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说两人非常像倒也不是，那男生的五官偏柔，鼻梁不高鼻头微翘，唇瓣饱满。


    只有那双眼型偏长尾部微微下垂的眸子与游可为极度相似。


    差不多的眼睛放在游可为脸上显得冷情，但到那个男生脸上在其余五官的配合下更显无辜一些。


    游可为想起刚才的对视，显然对方也和他一样，当时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原因。


    游可为觉得挺巧的却也只是惊奇一瞬，转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楚野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幼儿园的实时监控，见游可为靠过来就偏了偏手机屏幕，指着画面中角落里的小身影道


    “挺好，没闹。”


    “晚上给她做点好吃的当奖励。”


    游可为闻言身形一顿，回想着昨天被楚野厨艺支配的恐惧，感觉嘴里的豆浆都变了味。


    此时楚野却半点不觉，已经开始美滋滋地打算着今天晚餐的菜系。


    “我感觉昨天那汤做的非常不错，要不今天再做一次？”


    “我看你今天病也好了，不用吃那么清淡了，晚上给你整个哥的拿手菜，糖醋排骨你就瞧好吧。”


    “再给楚昭昭炒个西红柿鸡蛋，完美。”


    游可为心里默默为远在幼儿园的可怜小孩捏了把汗，小心翼翼试探道


    “要不今天尝尝我做的？”


    楚野有些惊讶


    “你还会做菜呢？”


    游可为学着他刚才的样子


    “瞧好吧你。”


    楚昭昭第一天上幼儿园的表现完全超乎楚野的预料，虽然依旧不怎么理人，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玩，但好歹没有发生情绪爆发的情况，这让楚野松了口气，不枉他今天觉都没补，盯着监控看了一天。


    幼儿园四点半放学，楚野和游可为三点关店出发，先去菜市场买了菜然后直奔幼儿园。


    “楚昭昭…经常那样吗？”


    看着游可为小心翼翼斟酌措辞的样子楚野笑了笑


    “习惯了。”


    潜台词也是默认了游可为的话，游可为只要还在这儿早晚都会知道，楚野觉得在这方面藏着掖着没必要。


    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都是接孩子的家长，楚野原本挺讨厌小孩的，他本来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


    小孩子又大多吵闹，可现在已经被楚昭昭刷新了忍耐力，面对旁边叽叽喳喳又吵又闹的小孩们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小班是最后出来的，楚昭昭被老师牵着手站在队伍最前面，看到楚野时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半点没有其他小孩放学见到家长的激动。


    老师自然早就被园长叮嘱过，所以对楚昭昭额外照顾，亲自把小孩送到楚野手里。


    “辛苦老师。”


    老师摇摇头，摸了摸楚昭昭的头顶


    “昭昭很乖，一整天都没闹过情绪，就是不太理人，有小朋友找她玩也没反应。”


    其实自闭症也不是完全不理人，比如楚野同样的话多重复几遍楚昭昭是会有反应的。


    她只是会把自己潜意识里觉得不认识的人隔绝在自己的小世界之外，她认人需要很漫长的过程。


    就比如徐青也是半年之后才能和楚昭昭进行一些简短的沟通，所以楚野期盼着只要时间够长，楚昭昭能在幼儿园交到哪怕一个同龄朋友，对她的病情有一丁点的帮助也好。


    楚野在和老师交流的时候游可为在楚昭昭面前蹲下，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


    “楚昭昭。”


    “我是游可为。”


    意料之内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游可为有的是耐心，他不是救世主，也没有圣母心，反而本质其实是个挺冷漠的人，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不会投入半分心思。


    但楚野不是无关的人，楚昭昭自然也不是，他想借此参与进楚野的生活，尽管自己也并不轻松，但他还是想替楚野分担一些压力。


    楚野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厨具和调料非常齐全，游可为拗不过楚野非要帮忙的热情，为了今晚味蕾的安全着想他只能分担给楚野一些洗洗切切的小活。


    菜依旧是楚野决定的那两道，只不过汤换成了菠菜汆丸子


    “手艺是不错啊。”


    楚野看着游可为动作熟练地从虎口处挤出一个个圆滚滚的白嫩肉丸，语气很是赞赏。


    “我之前在饭店后厨打过工，跟厨师学的。”


    丸子在沸水中翻滚着，事先焯好的菠菜紧随其后而下，游可为拿着盐罐的手突然一顿，随后看向水池旁正忙着给排骨挤血水的楚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尝尝味道。”


    楚野看着突然递到嘴边的肉丸自然地张嘴接过，煞有其事认真品鉴了一会儿点点头


    “游大厨，失敬失敬。”


    游可为盯着楚野的嘴，淡声道


    “还需要再加点盐吗？淡不淡？”


    “不用，咸淡正好。”


    楚野依旧低着头忙着跟排骨做斗争自然没有看到身侧游可为突然沉下的眼神，导致在听到游可为下一句话时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我还没放盐。”


    游可为声音极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一瞬间厨房这小小的空间里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楚野手上的动作只顿了一瞬后又恢复如常，只是佯装轻松的应了一声


    “是吗？”


    “先别弄了。”


    游可为感觉指甲把掌心的肉硌的发疼，却又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看着楚野没事人一般继续忙碌的动作只感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你别弄了!”


    一股大力直接将毫无准备的楚野扯开，楚野眼看着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那块排骨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游大厨，浪费食物可耻啊。”


    眼见着楚野这时候还在插科打诨，游可为直接从旁边一大堆调料盒里捏了一点儿放进嘴里，然后揪着楚野吻上去。


    这次的吻带着侵略性，游可为像是雄狮进入领地一般占领搜寻着，还不待楚野有所反应又迅速退开，颤着尾音问


    “咸吗？”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楚野只看到游可为的动作却没看到他具体是从哪个调料盒里捏的东西，下意识点头。


    “我刚才沾的是白糖。”


    第12章


    知道这下瞒不过了楚野无奈地叹口气，笑骂道


    “合着你有点阴招都他妈用来诈我了是吧？”


    游可为往客厅看了一眼，见楚昭昭还坐在地上和小猫玩后才皱着眉不赞同的看向楚野


    “别总说脏话，小孩学了怎么办。”


    “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野哼笑一声


    “你他…你刚才占老子便宜的时候怎么不怕她看着呢，现在来劲儿了。”


    游可为不上他当，一脸严肃颇有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楚野捡起地上的排骨在水龙头下边冲洗着，像是为了表达不在意一般边忙活边言简意赅地解释


    “就是脑袋之前伤到过，好了以后就发现尝不出味儿了，医生说是因为伤在头部，导致部分神经永久受损。”


    “为什么会伤到头？”


    “那家人打的？”


    想到楚野之前说的事游可为有了猜测，声音微微拔高了些。


    不料楚野却是摇了摇头


    “他们不敢碰我，也就砸砸东西。”


    说完又沉默下来。


    游可为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解释，直觉有问题，出声追问


    “那是为什么？”


    “你小子拿捏准了我不想骗你是吧？”


    楚野说的没错，游可为发现楚野不屑于骗人，就像说自己是杀人犯那件事一样，他宁愿舍去前因后果断章取义，也不愿意编一个其他的借口，所以他要么不说，说就只会说真话。


    明明嘴上的话难听，可心却是软的，所以游可为坚信自己只要问出口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就之前干活的时候伤的，除了味觉也没其他后遗症。”


    “行了，别整的像我有什么大病一样。”


    “你哥身体还好着呢。”


    楚野冲干净手以后用手背在游可为下巴上轻轻蹭了一下，像是安抚。


    游可为捉住楚野往回撤的手，带着抚上自己的脸侧，甚至还轻轻往楚野掌心蹭了蹭，就这么看着楚野，也不说话。


    可那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难过，看的楚野心里直泛酸


    “就这么想知道？”


    游可为点点头，楚野曲起手指在他脸侧轻轻摩挲几下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觉得以前的事没必要再想。”


    “我从小学习就一般，我姐又惯着我，叛逆期的时候更是连教室都不想进，所以经常逃课出去玩。”


