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西厢房，找苏缙定下盟约。


    刚走出院子，云杳就看到她最爱的那棵梨花树下，一身单薄青衫的苏缙，安静地坐在树下，点点白色梨花落在他发间、青衫、乃至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像一幅浑然天成的古画。


    云杳愣了一下，瞬间回神，又急匆匆往回跑。


    彼时，苏缙抬头，静静地看向那一抹紫衫。


    灵动而去的背影，像一抹灿烂的朝霞，在心头挥之不去。


    苏缙捂着心口，依然无法平复加速的心跳，她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当时一动都不敢动，只想卑劣地取悦她。


    可他的腿，要做一辈子的废人了，而她是杳月郡主，如遥遥天上月，岂容凡人亵渎。


    他能留在她身边片刻，以先生的身份陪伴她一段时光，已用尽了此生的幸运。


    他不该，贪心地奢求更多。


    云杳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回去一趟，又匆匆跑出来，手上拿着的，是之前苏缙披在她身上的黑色锦缎大氅。


    云杳走上前，细心地把大氅披在苏缙身上，之后感叹了一句：


    “真好看。”


    苏缙偷偷红了耳根，身子僵硬，他不敢抬眸，不敢开口，生怕一个动作，就泄露了此时的慌乱。


    云要却没打算放过他，反而蹲下身子，直视苏缙双眸:


    “人们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先生可想过，用满腹经纶，换这世上泼天的富贵和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大楚唯云王府杳月郡主。


    泼天富贵，云王一字并肩王的封号，胜过任何一位皇亲贵胄。


    苏缙不傻，自是听懂了云杳话中隐喻。


    她，是看出来了吗？她还是，万事都如此直白。


    苏缙抬眼看了一眼云杳，之后深吸一口气，垂眸回应：


    “苏某不敢。”


    “可我想送给先生。”云杳语气坚定。


    “为何？”


    “我要你救云府，我不想嫁太子。


    先生与我做一扬交易如何？我帮先生治好腿疾，先生入赘我云王府可好？”


    苏缙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云杳，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情谊和羞涩，只有坦荡的赤诚。


    她没有骗他，她一向是如此豁达直率、说一不二的性子。


    可她眼底，终究是没半分情谊。


    苏缙想过万千种理由拒绝，可他张口之后，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一个单音：


    “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先生你放心，我昨晚觉醒了云家祖传的巫术，其中巫医之法虽邪，但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不然，我们签个协议吧，今日我就让父亲给你下聘，先定下婚事。


    等三个月后你的腿完全好了，我们就成亲，这样一定能躲过赐婚圣旨。


    我不白占你便宜，等你我生下两个孩儿，你可随时提出和离，我云家不拦你。


    先生若能护我云家周全，二十年后，这云府的富贵，全都是你的。”


    “也包括郡主吗？”苏缙认真地看向云杳。


    云杳莫名红了脸，之后点头，又傲娇地补充一句：


    “你我现在都没有心上人，我们婚后自当互相扶持。


    但若有一天，你移情别恋，我也会在外面找面首。”


    “我不会，所以郡主可不可以在协议里加一条，这样才公平。”


    “行，协议你来写。写完我要仔细看的，你不许坑我。”


    “王爷那边，似乎更看好太子……”苏缙适当地试探。


    云杳咬牙切齿：“那个种猪，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父王说清楚。


    算了，先写协议，签了协议，你跟我一起去，作为云家一员，这件事没必要瞒着你。”


    云杳是行动派，当即迎了苏缙进书房，看着他写下简单的入赘协议，之后满意地签上大名。


    “先生，我们先去找父王和母妃，今晚我就帮你治腿。”


    云杳还不忘写了一张方子，让夏荷先去备药。


    ……


    云家正厅，云王夫妻和骠骑大将军云铮，已经在等着。


    云杳推着苏缙进入，之后让苏嬷嬷关了门出去。


    “杳杳，你突然叫我们过来，是要做什么？”


    随着云父开口，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杳身上。


    云杳开门见山：


    “昨晚，我觉醒了云家的巫术血脉。”


    “难道，是预言术？”


    “对，血脉预言，不可嫁太子，否则云家有灭门之灾。”云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早该想到，树大招风，陛下又怎么可能留外戚干政。那他为何，还要一次次跟我提联姻。”云父显然有些受不了这打击。


    云杳倒是很平静，继续丢炸弹：“我打算招婿，继承云家军。”


    “胡闹，铮儿虽然不是你亲兄长，他也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当初说好的。”云父说到一半，眼眶又红了。


    “今日出这门，世上就没有云铮，只有程铮了。


    我云杳不义，夺了兄长的世子之位，兄长一怒，脱离云王府，也是人之常情。”


    “杳杳，别闹，阿兄不会脱离云王府。你若想要，我不跟你争，我给杳杳当一辈子副将也是甘之如饴。”云铮笑得一脸宠溺。


    云杳有点无奈，所谓的剧情里，她居然是阿兄爱而不得的心上人，阿兄更是为了她在最后时刻假意叛出云家，忍着各种辱骂，只为保留实力护她母子周全。


    “云杳”去世的时候，阿兄带兵反了，还是林红袖出城游说，说服了阿兄保存实力，护“云杳”留下的唯一子嗣上位。


    云杳觉得剧情八成不对，阿兄对她的照拂应当是出自兄妹情谊，只是恰好没合适的人成亲。


    他们之间，只有亲情，哪儿来什么爱慕之情。


    苏缙替云杳说下去：


    “云家树大招风，骠骑大将军英勇善战，如虎添翼。敢问今上如何能安枕？


    唯有骠骑大将军和云王闹翻，互相挟制，才符合帝王的权衡之术。


    大将军若不想王府覆灭，自当听杳杳的安排。”


    “这是我云家私事，先生还是请回吧。”云铮看着苏缙，大概也明白了云杳和苏缙的关系，但他心里不痛快。


    “阿兄，苏缙就是我要招的赘婿，还请爹爹今日给苏缙下聘，免得晚了，落得抗旨的名头。”


    “那怎么行？！他的腿根本治不好，你后半辈子怎么办？”云王和云铮，几乎同时开口反驳。


    “可我和阿缙两情相悦，若不能与阿缙结连理，女儿宁可去绞了头发当姑子。”


    “我亦如是。”苏缙深情地看着云杳。


    哪怕她说的每个字都在骗人，他却身不由己地入了心，只愿忽略她眼中的平静。


    她还小，不懂情爱。作为先生，他自当手把手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