黑皮书的出现毫无规律可言，即便此刻动身，也未必有好运气能恰好遇到。


    “没有但是。”姜临一打断他，目光落回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时间不多，赌一把。”


    “你有办法？”陆烬追问。


    姜临一心里确实有个称不得办法的办法：棕衣管理员的工作日志中提到，所有黑皮书都是“它”的一部分，是“它”延伸的触角。既然如此，这些书在某种意义上应当是一个整体。


    回想起黑皮书接触到她血液时的异常兴奋；再结合最初看到的提示“肉在纸里”，以及蓝衣管理员用血肉喂养“它”的举动。


    一个猜想逐渐成形：用血肉作为媒介，刺激黑皮书，再利用它们之间的共鸣，定位其他书。


    “刀。”姜临一伸手。


    “不可能！”陆烬一把按住腰间匕首，语气斩钉截铁。他大概猜到姜临一想做什么，可这方法既冒险、又不靠谱；他不能看着她为了去赌一丝渺茫的可能，而贸然和污染物建立联系。


    看陆烬不愿配合，姜临一直接撕下手上的创可贴，低头咬了下去。


    没有丝毫停顿，她直接将流血的手指用力按在黑皮书上！


    殷红的血珠接触到纸页的瞬间就被吞没，下一秒，书页上便出现一张纤细的血色蛛网，无数触须沿着纸张的纤维脉络开始前行。原有的字迹开始爬行，如同苏醒的虫群，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姜临一闷哼一声，太阳穴像被锐器刺入，疼的几欲炸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下的书页在微微搏动。


    “它”在吮吸着自己的生命力。


    一股温热从鼻腔滑落，滴在手背上，再滑到书上。


    是鼻血。


    血液让黑皮书愈发兴奋，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欢愉的声音。


    “嗡！”


    一种低频音波从书本传来，这不是空气的振动，而是作用在精神上的震颤。


    一股不属于她的意志从指尖接触，顺着血液开辟的路径倒灌进她的脑海。那不是任何思想或语言，而是无数画面碎片，翻飞的书页化作皮肤，墨迹扭动成血管……


    最终所有意象都坍缩成一个饥饿的黑洞，好在也给了姜临一冥冥中的牵引感。


    “当前San值：30”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中响起。


    姜临一踉跄着站起身，用创可贴草草缠紧手指，便跟着那股诡异的牵引感，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陆烬和侯不语立刻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警惕着四周。


    姜临一最终停在一个紧贴墙壁的书架前，那股牵引感在此处达到顶峰，好似一根丝线紧紧勒住了她的神经，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缓缓蹲下身，伸手探去，指尖碰到的也不是普通纸张的触感，而像碰到了生物的外皮。


    她用力一抽！


    第三本黑皮书顺应而出，它静静地躺在姜临一手里，封面的黑色变为缓慢流转的暗影，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甚至会漾开细小的涟漪。


    姜临一回头看向另外两人，感觉三本书之间产生一种微弱的共鸣，如同三颗漆黑的心脏在以同一频率缓缓跳动。


    她扶着书架站起身，声音因精神的消耗而有些沙哑：“找到了，走！”


    但新的难题接踵而至：规则中提及的历史文献区的第六个书架，究竟在哪里？


    她和陆烬走过数次，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走，这里都只有五个书架，H6仿佛根本不存在。


    三人再次来到历史文献区，姜临一望着墙上的《历史文献区管理细则》，逐字研读：


    “1.历史需要庄重沉静，因此本区域仅对年满16周岁及以上读者开放。”


    “2.本区域书籍按专题分类（书架编号：H1-H5）。请勿试图检索或询问任何关于第六个书架的信息，本区域没有H6。”


    “庄重沉静”指的什么？姜临一还没想明白，就看到侯不语凑近公告：“咦？这好像有东西？”


    管理细则只贴了四个角，中间微微鼓起，侯不语用指甲小心探入缝隙，再轻轻一勾，竟从背后抽出一张对折的泛黄纸条。


    他当面摊开，上面只有一行令人费解的字：


    “任何脚步都可能改变历史。”


    “脚步？历史？”姜临一低声重复着，如果H6根本不存在，脚步又如何“改变历史”？


    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回档前，管理员带领她前往H6的情景，他走路时，确实没有任何脚步声！不仅如此，他每次出现都悄无声息。