    “我不像同龄孩子爱打游戏，而是从小就对拳击感兴趣，我家不远就有一个拳馆，我就经常进去看他们打拳。”


    “后来高中上一年我就不念了，跑去拳馆给人当陪练，我姐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就也随我去了。”


    “时间长了和老板他们混熟以后他们就教我，也不收我钱，按老板的话说我挺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成年以后我就留在馆里当教练。”


    “老板人特别好，把我当弟弟看，出事的时候也帮了我很多，当时那个律师，也是老板帮忙找的，为了帮我减刑他还跑了不少关系。”


    “可也因为这样，我出来以后不敢去找他，小县城地方小，邻里邻居都认识，我身上有案底去他那是给他添麻烦。”


    “再见他的时候是在我姐他俩的葬礼上，他忙里忙外的帮着操持完然后骂了我一顿，他觉得他把我当弟弟我把他当外人，他从来不觉得我会给他带去麻烦，他更生气我那么久都不去找他。”


    “后来他又把我接回了拳馆，知道我有十几万的赔偿金要还他说他先借我，用我的工资抵。”


    “其实我哪有什么工资，那畜生家里人知道我在那就三天两头的去闹，不仅没人找我买课，馆里其他人也受影响。”


    “后来馆里有个教练看不下去了，私底下找到我，说他有能挣快钱的活，问我干不干。”


    “我当然干啊，我说只要不卖身就行，他说不卖身，卖命行不行。”


    “我说那也不行，总得给我留口气。”


    “只要有口气在我巴不得能快点挣够钱把老板的钱还上，我就不用待馆里给人添麻烦了，这个教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希望我赶紧走。”


    “他说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让老板知道，其实当时他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但我还是去了。”


    “那个地下拳场规模不大，所以其实一场黑拳的价格算不上高，赢一场十万，但那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足够有诱惑力了。”


    “我一共打了五场，给老板留了三十五万，除去赔偿金剩下的算是我的赔礼，我走的时候没告诉他，后来他给我打电话我也再没接过，没脸见他。”


    “眼看着楚昭昭大了，我来这儿也不能带着她到处干活，正好就借着手里那点钱开了这么个店。”


    “早起趁着她还没醒开始忙，剩下白天的时间我就能看着她，就这么着还能让她逮着机会瞎跑，昨天早上你来的时候我没在店就是去找她了。”


    楚野确实觉得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游可为眼里愈加浓烈的心疼确是实实在在的，楚野最不擅长的就是面对这种凝滞的气氛，于是借机转移话题。


    游可为手里捏着楚野的指节，轻声道


    “我知道。”


    楚野没反应过来


    “什么？知道什么？”


    游可为轻笑一声


    “我知道你昨天去找楚昭昭了，我看到了。”


    “胡同，垃圾箱，小猫。”


    “我当时就在胡同口，你从我旁边过去的。”


    楚野努力回忆着昨天的场景，依旧一无所获，当时他一心全在楚昭昭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胡同口还有个人


    “你也没出个动静呢？”


    游可为想到昨天自己表面看着平静，其实心跳吓的快的像要跳出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当时被吓到了，你没来的时候那个场景还…挺吓人的，楚昭昭就一直在那重复的叫小猫，还是背对着我的。”


    楚野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实有点诡异，忽而又想到游可为一副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居然胆子还挺小的。


    见楚野嘴角逐渐放大的弧度，游可为知道这是又笑话他呢，倒也不生气。


    反而走近一步放松身体靠在楚野身上，顺势把楚野的手一路带向自己的胸口，摊开他的掌心贴在心口处。


    掌心下的触感温热，频率有些快的震跳透过手心传来，楚野另一只手虚虚抱了一下游可为


    “这给咱小游吓的，哥在呢，不怕不怕。”


    听着楚野故意夹着的嗓子和语中的笑意游可为低头用额头轻撞了一下楚野


    “我也在，你也不怕。”


    温存片刻楚野用肩膀顶了顶还靠着自己的游可为


    “大厨，别偷懒了。”


    确实看得出游可为是有点手艺的，没白跟厨师学，肉丸白嫩Q弹，糖醋排骨色泽漂亮。


    嗅觉和味觉属于两个感觉系统，所以楚野虽然味觉失灵但嗅觉还在，闻着呛鼻的香味儿连连夸赞。


    “会好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恢复？”


    还差一道菜，楚野没活干了于是忍不住捏了块排骨塞嘴里，烫的直哈气


    “当时医生说可以吃药针灸之类的试试，但也不能保证会恢复，但无论是吃药还是针灸周期都短不了，我觉得没必要，只要能吃东西味道也不是那么重要，又饿不着。”


    楚野把吃完的骨头隔空准确地扔进对面的垃圾桶，虽然他嘴里尝不出来味，但光看着菜的色泽闻着味道，感觉精神上就挺满足了。


    游可为没再说这么，直到饭菜上桌几人落座后也没再提这个事，楚野暗松口气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13章


    吃饭期间楚昭昭自然没对今天的饭菜口味有什么回馈，但眼看着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


    游可为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却被躲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楚昭昭默默盯着还剩一点的西红柿炒鸡蛋。


    游可为顾及着小孩口味，这道菜做的时候放了糖，见楚昭昭这反应看来是喜欢吃的，于是把排骨放到楚野碗里又再给楚昭昭夹了块鸡蛋，没成想又被躲开。


    “怎么了？不是想吃这个吗？”


    楚昭昭没有回应，于是游可为就把那盘菜端到楚昭昭面前，就见楚昭昭抓着他的手腕往自己那边扯。


    “你给她倒碗里。”


    楚野表情有点吃味，他平常做菜楚昭昭吃的算不上多，结果游可为做的她居然还多吃半碗饭，他做菜就那么难吃？


    游可为依言把剩的不多的西红柿炒鸡蛋都拨到楚昭昭的碗里，这才见她吃了起来。


    “我做的真的很难吃？”


    听到楚野明显带情绪的话，游可为昨天味蕾被攻击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却还是自觉委婉道


    “一般难吃，没有很。”


    “我谢谢你啊。”


    吃完饭楚野在厨房刷碗，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楚野腾不开手只好叫游可为去帮他拿过来，结果没想到游可为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古怪，眼神里都是幽怨


    “怎么了这是？”


    游可为冷着脸把手机放到旁边，然后抢过楚野手里的碗接着刷，全程没吭声。


    楚野一脸疑惑地看向手机，只见屏幕上面明晃晃的姜叙白三个大字，楚野尴尬的咂巴一下嘴，接通后开了免提。


    “楚老板，在忙吗？”


    姜叙白温润的嗓音在不大的厨房里蔓延开，游可为手里的碗都被搓出了摩擦发涩的吱吱声。


    “姜老师有事吗？”


    楚野哪经历过这种状况，难得有点不知所措，没回答问题，只是礼貌地问道。


    姜叙白像是听出来他的疏远，轻笑一声


    “明天早上我想订五十个包子，二十五杯豆浆，可以吗？”


    楚野松口气


    “没问题。”


    姜叙白听起来心情不错，语调微扬


    “那我七点半去取。”


    通话挂断以后厨房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片刻后游可为气急似的哼笑一声


    “他倒是会选时间，掐准了你七点半送完小孩回店。”


    见游可为冲干净手，楚野抽了张纸递给他，然后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勾着嘴角坏笑道


    “什么味儿啊，这么酸。”


    游可为没接茬儿，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明明是暗含警告的一眼，楚野却看的喉头一紧，暗叹自己真是单久了，但游可为又着实好看，瞪人也好看。


    夏天热的时候楚野懒得折腾，有时候白天不回家就直接在店里补觉，醒的时候一身汗，楚野索性直接在早餐店的厕所也安了淋浴，所以游可为现在在店里住洗澡倒也不成问题。


    眼看着天色渐暗，游可为从洗衣机里把自己昨天的衣服掏出来在阳台上晾好，打算明天再来取。


    临走时楚野递给他一个挺大的袋子


    “电热毯，过两天要降温，回去铺上。”


