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作品:《须弥记(女尊)

    林岚立在马下听他说完这番话,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忤逆她的意思。


    这些日子里,他的卑微和小心翼翼让他不敢接纳她的许多好,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有自己的想法,并且看似温柔、实则坚决地拒绝了她。


    是了,是自己太过熟悉他的顺从,对他忽然变得有主意有些不太习惯了。可那又如何呢?难道不是她一直教他随心而活,尊重自己的感受么?


    林岚内心深处觉得有些不对,可看见他恳切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一路小心。”


    “嗯。”温羡抓紧缰绳,转身要去。


    “等等,”林岚上前,将身上的钱袋摸出来举给温羡,“这些钱你都拿着,城西有处破庙,你暂且委屈在那里安身,待此间事了,我便去寻你。”


    天边月不知何时又从云层中游出来,将小院里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林岚举着钱袋,看见温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他还是接过钱袋,温柔一笑。“多谢妻主。”


    随即打马而去,逐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


    这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雨,直至清早,天空仍是重云蔽日,让人很容易误以为是凌晨时分。


    龙华县县衙内负责值夜的看守就因此起晚了,这会儿打着呵欠叫醒同伴,“快起了起了,一会儿女郎又要来审那温什么的。”


    话音未落,贺琰已然迈入门中,见她两个睡眼惺忪的模样,忒了一口,“欠揍的猴崽子,没给他吃喝吧?”


    先醒来的狱卒知道这“他”自然指的是昨晚被送进来的温羡,忙躬身道:“没给没给,按您的吩咐,一口水都没给过,还在刑架上绑了一宿,那绳子也系得紧,保准让他想站着睡都没法儿。”


    “行了,”贺琰打断她,“我进去后不许让任何人进来,若是我娘来也先想法子拦下,先来禀报我。”


    两个狱卒一叠声应了,看着贺琰独自一人走进昏暗幽长的甬道中。


    温羡被关的地方在最里面,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单间。这里本来是关押大案要犯的地方,因为有时为了逼问犯人,会用些不能见光的非常手段,而这里不但隔音,还各式刑具一应齐全,很是方便上面催的紧时候逼供。


    温羡是知道这些门道的。少年时他曾跟随母亲去看过一个被关在牢里单间的友人,那人的模样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当时目光涣散,浑身是血,整个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说话都要费很大力气。


    当时他还想,一个人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承受那般肉|体上的极端折磨。后来他经历家变,被送入教坊司,渐渐想明白,人有时候遭受痛苦,未必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选择了什么。


    不过被绑在刑架上站了一夜的温羡此时并没有在思考。


    他垂着头,尽量放空自己的意识,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下一轮折磨。


    一叠脚步声临近,贺琰负手跨进牢房的门槛。快要接近温羡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皱眉,停在了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仰着下巴问他。


    “想说了么?”


    温羡缓缓抬起头。


    他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抽成条状,凌乱破烂地挂在身上。露出的伤口周边的血已然凝固,露出森然的白肉,不时随着动作渗出些血珠。


    “该说的……奴昨夜已经说了,”温羡眼中满是不屑,“二小姐还想让我说什么?”


    被他轻蔑的眼神激怒,贺琰拿起一旁已然被用得快要散掉的鞭子,用尽全力对着温羡的胸口狠狠抽下。


    她本以为这下鞭子至少会逼得他痛呼,然而温羡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垂下头将这下挨了过去,等再抬首看她时,仍是那副同样的神情。


    那神情让贺琰产生一种自己只能任人宰割的错觉。


    可明明被束缚住手脚,半点动弹不得的是他。


    时间紧迫,贺琰没空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想,索性开门见山:“这么说吧,只要你将这林家走水案认下,我便保你妻主平安无虞。”


    此言一出,温羡一直以来冷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然而那光也只是一瞬,一双眸子很快恢复了淡漠,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承认这个理由让他心动。


    昨夜他离开天一阁后,特地从大路走被巡逻的捕快捉到,为的就是保林岚平安。


    他早想过,若是他听妻主的话离开,以贺家母女的德行,若是找不到他这个替罪羊,必然会想方设法找妻主的麻烦。


    可若他答应了贺琰的条件,不说这人能否说话算话,他一旦应下这桩罪名,他便永远都不能摆脱贱籍,永远不能真正以人的身份行走于世间,更遑论为母亲和姐姐复仇平反。


    至于妻主,只要他人在这里,他们就暂时不会动她,如此,她就可以早日完成她的微书,等她的作品成为太后的寿礼,她便有了傍身的资本,他们便再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所以,只要他在这里熬到那一天,于母亲和妻主,他便都有了交待。