    难道关键就在这里？


    只要有脚步进入历史文献区，就会触发怪谈的防御机制，将第六个书架隐藏起来，只有在无人或者无脚步的情况下，它才会显露“历史的原貌”，那个被隐藏的H6才会显现！


    “包。”姜临一转身伸出手。


    侯不语赶忙将她的挎包递上，姜临一拿出那双软底红鞋，对两人快速解释道：“管理员能找到第六个书架靠的可能是某种权限，或因为他穿着特定的鞋。这双女鞋是我从儿童阅览区带出来的，或许也有类似作用，我去试试。”


    “直接接触这种来历不明的污染物，会再加重你的精神污染的！”陆烬立刻反对。


    “局里配发的道具，哪个不是污染物做的？”姜临一将手中黑皮书塞给侯不语，扶住陆烬肩膀以保持平衡，自顾自地换鞋。


    “那些是经过严格处理的！而且有明确的使用规范。”陆烬话音未落，阅览室的闭馆广播就响了起来。


    “各位读者请注意，本阅览室将于18:00准时闭馆，请合理安排您的阅读时间，谢谢合作。”


    “第一次广播！”侯不语身形一颤，“只剩不到半小时了！”


    “没时间争论了。”姜临一已经换好了鞋，“我撑得住，放心就好。我过去‘开门’，你们在这里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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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跟你一起去，我能潜行。”陆烬上前一步。


    “人多脚杂，反而坏事。”姜临一果断拒绝，“更何况，你之前不是没有在这潜行探查过，不也一样无功而返？可能它们判断的方式不依赖于视觉吧。”


    说着，她又谨慎地原地轻跳两下，鞋底与地面接触时，果然没发出任何声响。


    “好吧，那你小心。”陆烬不再坚持，将三本书郑重地递到她手中。


    “嗯。”姜临一最后检查了一遍黑皮书。


    “有危险就撤回！”陆烬最后叮嘱道。


    姜临一迈出了第一步，红鞋触地的瞬间，一种奇特的感觉从脚底传来，它不仅消弭了脚步声，更带来一种近乎失重的轻盈感，迫使她必须刻意控制步伐力度。


    几个转弯后，陆烬和侯不语的身影便被层层书架彻底吞没，她独自沿着H5书架边缘，向那面本该是墙壁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姜临一闭上眼，按照记忆中当初蓝衣管理员的轨迹复刻。


    周遭光线在某种力场下开始弯曲。


    第五步，脚尖即将触及墙面时，异变陡生！


    墙面竟如水面般漾开涟漪，它并非简单地消失，而像浸了水的画纸，色彩和轮廓都渐渐晕染、融化，最终蒸发在空气里。随着这层屏障消融，隐藏在后面的空间逐渐显露，一座书架从阴影里破土而出，如沉默的守护者，伫立于秘密之前。


    姜临一睁开眼，再次看向金属标牌：


    H6!


    成功了！她强压下心头激动，迅速将怀中三本黑皮书放入H6书架的空格。


    然而，预想中机关开启的声音并未传来。倒是一阵嗡鸣声以H6书架为中心突然炸开，音浪瞬间席卷整个阅览室！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稳定流淌的时光长河被人强行搅动，历史就失去了固有的坐标，历史文献区内所有书架上的书开始闪烁变换，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服务台旁，那名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蓝衣管理员闻声抬头，脸上的错愕顷刻化为惊怒！


    “有人动了H6？不可能！”他顾不上服务台的职责，化作一道蓝色闪电，向历史文献区疾驰而去。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涌，一定是那个女人！只有那个屡次挑战规则的女人，才敢做出这种事！


    另一边，推着餐车的女管理员脸上惯常的笑意也瞬间冰封，餐车上的人脸饼干也齐齐发出刺耳的尖啸。她毫不犹豫地抛下餐车，朝同一方向逼去。


    守在外面的陆烬与侯不语也听到了警报声，两人齐齐变色。


    “不好！”侯不语失声叫道，那嗡鸣声震得他气血翻涌，“临一姐出事了！”


    陆烬的心直沉下去。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第六书架果然藏着未知的报警机制！


    “我去看看！”话音未落，陆烬已融入阴影，急速潜行。


    此刻，距离声源最近，也是受影响最大的姜临一才缓过来，刚刚的嗡鸣直接让她恍惚跌坐在地。


    她明白，自己触发了警报，恐怕蓝衣管理员转瞬即至。


    姜临一挣扎起身，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书架木质背板上，浮现出一行血字：


    “历史不容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