    游可为垂头看着手里的袋子半晌，然后趁着楚昭昭低头的时候凑近迅速在楚野嘴上亲了一口，声音很低却带着点强势


    “你得喜欢我。”


    楚野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腰


    “知道了。”


    游可为刚要转身楚野突然又伸手拦了一下。


    “舍不得？”


    游可为挑眉看过来时神色调侃，可在看到楚野认真的脸色时也收起了玩笑心思，知道他有话要说就静静等着。


    “我要真是坏人怎么办？要是没有那些理由，我就是杀了人，怎么办？”


    楚野原本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可感受着和游可为极速升温的关系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游可为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楚野像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一样，眼神平静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着他。


    于是游可为叹口气，撇着嘴有些不愿意的道


    “那我会趁着感情还只有一个苗头的时候掐断它，然后回去祈祷下辈子我能早生几年，早点遇到你，阻止你走弯路。”


    “祈祷下辈子咱们合适。”


    楚野不清楚这算不算他想要的答案，下辈子这种说法太缥缈又不真实，但不可否认的是听到游可为的回答时他是开心的，是庆幸的。


    开心他喜欢的人是个三观正，不会感情用事拎不清的良好少年。


    庆幸自己不是比喻中的那种人，他们俩不用等到下辈子。


    “满意吗？”


    游可为眨了眨眼睛看着楚野


    “给你打一百分，走吧。”


    “明天见啊，楚老板。”


    听着游可为明显阴阳怪气的称呼，楚野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快滚。”


    楚昭昭一哭二闹带回来的小猫还算听话，楚野之前也没养过什么小动物，昨天带去宠物医院的时候顺带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猫粮猫砂之类的。


    小猫挺聪明，不用训练自己就知道去猫砂盆里上厕所，这倒是让楚野省了点心。


    似乎是晚上吃的多了，楚昭昭有点犯困，洗澡的时候也没闹着带小猫一起，洗完澡楚野没哄一会儿就睡熟了。


    把自己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游可为像是掐准了时间发来消息


    游：晚安楚哥。


    楚家早餐铺（不送餐不闲聊）：晚安，早点睡。


    楚野的头像是店铺招牌，再配上这名字，游可为感觉自己像在跟一个四十岁打底的包子铺大叔聊天一样，无声的笑了好半天。


    许是白天尝了甜头，楚野这一宿倒是没再做梦，身心放松下来后睡的很好。


    三点多到店的时候游可为已经打起了豆浆，看数量应该忙活有一会儿了。


    “几点起的？这么早？”


    游可为把滤出的豆渣倒进垃圾桶，闻言拧着眉答道


    “两点半，今天不是得多做点？我豆浆快打完了，一会儿帮你一起包。”


    楚野一想到昨天游可为看到姜叙白的来电明明有气还冷着脸刷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今天得去学校了吧？”


    游可为瞥一眼楚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儿地用胳膊肘怼了楚野后背一下


    “嗯，八点。”


    第14章


    游可为眼看着楚野调包子馅的时候谨慎地把每一样食材调料都在小电子秤上称过以后才开始搅拌。


    昨天早上他还纳闷，觉得做包子不都是看着来的，没必要那么苛刻，可昨天知道楚野的情况以后现在再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添盐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尝不出味道，没法像别人那样边做边尝，于是就只能这样麻烦。


    面团靠手感，馅料可以这样一点点称，但日常做菜就成了难题，总不能也每一道菜都这么一个个仔细上称以后再下锅，而且每天也不能总吃一样的菜。


    楚野味觉没失灵之前在厨艺方面也没什么天赋，一直都是跟着网上的菜谱慢慢学的，能学个五分就算不错的，但以前起码能靠嘴尝，多了什么少了什么还能再补救。


    但味觉没了以后他就只能靠感觉，楚昭昭又三脚闷不出一个屁来，让她尝完给建议也不现实。


    楚野有时候自己在厨房忙来忙去就迷糊了，偶尔这道菜盐少了那道菜醋多了都是常事，但几年下来做的饭菜卖相倒不错。


    用徐青的话来说，楚野做的菜就跟毒蘑菇似的，看着好看，尝了才知道有多歹毒。


    不过楚野做的菜虽然味道不行，但营养上从不马虎，每天有荤有素还必备一道汤，虾肉鱼更是轮番着来，所以倒也给楚昭昭养的挺健康。


    知道游可为学校离这里不远，但走路的话也得个近二十分钟，于是楚野送完楚昭昭以后怕游可为迟到就连忙往早餐店赶。


    结果没成想半路正好遇到了姜叙白


    “楚老板，好巧。”


    楚野一愣，然后摆摆手


    “叫我名字就行，担不起老板，屁大点地儿不够笑话的。”


    姜叙白快走几步与楚野并肩，闻言眨了眨眼睛


    “那你也别叫我姜老师，叫我叙白吧。”


    楚野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看着到了店门口，姜叙白看着店里忙着的少年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紧跟着楚野后面一起进了屋。


    “行了别忙了，赶紧去上学。”


    楚野用肩膀靠了一下游可为，然后从保温箱里把姜叙白的餐拿了出来，又额外给他套了保温袋才递过去。


    姜叙白伸手接过，东西不少，他虽然看着瘦，到底也是个男人，可拎的动是一方面，但看着也挺费事的


    “钱我微信转你。”


    一直垂着头打包的游可为听到声音迅速抬头，直直对上姜叙白也看过来的眼神，敏感地从中品出了一抹挑衅。


    楚野心思是与外表不符的细腻，只一眼就察觉出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二十三，还来得及，于是微微侧身在中间挡住两人无声的交锋，客气道


    “我送你一段。”


    姜叙白抿着嘴笑点点头，游可为心口发闷，看着那脸颊上的那对梨涡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可楚野就像忘了他一样头也不回地跟姜叙白一前一后出了门。


    “姜老师，我这店小，味道也没多好，谢谢你照顾我生意，但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走出一段路楚野才开口，没有像姜叙白建议的那样，而是依旧保持着客气又疏远的称呼，看着姜叙白被袋子勒的发白的手指又接着道


    “今天算我请的，就当交个朋友。”


    话都说到这了姜叙白也明白意思，可看着楚野硬朗帅气的脸还是有些不甘心


    “是因为那个男孩吗？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要是换一个人楚野肯定懒得废话这么多，估计早就用一句关你屁事怼回去了。


    可姜叙白从见面开始一直都态度很诚恳，而且毕竟又是梁姨介绍来的，原本的目的也就是这个，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倒也不算逾矩，于是楚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还没在一起，不过我确实喜欢他，但也确实是前天早上才见面的，如果但凡早一点我就和梁姨说清楚了，你也不用折腾这么两趟。”


    “抱歉。”


    姜叙白摇摇头，语气满是遗憾


    “他比我早一天见到你，如果我早点来是不是就能有机会？”


    楚野没答，只是停住脚步


    “过马路小心。”


    姜叙白点点头，虽然遗憾，但毕竟两人算上今天也只见过两面，他尽管对待感情直白又坦荡，可现下知道了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自然也没有再继续的理由，最后笑着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谢谢。”


    默默看着姜叙白穿过马路消失在对面的拐角，楚野无奈地往回走，顾及着时间，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跟游可为说一句，回去免不得又要碰冷脸了。


    结果让楚野没想到的是回去以后游可为脸色虽然算不上好但也没有脾气，只是见他回来掀了掀眼皮，淡声问道


    “说清楚了？”


    见楚野眼中的惊讶，游可为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我只是对自己眼光有信心。”


    还不待楚野乐呵，游可为又拉长嗓音


    “但是架不住咱们楚老板招人。”


    听着他故意拐了弯的尾音楚野见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趁着还没人来赶紧凑到游可为旁边搓了搓他的后背，悄声道


    “就想招你。”


    “行了，七点半了，上学去吧。”


