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13.星星撞十……
作品:《撞晚星》 晚钟前一晚熬夜,第二天手机没电闹钟没有响,错过早餐。中午起床路过云锦家客厅,见他已收拾利落,一脸严肃地接电话。
“……好,我最近注意一下,你好好修养。”
晚钟拿着日常用品洗漱,隐约听到他通电话的声音。等她洗漱好,走进客厅,见他抿紧嘴唇,挂断电话。
她突然好奇:“是云女士的电话吗?”
云锦点了点头,说:“嗯,云女士说春霖市报道一辆肇事在逃车辆,希望我们最近出行多注意一些。”
晚钟略微吃惊:“现在还有这么胆大的人?你要不要把消息告诉小伙伴们一声?”
“这会儿在群里发消息吧,说一下总归是好的。”云锦翻了翻手机,一边敲击屏幕,一边喊她坐下吃饭。
他在保温设备里储存了新鲜外卖,发完消息,一样一样打开餐盒。
排骨汤粉、小馄饨、粥和蒸饺,商标来自蓝湾石桥早点店。
他见她要端馄饨,飞快拿汤匙和小料。
晚钟笑了下,忽然觉得外面的阴天也不算讨厌。
窗户外的世界呼啸着风,刚拉开的纱窗涌进冷空气。坐在客厅圆桌,能听见楼下猫咪的叫声,晚钟和云锦能望到楼下成排的树木,远处的小花坛边有一个小小的,看不真切的墓园虚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两人一觉醒来有些不在状态,思路迷迷糊糊,饭吃一半乍然有话说。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晚钟坐在白色的雕花沙发椅,仔细挽一下碎花长裙衣袖,
“其实,我以前不怎么喜欢阴雨天。那时候觉得下雨天不是闷热就是降温,新洗的衣物会更慢干燥,还会变得有潮湿霉腐味。到了高中,淋雨多了,竟然也不觉得有多讨厌下雨。”
“可能喜好都是会变的?我之前也不怎么喜欢下雨天,觉得衣物和滑板淋湿会很麻烦。后面在雨天遇见你几次,不知怎么的,觉得下雨天也很有氛围感。”有种朦朦胧胧的浪漫。
云锦夹一份蒸饺,目光盯着桌面的透明花瓶,花瓶里接了一半水,插了一把粉紫色调的仿真绒花。
晚钟微侧头,嚼馄饨的动作顿了顿:“所以,你之前遇见我的时候,会觉得有氛围感……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你不知不觉喜欢下雨,所以连带着我都变得顺眼,是这个流程吗?”
云锦绷紧脸颊,想了一秒说:“也可能是反过来?”
“看来我还是沾了下雨天氛围感的光。”
“这有些说不清。第一次在雨中遇见,我还意识不到我对斑马线边的女孩一见钟情了,等到第二次雨中遇见,我才意识到以前就在喜欢你。到底是先喜欢下雨的氛围感,还是先喜欢你,都有些说不清楚。”
晚钟眼眸渐深,看着他的眼睛,说:“看来某人之前也没有非常心动啊。”
云锦微张着口,明显的僵硬一刻:“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呢?仅用一两件事来判定有多喜欢,可能有点钻牛角尖了。”
“可能是吧。”
晚钟咽下最后一口馄饨,略微松弛下脊背:“不过,我们遇见的时候,你本来是打算做什么呢?”
“哪次?”
“两次的事情我现在都想知道。第一次遇见应该是在高中,你高二不是转学了?第二次遇见是在什么时候呢?你当时是打算做什么呢?”
云锦打量她半秒,眼神定定:“高中那时候是准备到蓝湾石桥看一看,因为滑板不出成绩,许先生和云女士每天大吵大闹摔东西,加上许初夏去世,那一次,好像有想过不如死了。”
提起以前的事,他的语气有些下沉。
云锦也有过压力很大的时候吗?晚钟思索起高中生活。
“怎么走到蓝湾石桥,再怎么回到家里,现在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雨下得太大了。”云锦搅动白粥。
“那时候,云女士一定很心疼你吧?”
“是啊,很心疼。”云锦摸摸鼻尖,低下头。
晚钟有些羡慕,幻想桑女士心疼女儿的模样。
餐点已经见底,两人收拾好桌面,她暗道自己神游太远,点了奶茶,规规矩矩到小区门口等外卖。
当她走到门卫室前面,一眼瞧见从出租车走下的宁雨姨妈。
阴沉沉的天气里,晚钟愣了愣。
“吃午饭了吗?”宁雨今天好好打扮过,踩着高跟鞋,穿着红黑色紧身套裙,一丝不苟的波浪卷发,戴着黑色英伦直沿帽。
和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格外年轻且有气质。
等人走到眼前,晚钟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
姨妈上次这种打扮是在二零一九年。
“……姨妈今天打算做什么?”
“你去哪里我没有多问,怎么我一出现,你就要质问我的行踪?”
哪里算质问?晚钟极轻地摇一下头,“姨妈是来找你唯一的外甥女吗?”
“可能是吧。”宁雨在链条包拿出手机,为打车行程付款。
晚钟意外道:“怎么突然换了智能手机……姨妈什么时候去买的?”
