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抓着她为数不多的黄纸清点一番，末了收回她腰间储物袋里，又倒腾了会儿储物袋，才终于等来两位白衣人钻出地底。


    说是一身白衣，身上却不可避免地染了一身泥土，灰头土脸满身狼狈，一时也没有好顾及的，黄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瞅着黄连抓来一把瓜子给他。


    他迟疑地接住，视线多了几分考究：“你是不是故意找错地方的？”


    “啊？要是真这样还好呢，我黄纸快用完了，又不像你俩都是剑修，这把剑在我手里就是废铁，后面的路多半要靠你们护着我咯。”


    黄连拿脚尖把她地上的剑踢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剑身撞到沉默不语的巴豆，巴豆默不作声地移步去了别处。


    “哎，也不知道帮我拾起来……”


    “你说这狐妖是不是掩藏修为了？当初我和巴豆在地洞里跟狐妖过过招，该没有这么难搞才对。”


    黄柏思念一转，到底不愿用脚踢剑，他伸长胳膊拾起剑扔给黄连，继续分析：“要么就是狐妖熟悉这里，这就解释了为何我们每次一追来，狐妖都能第一时间逃到更隐蔽的地方。但要是这样，清平镇这些年该并不安宁才对，为什么受害的只有两人呢？”


    黄连迅速磕完手里的瓜子，也没想出来所以然。


    她每次画符追踪狐妖，都确确实实追踪到狐妖的气息，但狐妖每每都能把他们当狗耍到黄纸失灵，然后转头就消失在别处。


    起初她黄纸还多时，一张黄纸期限过了，她紧接着就甩出第二张黄纸补上。


    那时狐妖这么短的时间逃不了多远，但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狐妖还能跟他们玩捉迷藏，让他们怎么都找不着。


    要说狐妖不熟悉这里，他们肯定不信，但要是狐妖这么熟悉这里，怎么也不是待十天半月这么短的时间。


    狐妖潜伏这么久，为什么只选中李香凝和叶啸两人？


    抓了他们俩人，为什么又迟迟不杀，而是用幻术折磨他俩？


    黄连跟黄柏又分了两把瓜子磕了起来，抱剑靠在树干的巴豆掐了个净身诀，突然吭声：“最初我们找到狐妖的那个地洞，我看了里面摆设，狐妖潜伏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要久。”


    嗑瓜子的两人差点卡住喉咙，他们三人在外历练已久，还是时常会被巴豆的突然出声给吓住。


    两人掩下面色羞愧，拍了拍手，暂且打道回府。


    自从他们让那狐妖逃了之后，清平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到了晚上更是连烛火都不敢点。


    起初他们在山上遥望的百家灯火，现在已不复存在，他们到来这里的短短几日，这个镇子就活生生成一个鬼镇，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还以为镇上没人，或者人都死了。


    三人回来路上步履匆匆，连话多的黄连和黄柏都缄默不语，正走到一个坡顶，下面昏暗不明的夜色里隐着影影绰绰的几人。


    确认下面的是人，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等走到跟前时，黄柏还好心提醒一句：“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哦。”


    那隐于夜色的几人往前一拱手：“三位仙人，我们掌柜的派我们在此等候你们许久，烦请三位仙人挪步。”


    -


    白玉宣在天黑之前没等到人，就被他的随从们护送回去了。李文进拎了饭盒回来，同苏云坐在正堂一起等候到半夜，最终也回屋歇息。


    之后晨曦破开雾气，叶啸早早等在门前敲门，苏云放他进来，他看了一圈院里，往日这个时候三位仙人已早早起来练剑，今日却没见人。


    他默默做了早饭端到桌上，正要唤三位仙人吃饭时，被苏云拦住：“昨日他们没回来。”


    叶啸没作声，苏云又叹了口气：“吃饭吧。”


    白家昨日送的补品药物确实珍贵，顺带还寻名医要了方子来，今日苏云亲自按照方子盯着药汤，叶啸便在一旁默默记下。


    约莫又是昨日这个时候，白玉宣在外面喊门，叶啸放他们进来，最终喂药的事情就又落在叶啸身上。


    白玉宣迫不及待走在前面推开了门，屋内的林雨眠正摸出铜镜，听到动静吓得仓惶收进被褥，白玉宣已扑到她身前摇晃她的手臂：“香凝，今日让我喂你喝药吧，好不好。”


    “疼疼疼。”


    其实林雨眠的手臂并没有受伤，看白玉宣收回了手，她还没松懈下来，叶啸一勺苦涩刺鼻的药汤就抵到了她唇前。


    她忙接过自己来喝，叶啸在这事上倒没有强求，白玉宣天马行空说着喋喋不休的孩子话，叶啸就自觉给窗台上林雨眠养的花浇水。


    林雨眠喝完了药，立刻塞了几块冰糖进嘴里，苦着一张脸摸出被褥里藏着的铜镜细细看去，白玉宣就从铜镜后探头：“我娘说了，要是你们愿意放三位仙人去我家，我娘就每日送最好的药来，保准不让香凝你脸上留疤。”