    游可为今天里面穿了件杏色高领毛衫，外面依旧穿着楚野那件黑色外套。


    他喜欢身上穿或带着一些有楚野味道的东西，这会让他觉得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是真实的，简单来说就是有安全感。


    走的时候楚野递给他一个袋子，里边两个包子一个鸡蛋一杯粥，游可为接到手里故意叹口气


    “还真是天天早上就给吃包子啊。”


    楚野像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跟着点点头


    “那要不明天开始我天天早上给你炒俩菜？”


    “突然觉得包子挺好的。”


    游可为耸耸肩后出了门，徒留楚野在身后笑骂


    “新来的小工还上学呢？”


    正巧有客人进来，把两人这段对话听了个正着，语气惆怅


    “楚老板，不是我说，你招这小年轻勤快倒是勤快，就是怎么总冷着张脸呢，年纪轻轻的还是得活泼点才好。”


    楚野边给他找零钱边抬抬下巴


    “那是高冷，有人就得意这样的。”


    第15章


    游可为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那个和他长着相似眼睛的男孩。


    下午就一节选修课，游可为睡了一会儿，下课和陈洋几人告别后还没出校门路上突然感觉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回头时就见那个男孩手里捏着一片树叶对着他晃了晃。


    游可为记得昨天店门口那辆车上的人叫他裴允，不过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于是只是轻点下巴，淡声道了句谢谢。


    裴允微微歪了一点头又仔细用眼神描绘了一遍面前这个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这个角度阳光正巧在他耳侧的助听器上反射出一抹独属于金属的光泽。


    游可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昨天买东西的时候为什么只用手指，当时只顾着看脸了完全没注意这个。


    注意到游可为的视线，裴允抬手摸了摸助听器露出一个坦然的笑。


    “裴允，怎么不等我们啊？”


    身后有同伴跟上来，裴允闻声回头，不好意思的比划


    （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等他再回头时游可为已经走了，徒留一个挺直的背影越来越远。


    短暂的再遇并没有激起游可为什么心思，况且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之前在学校兼职修电脑时认识了一位医学系的学长，中午时联系说明过楚野的状况后那位学长就给他介绍了一位三院高压氧科的医生。


    学长应该是提前和医生打过招呼，所以在游可为被导诊带到主任办公室时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带着笑问他


    “是小游吧？”


    游可为弯弯腰，礼貌地打招呼


    “刘主任您好。”


    “你朋友的大致情况文旭已经和我沟通过了，由于周期过长就算是高压氧舱也不能保证完全恢复，只能先试着看看效果，而且最好还能辅助配合一些味觉训练，比如每天品尝一些味道不同的食物来促进恢复。”


    “按说还该配合一些药物治疗，但我建议如果高压氧舱效果不佳再加药物进行辅助。”


    “不过这也只是我暂时的建议，具体情况还要你带他本人来我再检查一下。”


    从医院出来以后游可为先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两千块钱出来，高压氧舱一次二百，十次一个疗程。


    钱对于他现在来说不算少，但游可为没觉得有什么，他喜欢楚野，想对他好，自然也想让他好。


    但相比于钱，怎么能带楚野来医院检查显然才更让游可为头疼，虽然昨天说这事的时候楚野只用一句没必要搪塞，但他清楚楚野其实是不舍得钱。


    楚野不傻，与其编造借口把他骗来不如想个什么理由迂回劝说，可游可为直到回早餐店也没想出来办法。


    “诶，我就说今天怎么瞅酱油壶怎么不对劲，原来真壶搁咱小游嘴上挂着呢？”


    没到幼儿园放学时间，楚野还是老样子，跟徐青站在店门口抽烟。


    俩人老烟枪似的一个赛一个的瘾大，不过好在倒也不在室内抽，特地在门口弄了个扔烟头的垃圾桶。


    徐青刚赶完一个活，鼻梁上架了副银边眼镜，配着纹身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但一张嘴就破了功，连微眯的眼角都带着意味深长


    “不要脸的，人大好年纪呢谁跟你是咱啊，老茄子还挺不害臊。”


    游可为眼神在楚野唇间叼着的烟上转了一圈突然有了主意，路过两人时用手背在楚野腰间蹭了一把，找的也正好是徐青能看到的角度。


    徐青挑着眉稍


    “啧，打我脸是吧？”


    楚野吐出口烟雾，把烟头弹进垃圾桶后笑着用手背拍了一下徐青的胳膊，语调扬的老高


    “打的声还不小，震耳朵都。”


    说完就跟在游可为身后回了店，把徐青的笑骂淹没在玻璃门外。


    “怎么不高兴？”


    楚野快走两步跟上游可为，捉了一只手腕借着巧劲就把人翻了个面，两人相对。


    说来也奇怪，游可为一天二十四小时差不多都是绷着脸的那一副表情，但楚野就是能一眼看出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能敏感地从同样的表情中剥离出他的真实情绪。


    “楚哥。”


    游可为顺势牵了楚野一根小拇指，掐在指腹间轻轻捏了捏，叫了这么一声以后也没下文，就安静地看着楚野，一对眸子水盈盈的。


    楚野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一副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却软着眼神看过来，直把他本就不那么坚硬的心泡在了糖水里，浸的又甜又软。


    “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看我，遭不住。”


    楚野用另一只手摸上游可为的脸，粗糙的指腹在他眼角处轻蹭，眼看着那处皮肤染上一点淡红，更添可怜意味。


    “你一天抽多少？”


    游可为知道点到为止，也没沉默太久，手掌轻搭在楚野的腕处，明明眼角被蹭的又热又痒，却不推也不躲。


    “就差不多一盒吧，也没仔细算过。”


    楚野收回手蹭了蹭鼻尖，有些懊恼


    “烟味儿大是吧？你介意的话明儿我注意点。”


    游可为弧度极小地摇摇头，他平时确实不喜欢烟味儿，但楚野叼着烟的样子带着股别人没有的劲儿，又拽又帅，他喜欢的不行。


    而且要说烟味也确实有，但配着楚野身上的皂香却并不难闻，可想归想他却不能这么说。


    “抽太多不好。”


    楚野有些无奈


    “主要是抽烟的时候能品出点味儿。”


    游可为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语调却依旧低落


    “天天这么抽要是老了来个肺病我怎么办。”


    楚野一听这话就笑了，故意逗他


    “等我老了那时候你不嫌弃我就不错了，到时候借机找个年轻的…”


    话说到这儿不等游可为说什么楚野自己就觉出不对劲儿了，收了话尾连忙去搂游可为的腰


    “诶，说错话了。”


    游可为眼神沉沉的，语调却极轻，带着浓浓的伤心意味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喜新厌旧？”


    楚野平常和徐青唠嗑也没个把门的，开玩笑习惯了，其实他刚才就想逗逗游可为，结果话都说出来了才觉得不合适，此时正心虚着，连忙接过刚才的话头


    “哥说错话了，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


    “我以后尽量少抽点儿，行不？”


    说完之后想去亲游可为，又反应过来刚抽完烟就半路停了动作，没成想游可为头一低就跟了过来，却也不算亲，只是用嘴唇轻轻在楚野的唇上蹭着，边蹭边说


    “那你要是味觉好了是不就能不抽那么多了？”


    “吃饭能尝出味儿了就不用惦记这点烟味儿了吧？”


    楚野轻哼了一声被他要亲不亲的架势勾的不行，忍不住凑近去亲，结果游可为往后退了一点没亲到，顿时气笑了


    “怎么事儿？不给亲啊。”


    第16章


    “我在学校认识一个医学系的学长，他家里人正好就是治这方面的，在三院当主任，我去问过，他说用高压氧舱的话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能有点效果。”


    “我知道你抽烟为了尝那点味儿，但烟抽多了毕竟不好，我不逼你戒，哪怕少抽点也成，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有楚昭昭，还有我呢，长期这么抽下去真落了病怎么办，咱们去试试，要是有好转你就不用贪这点烟了，好吃的多的是。”


    “而且你都没尝过我做菜什么味儿呢，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就当是为了我，我想让你尝尝我做的菜。”