    “奴虽不过是个歌伎,身份卑贱,但奴没做过的事,奴是不会认的。”温羡提着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胸口的鞭痕处传来一跳一跳的疼。


    “你……”贺琰将鞭子一摔,怒极反笑,“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教坊司的籍册我都看了,你从前是总兵家的公子,想来到底不同那坊中普通的莺莺燕燕,这寻常的刑罚是看不上眼的。”


    说完向门外喊了人来,道:“把他给我放下来!”


    两个狱卒麻利地将温羡解下,往地上一扔。


    虽然膝上摔得不轻,但手腕和脚腕终于得到释放,温羡蜷坐在地上,感受手脚处的血液重新开始畅快地流动,揉着手腕,看向贺琰的眼神愈加淡漠。


    贺琰的怒火终于到达了顶点,俯身狠狠掐住温羡棱角分明的下颚,“嘴硬是吧?看不起本小姐是吧?自以为生得一副狐媚样子,又能抚琴唱曲勾引女子很了不得?”


    说着放开他向侧方一扔,看向他撑地的一双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本小姐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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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先废了你这双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示意两个狱卒拿来竹夹。


    两个狱卒很快将东西取来,粗暴地将温羡的十根手指分别夹在竹棍之间,却并没有立即动刑。这男子的双手要用来侍奉妻主,为妻主洗衣煮饭,若是真的废了,这人基本也就和废人无异。


    而且温羡此时尚未被定罪,本不该用这样惨烈的刑罚。


    两人怕日后被贺鸿升怪罪,都不敢先动手。方才先醒来的狱卒胆大些,犹豫着问:“女郎,这刑会不会太重了,若是那林岚日后来闹……”


    “怕什么!”贺琰愤愤道,“她林岚一个破落户,不过会些什么写细字的妖术,画些不明所以的盘子,能找本小姐什么麻烦,”说着她看了一眼十指已然被固定住,却仍然面无表情的温羡,“何况这小贱人身籍还在教坊司,就算有人管,也是京里来管,难道那林岚还能认识什么京里的人不成!”


    见两人还不动手,她又喝道。


    “还等什么,出了事有本小姐顶着,只管用刑!”


    ·


    这一夜林岚睡得并不踏实。


    温羡走后,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哪怕今晨天阴着,她还是早早醒了,披着衣服坐在案前做门掌柜的《金刚经》瓷盘。


    做微书作品多年,她手法很稳,但这会儿执笔描摹时,内心总是莫名觉得不宁静,因此每写几笔就要停下,深深呼吸几次,调整心绪,待完全平静下来,才能重新投入工作。


    此时门外传来程雪的声音,“岚儿,你醒了么?”


    林岚听见放下笔应声,程雪进来,递给她两封信。


    “这其中一封是京城的门掌柜寄来的,大抵是她不知你家住何处,便将信寄来了这里,这上面封了火漆,似是有急事。至于这另一封,是被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并没有署名,只在信封上写了你的名字。”


    林岚双手将信接过,先打开第一封来看。


    确是门掌柜的来信,上面说皇帝征订太后生辰贺礼的日子提前,让她在月底前将作品完成,届时她会亲自来取。


    “可是什么要紧事?”程雪看着林岚眉头紧锁,不禁担心起来。


    林岚将信递过去,程雪看过,忧声道:“距离月底只有十几日,《金刚经》有五千余字,要刻在这样小的瓷盘上,至少还要两个月才够。”


    “可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林岚道,“此次向太后献生辰礼,是我们将天一阁名声打出去最好的也是近来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不仅我们今后的生意没有着落,而且……”


    林岚没有将话说完,可程雪怎会不知她在惦念什么。


    “是啊,也不知这会温羡到了城西没有,”说完又怕自己的话让林岚更加忧心,放松语气又道:“他自幼生长在这里,没有不熟悉的地方,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何况他又是个有主意的,应该不会让自己受苦的。”


    他不会让自己受苦么?


    林岚咂摸着这句话,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