    “哦。”


    白玉宣又自顾自说：“可是昨日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那三位仙人，要是他们能早点来我家，香凝的脸现在就该好了。”


    “哪有这么快……”


    林雨眠缓缓叹气，狐妖当时下手不轻，她疼的半条命都没了，不留疤很难收场。


    她看了又看，心里难免生了火气，连带着对叶啸都没好脸色。叶啸低眸拾整好屋内，才抬眼理她一句：“怎么了？”


    “……没事。”


    昨夜苏云摸到她床边静静掩泪，林雨眠随着苏云的眼泪心脏抽搐，她知道苏云心疼李香凝一个姑娘家还未嫁人，就落得破相的下场，之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林雨眠也心里有愧，如果当时她避开狐妖锋芒，或是根本没有被脑内沉寂的声音开灵智，她不曾用李香凝的身体的话，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呢？


    她没有亲人，经历又少，不懂得怎么安抚悲戚的苏云，她就抱着苏云，一句一句干巴巴地宽慰：“没事的，哪有人能一直靠脸吃饭，总会有人老珠黄的时候，那时候怎么办？不能不活了啊，女儿之后多学学手艺，攒好多钱给您和爹养老，买一个大宅子，里面请很多很多仆从，如果你们二老实在想抱孙子，咱们就招一个赘婿。”


    苏云被林雨眠的话逗乐了，知道女儿没有因破相有大的情绪是好事，可她忍不住伤心：“要是那叶啸，因为你的脸不要你了，怎么办？”


    林雨眠只是顺着苏云的话思索下去，就觉得心脏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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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苏云看在眼里，抬手一下下抚过女儿的发顶。


    许久，黑暗里传来她女儿的声音：“我只要娘好。”


    苏云于是又哗哗地流泪，后来被李文进扶走了，林雨眠都停在刚李香凝说的那句“我只要娘好”的话。


    她整整一夜无眠，偏头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默默听风扫过她养的花草。


    黄连、黄柏和巴豆是三日后回来的，苏云看到人时忙拉住他们给女儿看病，他们听到李香凝醒了的消息心头一松，默默暗自推攘一番。


    最终巴豆输了一股灵气到林雨眠体内，在苏云关切的视线下淡然一句：“很好。”


    “……仙人，可否说的更详细些？”


    巴豆立在一旁静默不语，黄连和黄柏瞧见苏云手里捏皱的帕子，一句接一句安抚：“就是令爱已经没事的意思。”


    “可是香凝她身上的伤……”


    “令爱体内的妖气已除，剩下的伤慢慢养着就行，不成大碍。”


    苏云直直跪在他们三人面前，吓得他们连忙上前去扶。


    “娘！”林雨眠也惊了一下，被叶啸按在床上。


    见着苏云避开三位仙人扶她的手，缓缓摇头：“香凝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脸上要是留痕，往后的路必然坎坷，恳请三位仙人再帮帮香凝，我苏云愿意奉上全部身家作为报答。”


    黄柏看不下去，挥动灵气让苏云先起来。黄连牢牢扶住苏云，不让苏云再跪下。


    两人做完这些却是没了言语，苏云忍不住追问：“就真的没办法吗？”


    他们还是不语，片刻，叶啸扶住掩泪摇晃的苏云回屋。


    白玉宣带的那些随从上前一步，话还没说，就被黄连制止了：“你们要是请我们过去吃饭住下的，就不用说了，我们已经答应在竹韵楼住下了。”


    “嗯，那我们就先告退。”


    那些人高马大的随从架起白玉宣的胳膊腿，不由分说地离开了，远远还传来白玉宣的呼救。


    三位仙人也没多做停留，退出去掩了门，一时屋内就只剩下林雨眠一人。


    忽地风抚过窗台，落下一个很轻的声响，一直逃脱在外的狐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林雨眠眼前，突然就趴在了林雨眠腿上。


    通体洁白的毛扫过林雨眠另一只完好的手，触感鲜明，娇嗔魅惑的声音拨动林雨眠的心弦：“小姑娘近几日过得如何啊？”


    一门之隔外还有刚离开的三位仙人，林雨眠不信狐妖能有这么大胆子过来吓她一遭，她强压住心里胆颤，抬手摸了狐妖身上的毛：“你的幻术还是这么逼真。”


    “小姑娘好聪明啊。”


    下一刻，狐妖跳起来一爪子划破了林雨眠面上裹着的纱布，纱布粘着里面的血肉没有第一时间落下来，但却因为狐妖的动作浸透出鲜红血液。


    林雨眠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颤动地落在面前浮起的铜镜里血肉模糊的人影。


    狐妖痴痴地笑，优雅地跳到窗台，践踏了林雨眠养的花草：“是不是这样看久了还挺顺眼的？我倒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嘻嘻，就是看久了忘记你以前什么模样，小姑娘，你还记得你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