    “楚哥，好不好？”


    游可为说话期间没像刚才那样凑过来蹭，表面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手底下却不老实，一直在楚野腰腹处这碰碰那摸摸。


    直把楚野摸了一身火，等楚野想凑近时他又躲开，就这么软着嗓子带着诱哄的语调重复地问着好不好，一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样子。


    楚野呼吸不稳，抓住游可为已经探索到裤子边缘的手，恶声恶气


    “你给我搞色诱这一出是吧？”


    瞪眼睛扬眉毛，说话的语气也凶巴巴的，可灼热的呼吸与绷紧的肌肉暗示着楚野不平的思绪。


    游可为也怕把人逼狠了，于是老实的低头凑近，直到两人鼻尖相抵时停住，呼吸交错间带着气声道


    “我想你好。”


    楚野再贴上来时游可为没再躲，任由他衔着自己的唇瓣亲的又凶又狠，而后又像舍不得似的慢慢缓下来变得轻柔，终于最后在换气期间轻声警告


    “你做菜最好是真的好吃，要是敢骗我跟你没完。”


    游可为知道楚野是同意了，顿时化被动为主动，掌心贴着楚野后腰把人往自己身上按，呼吸交错间嘴角再也藏不住，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小楚呀，我听说…哎呦！这这这…”


    玻璃门突然被拉开，冷风灌入的瞬间梁姨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楚野怼了游可为腰一下才把人推开，连忙回头去看梁姨。


    “我…我来的不是时候是吧，主要是姨刚才也没注意，这事儿整的。”


    梁姨嘴上这么说着但眼神不住地去瞟楚野旁边的少年，她记得这小孩才来三天吧，怎么就？


    楚野顺着梁姨的视线借机介绍了一下游可为


    “没事儿梁姨，这是小游。”


    楚野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脸皮厚，而且也确实打算和游可为有点什么关系就没想藏着掖着。


    游可为也迎着梁姨的视线看过去，礼貌点了点头


    “梁姨好。”


    “哎，小伙子长得可真好看，多大啦？”


    梁姨本就热情，游可为又偏长了一张独得长辈喜爱的脸，当下就笑着打听起来。


    “快二十二了。”


    游可为像是生怕别人觉得他和楚野差距大，硬是把年龄往大了报，尽管如此梁姨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野一眼。


    “我也是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之后可别忙着给我相亲了啊，多给徐青看看吧，我看他再单下去要出家了都。”


    楚野坦然地受了这一眼，他既然决定想和游可为相处那就光明正大的，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我来也是说呢，我今天还问小姜来着，他说你人很好，只是没缘分…欸，不过也是，这还得是找自己喜欢的对吧，哈哈。”


    梁姨平常说话大大咧咧习惯了，话说一半才觉出来游可为在这儿呢听着肯定不舒服，连忙生硬地拐了话头打起哈哈。


    许是觉出撞破两人有点尴尬，梁姨意思意思聊了两句就走了。


    “你这时间流速和我不一样呢，一转眼比我多过了三个月啊”


    第一天的时候楚野看过游可为身份证，他生日正好是平安夜，眼下也才九月末，游可为自顾自地给自己多报了一岁。


    “破嘴。”


    游可为发现楚野损起人来惯会拐弯抹角，他说不过也不跟他吵，只回他个幽怨的眼神。


    “破嘴你不也亲的挺带劲。”


    游可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手一伸就去把楚野那张不饶人的嘴上下捏住了，触感温热柔软，于是没忍住捏了又捏。


    实在是楚野这副被强迫闭嘴像只鸭子的样子与气质太过违和，眼看着他眼神染上一丝不可置信游可为心情顿时扬了起来，连着眼睛也一起笑弯。


    "努兔妈得…"


    虽然嘴被钳制住了导致出口的言辞模糊，但游可为依旧听出来了这句明显骂人的话，闷笑一声松了手，在楚野下一句话出口前先发制人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不听话，又骂人。”


    楚野上一次被说不听话估计还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当下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对方还是个比他小快十岁的臭小子，顿时气笑了，可心底又莫名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听话也是你说的？给我当儿子训呢”


    “我不要儿子，你是我宝。”


    游可为存了坏心思故意逗他，想到学校谈恋爱的那些同学口中的称呼又重复道


    “宝宝。”


    这称呼是楚野万万没想到的，他从记事起就没被这么叫过，称呼肉麻就算了，游可为还压着嗓子语调也故作粘腻，顿时他就感觉鸡皮疙瘩从脚后跟一直爬到了脑瓜顶，连带着头发根都立了起来


    “游可为你在学校就学这个是吧！”


    楚野说完这句又搓了搓胳膊，感觉这鸡皮疙瘩一时半会都消不下去


    “我看你今天晚上做饭别带我份了，把你嗓子里的油分我点算了。”


    看着楚野副被惊到的跳脚样子，游可为恶作剧得逞开心的不行。


    他喜欢楚野对外一副唬人的样却能在他面前露出完全不同的一面，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让楚野抽烟骂人，实则心里爱的不行，他爱极了那副不羁的劲儿，谁都比不了。


    每和楚野相处一天，游可为都更庆幸一分，庆幸那天他厚着脸皮留下来，庆幸他死皮赖脸地靠近楚野一步又一步。


    到了三点两人和昨天一样先去买菜然后去接楚昭昭，回家的路上游可为试着和楚昭昭沟通却连个眼神都没得到也不气馁，他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会有无限的耐心。


    第17章


    楚昭昭一进屋就去看那只小橘猫，说来也神奇，那只猫被带回来以后吃了一小碗的羊奶泡猫粮，吃饱以后也不叫了。


    平常得空就自己找个地方窝着也没个动静，半点不粘人，楚野觉得还挺像楚昭昭的，除了物种不同，闷劲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进屋眯会儿，饭好了我喊你。”


    游可为洗完手见楚野跟着一起进厨房就撵他，猜到他肯定会拒绝紧跟着用话堵他


    “我下午课上睡了一会儿，你估计又看一天监控没睡吧”


    游可为还真猜着了，楚野不放心楚昭昭，怕她在幼儿园有什么事儿，又抱着手机看了一白天。


    虽说楚昭昭是外甥女，但也是他跟当爹似的从那么一点儿大一把屎一把尿照顾大的，这几年没有一天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这突然去了一个陌生地方哪可能不惦记。


    “去吧。”


    楚野倒也不犟，回屋时没关门，躺床上听着厨房传出来的各种声音觉得心情异常放松。


    他上一段儿感情还是在出事儿之前，那时候他和现在的游可为一个年纪，当时还在拳馆当教练，对方比他小两岁，就在拳馆旁边的学校上大一。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男孩一身的伤，明明身上的衣服沾的都是泥一副狼狈模样，却依旧挺着腰板仰着下巴，进了拳馆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纸币拍在收银台上。


    当时楚野正巧在旁边，男孩一回头就对上了视线，指着楚野说买他的课，只要给他教好有的是钱。


    楚野觉得挺有意思，男孩长得白净清秀，性子却傲，楚野猜到他估计是在学校受了欺负憋着气儿去学拳的，所以学的时候很认真，基本上每天都去，俩人年轻气盛一来二去就处上了。


    年头不算长也就一年多点儿，但两人感情不错。


    楚野这人虽然看着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忍的了火，也是真对人好。


    对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也算得上开明，并不在意自己儿子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而是更注重找个家庭条件相当的，所以知道俩人的事经过打听以后挺看不上楚野的。


    说来赶的也巧，没过多久楚野就出了那事，借此机会对方父母就逼着男孩跟楚野断了。


    那男孩也闹过一阵儿但最后还是妥协了，楚野说不出来让人等他那种话，同时也是第一次正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楚野不怪他。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男孩年纪小性格傲，一直都是楚野在迁就照顾对方，算上空窗的这些年楚野似乎还真的没有过当下这种情况。


    菜香随着空气一起散开，熏得楚野眼眶有点发胀，他把胳膊压在眼睛上，心想


    原来被人照顾，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楚昭昭，给小猫起个名字吧。”


    趁着厨房里萝卜牛肉炖着的时间游可为出来蹲在楚昭昭面前轻声道。


    “小猫，名字。”


    楚昭昭似乎对小猫的事很感兴趣，这次没有忽视游可为，而是重复了一遍。


    “对，你看现在，它没名字你叫它都没反应。”


    “它是你的小猫，你可以给它起名字。”


    楚昭昭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一下一下顺着小猫后背的绒毛沉默着。


    游可为没有催促，而是在旁边安静的等着。


    半晌，楚昭昭终于出声，只是音量很小，游可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把头凑近了一点儿


    “什么？小猫的名字是什么？”


    楚昭昭收回手，微微偏头，眼神看向不远处楚野的卧室，重复道


    “楚野。”


    游可为这才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给小猫起名叫楚野？那你舅舅怎么办，舅舅叫什么啊？”


    “小猫。”


    游可为也学着她的样子偷偷去瞟床上的楚野，悄声道


    “小猫叫楚野？舅舅叫小猫？”


    “我劝你换个名字，真让你舅舅知道了我们两个都得挨揍。”


    楚昭昭像是听明白了，眼珠子转动了半圈


    “舅舅。”


    游可为莫名懂了她的意思


    “小猫叫舅舅？你就知道这三个词啊？”


    眼看着厨房里的菜到时间了，游可为给她竖了根大拇指鼓励道


    “行吧，你可以试试一会儿对着小猫叫舅舅。”


    楚野早上起得早白天又没补觉，本来就想着浅眯一会儿没想到真睡着了，而且睡的还挺沉。


    一直到感觉有细小的气流不断地打在脸侧才不堪其扰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就是游可为那张俊脸，此时正对着他轻轻吹气儿


    “痒。”


    带着睡意的嗓音沙哑又性感，楚野伸手扒拉游可为的脸结果却被对方捉住响亮的亲了一口


    “占我便宜啊。”


    游可为借着这个姿势手上使力把楚野从床上拉了起来，顺势用手背蹭过楚野的唇


    “让你占回来。”


    两人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楚昭昭已经坐在了饭桌旁边，楚野还觉得挺惊奇，直到楚昭昭还叫了一声舅舅的时候楚野已经算得上是惊吓了


    “你哄小孩挺有一套啊？都知道跟我打招呼了。”


    游可为压着嘴角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小猫，含糊应声


    “大概吧。”


    虽说尝不出味道，但就凭游可为做的菜这色香，楚野也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他一开始见游可为时说不好听点就是见色起意，可短短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游可为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气简直是哪哪都合他心意。


    楚野完全不在意伴侣有脾气，甚至觉得有脾气才更好，他愿意宠着顺着对方，所以就连游可为因为姜叙白的事吃醋时楚野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而且游可为虽然年纪小，但大概是家庭原因使然导致他并不像同龄人那样，而是一早就对未来有自己的规划，也没半点娇气，从来没觉得自己处于年小的一方就合该只受好处不付出。


    还恰恰相反，得知楚野的情况以后他心疼之余又迅速调整好思绪，尽自己所能想解决办法，会把自己放在和楚野同等的位置上，会在意楚野一天没休息会不会累，还主动包揽做饭的活。


    楚野看着游可为细心地把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到楚昭昭碗里，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又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着又去夹了块鱼肉直接递到楚野嘴边小声道


    “宝宝也有。”


    鱼肉入口滑嫩一抿就碎，楚野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汇入全身，这次倒没像几个小时前听到称呼时的抗拒，而接受良好似的也学着游可为的音量悄声道


    “还望游大厨疼我。”


    说完还快速眨了眨眼，卡着楚昭昭的视线死角做出一副娇羞样子。


    这副表情在一个壮汉身上任楚野再帅也实在有些辣眼睛，游可为呛了一口，在楚野的嘲笑声中咳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赢了，休战。”


    第18章


    许是心情不错，吃到一半楚野去冰箱拿了几罐啤酒出来


    “喝吗”


    游可为没怎么喝过酒，只在寝室出去聚餐的时候喝过一次，又苦又涩，味道他不喜欢，而且那几个室友每次都得喝到耍酒疯才罢休，总得留个清醒的，所以后来游可为一滴都没再碰过。


    此时楚野单手开了一罐就仰头喝了一大口，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游可为看着看着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于是嗯了一声也拿过一罐打开抿了一小口。


    味道依旧是那样，不好喝。


    可游可为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美色当前，就这么就着楚野的动作不知不觉一罐就见了底，刚要伸手去够第二罐就被拦住了


    “差不多了。”


    楚野把桌上的啤酒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游可为的手。


    楚昭昭早就吃完了，此时抱着猫蜷在沙发旁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实在游可为喝第三口的时候就把凳子挪到了楚野旁边，紧贴而坐，楚野还只当他趁着楚昭昭下桌想和他近一点方便说话。


    可当游可为喝了半罐的时候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反应也开始迟钝，直到楚野凑近看到他失焦的瞳孔时才终于确定了一个离谱的事实。


    游可为醉了，只喝了半罐啤酒就醉了。


    醉到楚野不让他喝他就憋着嘴嘟囔


    “你不疼我。”


    楚野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犟不过他就想着这一罐喝完就算了，没成想他居然还要喝第二个，顿时语气警告


    “你喝多了，歇着吧，不许闹。”


    一听这语气游可为眼睛微微瞪大，其中满是不可置信


    “还凶我。”


    楚野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活这么大就没遇到过游可为酒量这么差的，他要早知道这样刚才压根也不会让他喝。


    而且游可为酒量差就算了，喝多了居然还是这副样子，他本就皮肤白，此时眼尾都被酒精浸醉了一般微微泛红，连带着从耳朵一路蔓延到脖颈。


    平日冷淡的眉眼也像被酒润过一遍，少了冷情变得柔软又勾人，薄唇紧紧抿着，出口的语调也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变得绵软


    “为什么不理我，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游可为微微偏了偏脑袋，把脸凑到楚野旁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野的脸色，然后讨好地去亲他的喉结


    “那我听话，不喝了。”


    敏感脆弱的地方被略带湿润的唇擦过，楚野只感觉一股火一路窜到了脑子里。


    游可为喝一罐的时间他已经喝了四罐，醉是肯定没醉的，但思绪到底也被酒精影响，本就处于略微亢奋的情绪像沾了火苗的汽油一般轰地一声燃起，原本低沉的嗓音此时变得更为沙哑，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游可为，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游可为从楚野的颈窝抬起头，眼神中有一瞬间疑惑，随后又染上笑意


    “我在亲你，楚哥。”


    明明眼神纯净却说着极尽暧昧的话，楚野闭起眼睛，缓缓平复呼吸，好一会儿才睁开，随后一手揽着游可为的腰一手架在游可为腋下，稍一使力就把人扛在肩上站了起来。


    “嗯？楚哥呢？”


    游可为大头朝下，面前的场景从楚野的脸一眨眼就变成了后背，于是语调有些疑惑地问，甚至由于脑袋控着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闷闷的。


    “闭嘴吧。”


    楚野扛着人刚走出两步突然顿住，意识到后腰处异样的触感咬牙切齿地问


    “你在干什么？”


    游可为用嘴叼着掀起楚野的衣角，露出那截肌肉紧实的腰，然后用鼻尖在四周一顿乱拱，同时伴随着小狗一样的嗅闻声音


    “好闻。”


    楚野赶紧去看身后沙发上的楚昭昭，见她依旧低着脑袋自己玩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两个大步就冲进了卧室，用脚甩上房门后一把将游可为扔在床上，随后就欺身压了上去，用虎口卡着游可为的下巴恶狠狠道


    “你他妈变态是不是？疯了吗？”


    游可为看着楚野的脸再次进入视线这才满意，紧接着又微蹙眉头委屈出声


    “疼。”


    楚野轻啧一声松开他的下巴


    “我都没使劲儿。”


    “头疼。”


    游可为把脑袋微微抬起来一点儿，然后又放松落回床上。


    “泥做的啊？这下边垫着被呢。”


    楚野说是这么说，可还是探手去摸他后脑勺，结果腰腹被游可为抬起来的腿一压视线就转了半圈，回神时游可为已经翻身压了上来。


    游可为身形是精瘦那一挂的，算不上多壮硕，但常年干活儿从不偷懒懈怠也练出了一身薄肌，虽然和楚野没得比但力气在同龄人中肯定是拔尖的，这下也是投了楚野放松警惕的机才得逞。


    此时压在楚野身上，感受到与胸口相贴的地方那处鼓胀触感，游可为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一个得逞的小表情。


    “你他妈以后再敢喝酒试试呢？”


    楚野懒得和他翻来翻去的，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游可为压在上面。


    “怎么又骂人。”


    游可为不赞同的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然后贴在楚野的唇上摩挲，微微低头凑到楚野耳边像在说什么小秘密一样


    “不过你骂人也好听，以后只能骂我。”


    这句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调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叹息一般消散后就再没了动静。


    感受到身上压力骤增，楚野叹出一口气缓了一会儿后才认命地把游可为推到旁边，然后起身扯过被子给他盖好，稍微整理了一下后准备离开时听到游可为轻声的呢喃


    “楚哥…治好…”


    话语断断续续的听的并不清晰，没开灯的室内楚野呆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月光下游可为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


    “舅舅。”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楚昭昭又叫了一声，楚野回过神去看她，结果见楚昭昭虽然在叫他但却没抬头，眼神一直落在怀里的小猫身上。


    “舅舅。”


    “你舅搁这儿呢，往哪瞅。”


    楚野也没在意，说完就去收拾桌子，刷完碗出来的时候楚昭昭还在原来的地方，连姿势都没变过。


    “楚昭昭，洗澡。”


    楚野去小卧室把楚昭昭的睡衣拿出来站在卫生间门口叫她。


    “舅舅洗澡。”


    “洗洗洗，我一会儿洗，马上十点了赶紧的。”


    楚昭昭慢吞吞地从沙发上下来，怀里抱着猫就往卫生间进，楚野长臂一伸捏着小猫的后颈皮放到了地上，结果楚昭昭又重复道


    “舅舅洗澡。”


    说完就蹲着身子去抱小猫，这时候楚野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儿，带着点儿不确定问道


    “舅舅？”


    像是为了印证楚野的猜想一样一直没动静的小猫仰着下巴喵了一声。


    “楚昭昭我看你皮子紧了是吧，找挨揍呢？”


    “它是你舅我是谁？我是你小舅呗？”


    楚昭昭闷着头不吭声，楚野这一天本就没睡够觉，喝完酒以后又忙活游可为半天，这一会儿身累心也累，也没心思跟楚昭昭算账，连哄带吓地给她洗完澡哄睡以后可算松了口气，脱了上衣坐在凳子上缓了一会儿才又进了浴室。


    窄小的浴室内还带着没散完的水汽，楚野站在淋浴头下突然又想起了刚才。


    后腰和喉结处柔软的触感还历历在目，楚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刻意压低的声音掩在淅沥水声中不甚清晰地响起。


    第19章


    游可为睡的不踏实，酒喝的不多醒的倒也快，喉咙干的发疼，拿过手机发现才过凌晨一点。


    他起身晃晃脑袋环顾四周，醉酒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有一点零星片段还都是楚野骂他的样子。


    想到楚野游可为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他睡的是楚野的房间，那楚野？


    他悄声出了卧室，见沙发靠背也没放下来，楚野就那么窝在沙发里，高大的体型显得有点憋屈。


    游可为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给他盖好，然后穿衣服出了门。


    早上起来的时候楚野先去卧室看了一眼，见床被铺的工工整整的，那个害他晚睡了近一个小时的罪魁祸首已经没了影子，也不知道几点走的。


    临出门的时候游可为打电话来，楚野语气不太好


    “干什么？”


    “今天有暴雨，记得带伞。”


    游可为虽然昨晚的记忆不全，但看楚野的反应大概能猜到自己应该是不太老实，所以现在贴了冷脸也不急，好脾气地嘱咐着


    “风也大，多穿点。”


    楚野挂电话以后换了件厚外套，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件。


    暴雨还没来但天气确实阴沉，黑压压一片，如果不说是凌晨三点还以为是正半夜，月亮隐在乌云之后就露出个小尖尖，树叶被风刮得簌簌作响。


    楚野把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下巴，暗暗腹诽算游可为有良心。


    到店的时候一楼没人，楚野顺着楼梯上去见游可为正挨个纸箱找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


    “纸杯没了。”


    楚野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随后把手里的外套扔给他


    “一会儿上学穿，下去吧，我找。”


    “楚哥对我真好。”


    楚野翻他一个白眼，不耐烦道


    “滚蛋。”


    七点多的时候楚野回家去接楚昭昭，小孩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开始嘟囔


    “小舅。”


    楚野正给他套衣服呢，闻言嘿了一声


    “蹬鼻子上脸是不？”


    结果两人临出门时见楚昭昭跑到小猫旁边叫小舅时楚野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语


    “它到底叫什么怎么一天一个样儿。”


    “认猫叫小舅你也是独一份了楚昭昭。”


    一直到看到幼儿园的大门口时楚野想起什么，蹲着身子凑到楚昭昭耳朵边压低声音


    “你班新来那个光头小子离他远点听见没？第一天去就跟人打架，他要是欺负你就回来跟我说。”


    楚昭昭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背着小书包就进了大门，楚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


    昨天他看监控知道小班新去了个小孩，脑袋连根毛都没有，剃的那叫一个干净，灯照上去都反光。


    人是早上去的，架是中午打的，楚野当时看监控只顾着注意楚昭昭没看到前因，等他发现的时候小光头已经骑着一个小孩胳膊抡的起劲儿了。


    后续应该是被老师叫了家长，楚野没再看到，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张和其他小男孩相比过于清秀的五官中一双满含凶狠的眼神。


    回去的时候路过临街的米粉店楚野打包了一份回去，游可为忙碌中也不忘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明知故问


    “哥，这给谁的啊？”


    楚野哼笑一声


    “喂狗的。”


    眼看着时间还有一会儿，楚野接过他手里的活儿


    “赶紧吃去一会儿坨了。”


    游可为语气无奈


    “今天学校体检要空腹，一会儿我带学校去体检完再吃。”


    楚野也没上过大学，还挺纳闷


    “你们这上大学不年不节的还体检呢？”


    游可为显然也不理解


    “不知道，早上五点多发的通知还挺突然的。”


    “那别吃了，等你体检完估计成米糊了。”


    游可为还挺舍不得的，他知道这是昨天早上随口说的一句话楚野放在心上了，今天是特意给他买的。


    楚野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想什么呢


    “明天再给你买，出息。”


    游可为站在他身后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那我明天还得当小狗？”


    楚野手一抖，得亏反应快要不包子都得掉地上，侧过脸瞪了游可为一眼，结果只换来对方无辜的眼神，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我走了啊哥，等我下午回来，别乱跑。”


    游可为没事人似的把外套穿好，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楚野等他。


    虽然话没说全但楚野明白是让他等着下午去医院，也没正面回答


    “我小孩儿啊还乱跑。”


    其实楚野平时真是个挺成熟的人，两人中也处于年长方，他本来一开始也是做好了照顾迁就对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随着相处时间拉长游可为却渐渐有反过来的意思，这就导致楚野有些不好意思之余又觉得挺新奇。


    下午一点多游可为回来接楚野，到了医院直奔主任办公室，刘主任非常负责的询问加检查一通，最后得出结论很大可能会恢复。


    楚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真觉得无所谓，但看游可为明显高兴的样子于是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所谓的高压氧舱就是一个体型很大的密闭机器，里面是高浓度的氧气，通过给细胞提供充足能量改善血液循环，从而修复受损神经。


    进舱带不了手机，楚野进去以后游可为就等在外面。


    楚野今天半点没表现出抗拒这是他没想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松了口气。


    只要楚野愿意接受治疗，能够迈出第一步，就算这个没效果也没有关系，他会再找其他办法。


    一次治疗时间一个小时，楚野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游可为还是挺担心的，昨天他上网查过，有些人会有头晕恶心等不适感，直到楚野再三表示真的没事这才放心。


    来的时候游可为说他交过钱了，刚才楚野偷偷问了一下护士做一次这个治疗多少钱，结果人家像被谁交代过一样只是笑着安抚他放松，对价格问题闭口不言。


    回去的路上楚野也没再问游可为，他一开始以为游可为说认识的医学系同学只是想让他去医院的借口，现在才知道应该是真的。


    游可为的性格他大概也摸清了，不想说的事情是真的不会说，于是他也不追着问，只查了个大概的价格心里有了数，打算着以后有机会从其他地方补给游可为。


    游可为是抽空出来的，下午还有两节课，陪楚野做完治疗还得赶回学校。


    两人来的时候天还只是阴沉，出来的时候却已经下起了雨，风刮的呼呼作响，路上的人都急匆匆地往离得近的建筑里跑，游可为顺路把楚野送回店里才往学校赶。


    第20章


    做治疗的时候十二点出头，加上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现在快两点半了。


    看着外边这雨，市场是没什么卖的了，幸好家里冰箱还有点鸡蛋肉什么的。


    楚野算了下时间三点半去幼儿园就来得及，于是上二楼躺了一会儿。


    雨水打在窗户上声音不算小，听的楚野做完治疗以后的眩晕感不减反增，硬是躺床上瞪了一个小时的天花板后又爬起来了。


    天气预报说的暴雨不是夸张，只一个多小时外面的水就已经积了起来，大风也愈演愈烈，吹的树枝往一个方向歪着快要折了一般。


    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家长，等小孩出来风已经大到伞都打不住了。


    伞面兜着风反而阻碍了前行的步伐，楚野索性把伞收起来学着周围家长的样子脱下外套裹住楚昭昭抱在怀里。


    豆大的雨点被疾风裹着打在脸上甚至是有些疼的。


    随着雨势渐大，积水被打起了泡最后贴着水面升起淡淡雾气，雨幕混着雾气能见度越发的低。


    楚野紧紧搂着楚昭昭低声安慰她别害怕，往常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此时同样的时间只走了不到一半。


    楚野还算好的，毕竟体型在这，虽然走的慢点但好在还在往前走，旁边其他人有些已经就近找起了避雨的地方。


    楚野本打算带着楚昭昭先回近一点的早餐店，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临到门口楚昭昭又闹了起来，扯着身上沾湿的衣服开始哭。


    楚野猜她是觉得身上不舒服，店里虽然能洗澡但没楚昭昭的换洗衣服，安慰无果后楚野只好又抱着她往家回。


    就这么前后几分钟的时间雨又大了几分，有树叶和各种细小轻盈的物体被风吹得到处乱飞，楚野迷了两次眼睛以后只好倒退着用后背顶着风走。


    怀里楚昭昭的啜泣已经被雨声和风声盖住，只有还在不断乱扭的动作彰显着内心的恐慌。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雨难免害怕，楚野只能给她裹紧外套尽力加快脚步。


    “楚哥！”


    游可为的声音被周围杂音阻碍后显得有些朦胧，但楚野还是听到了，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那道熟悉的人影穿过雨幕直奔他而来。


    游可为来不及说什么脱下外套给楚野裹好然后把兜帽给他扣上，也没接楚昭昭，而是长臂环着楚野的肩膀连着两人一起搂在怀里


    “先回去。”


    楚野的视线被帽子遮了大半，不过好在有游可为引着方向，两个人互相靠着走的也更稳。


    可眼看着快到楼道了楚野却感觉环在肩上的手臂一股大力带着他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


    游可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没事儿，绊了一下，快走。”


    楚野腾不出手来摘帽子，所以抬头也看不到什么只好加快脚步进了楼道门，刚要回头就被紧随其后的游可为抵着后背往楼上走


    “风大，先上楼。”


    游可为用手背擦了一下被糊住的左眼，抵在楚野后背的手改为抓着他的衣角，被带着上楼梯。


    刚一进门楚野就把楚昭昭放在地上回头去看游可为，刚才游可为说话时明显语气顿了一下他直觉不对劲。


    这一看不要紧，游可为左边眉毛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原本在外面时血一出来就被雨冲掉了，但进了楼道以后还没止住的血已经顺着眼睛往下糊了一片，看起来很是吓人。


    游可为眯着左眼见楚野看过来就抬手去摸眉毛，结果半路被楚野拦住


    “别碰。”


    楚野又气又心疼，却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游可为抬手蹭了一下楚野的鬓角，轻声道


    “你先带楚昭昭洗澡，别感冒了，我去厨房水池弄一下。”


    楚野沉默的以最快的速度把楚昭昭收拾好，然后去厨房把游可为揪到了卫生间，顺路还把那个小药箱也一起拿了进去。


    “我没事，就一树枝刮了一下。”


    当时确实有些细小的树枝被风吹断然后到处乱飞，眼看着一截直奔楚野过去游可为就扯了他一下，如果不是那树枝被风裹着打了个回马枪的话还真就没什么事儿。


    反正两人身上都找不出一处干的地方，楚野就直接用淋浴头给游可为冲了一下。


    这么一会儿血已经明显出的少了，楚野也算看清了伤口全貌，长度得有个快十厘米，横在眉毛上边，但好在并不深，没到要缝针的地步。


    “我要是破相了你还要我吗？”


    游可为为了方便楚野动作微微弯了一点腰，此时低头的角度只能翻着眼睛看楚野的下巴，语气可怜。


    “破相？”


    楚野冷笑一声，咬着牙根说


    “再往下一点你就瞎了。”


    游可为接过毛巾把眼睛上的水擦干然后语气遗憾的嘟囔


    “瞎了不行，那就只有一只眼睛看到你了。”


    楚野用棉签沾着碘伏给他擦伤口，尽量放轻动作但每次棉签碰到伤口时还是感觉到游可为一颤。


    “疼了？”


    楚野说完就轻轻给他吹了口气，游可为感受到微凉的气流笑着打趣


    “学我。”


    想到第一天晚上游可为给他上药时的样子，楚野哼笑一声


    “风水轮流转。”


    一会儿还要洗澡楚野就没给他用纱布，而是找了防水敷贴给他粘上


    “洗澡注意点，洗完再摘，平常就不用粘了，天气潮不能捂着。”


    楚野收拾好东西刚要出去就被从身后搂了个结实。


    游可为似乎很喜欢抱楚野，或者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自觉地想跟他有肢体接触，搂着抱着，甚至只是贴着，游可为都觉得舒心极了。


    “啧，不想感冒就赶紧洗澡，我去煮点姜汤。”


    “可是我头疼，站不稳。”


    游可为把下巴搭在楚野肩窝，语气听起来确实有气无力的。


    楚野可不上他当，这人装的可怜结果环在他腰上的手一察觉到他想离开的意图就箍的死紧。


    “行。”


    听到楚野应声，游可为偷偷勾起嘴角还以为自己得逞了，结果没想到楚野下一秒就说道


    “我给你拿个凳子进来。”


    游可为被堵了话头也不跟他讨嘴上便宜，直接嘴一张就叼住楚野脖颈旁边一小块肉，捻在齿间轻磨。


    “松嘴。”


    楚野躲了一下没躲开，用胳膊肘怼上游可为腹部，换来一声闷哼，脖子上的肉倒是被放开了腰却还被箍着。


    “你也湿了，一起。”


    “姜汤一会儿我弄。”


    游可为像是故意把这话说的有歧义一般，语调也拉长压低，在布满水汽的空间内借着两人的姿势更是显出一丝旖旎。


    “不行。”


    楚野不着痕迹的缓着呼吸，游可为贴着他的耳朵轻笑


    “怕什么啊哥，就当是帮帮我。”


    “好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