“想换就换了,南栀前天带我去买的,说现在卖画、买画需要签电子合同。”宁雨皱皱眉头,输入支付密码,退出打车软件。
晚钟睁大眼睛:“姨妈是打算重新开始画画吗?不会是在骗我吧?”
“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已经开始画了。”
似乎是默契,她们朝小区外走。
“真的假的?”晚钟询问,请外卖员把外卖暂存门卫室。
“南栀带我买了新画板,准备了新画笔,囤了些颜料。这些年,她开始电子作画,以前的东西对我不趁手,除了再买,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了。在你们笑着清空花店一楼的时候,我可也没有闲着。南栀兴高采烈着来回奔走,竟然也不嫌麻烦。”
“你重新开始画画,当然是大好事,南栀阿姨为什么要嫌麻烦?她眼巴巴等你出新作呢。而且,也不是谁的朋友都这么贴心,有耐心。”
晚钟的话变多,憧憬起来。
宁雨静了静,走到蓝湾石桥,意外道:“你最近活泼很多,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吧……”晚钟躲避视线,“我之前就这样啦。”
“精神气和刚回来时不一样了,那时候就像错过限时抢购的发蔫花骨朵,现在倒像是开得最盛大的向日葵。”
姨妈说话的态度也有变化,晚钟稍稍不适应,回想起姨妈之前的模样。
“春霖市旧艺术馆开始改造了,听人说,省里打算在旧艺术馆办展览。”宁雨笔直地看古城边的环境工程队。
晚钟静静地看着姨妈,姨妈化着妆,看不出现在具体的精神面貌,宽大的帽檐下,似乎遮挡许多。
“比起那件事,我更关心姨妈现在的身体状况,姨妈有去医院做检查吗?”
“为什么要去做检查,都说了是感冒和没休息好引起的偏头痛,是老毛病了。”宁雨扯扯红唇,语气加重。
“既然是老毛病,就应该更上心啊,不去检查怎么行?”
“最近不吃药也能安稳睡一觉,没有检查的必要了。”
晚钟辨别着姨妈的表情,下意识觉得对方在说谎:“时断时续的头痛不是很吓人吗?既然已经到长期影响睡眠的程度,早就诊不是早安心吗?”
“可能我就适合忍着疼痛待下去,不适合走出门外,站到门前,去医院转一圈。”
“这和我觉得不适合待在台前有什么关系?姨妈,我是在认真劝你。”
“这和你不愿意站在台前,是一样的想法,如果有人认真劝你参加小提琴比赛,你现在会去吗?”
姨妈睨她一眼。
晚钟嗓子一噎,紧接着别开视线,“完全是两码事,姨妈又在找借口。”
她们停在蓝湾石桥,风吹动发丝,晃动帽檐。姨妈重新打扮过后很像画报里的港风大家,晚钟似乎能明白,南栀阿姨曾感慨宁雨糟蹋一副好皮囊的说法。
她盯着姨妈,有些认可她和宁雨脾气像的话语。
毕竟是血脉相通的人。晚钟琢磨着,呼出口薄气。
回到楼上,云锦站在窗台前挑选花枝。
晚钟关上门,拿出放在外卖袋里的冰块中的奶茶,是两杯添加椰果和啵啵的款式。随即晚钟挑选一杯品相最好的递给云锦。
“刚下楼拿外卖的时候,遇见宁雨姨妈,和她一起在蓝湾石桥聊了聊,还好外卖袋里放了冰块,奶茶还不到变质的时候。”
云锦洗了下手,撕开包装给奶茶插上吸管,再把它递给晚钟。手心一阵微冰,晚钟喝一口说:“窗台上放了新鲜黄玫瑰,桌上的花束是要拿给谁呢?”
云锦抓着纸杯,红透耳尖:“当然,是想要送给你。”
他说是趁她不在,临时点购,但没想到她回来的时间比预期更晚一些。
秘密花园格调的包装纸,绿色夹杂紫色的新鲜花束,小森林般极具审美和艺术感,光一打,晚钟有些分不清是风吹动花瓣,还是花瓣动摇了枝叶。
她抱着花打量一阵,忽然道:“下楼前你只说了第一次遇见的事,现在不打算说第二次遇见的事吗?”
“……不是很能说得出口。”他侧身坐下,却没看她。
她微微不情愿:“看来你对我还是留有戒心,这么看来,其实也没有很把我当自己人。既然这样,有的话我也可以不和你讲。”
他见她不平静地吸奶茶,偏头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现在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上学时每天帮云女士策展,毕业后持续经营连锁餐厅,需要记忆的事情太多,几年前的事就逐渐遗忘了。”
晚钟纳闷着,思索起来。云锦用手背蹭蹭她的脸颊,说:“只记得你在下雨天跑步,还在花丛边的亭子里冒雨拉小提琴。”
贴在脸颊的手背干燥不黏腻,晚钟用侧脸轻蹭一下他的手背,顺势压着他的手,伏在餐桌上。她回想很久,忆起他口中的学期初夏。
“那时候,好像在我大一下学期,五月初久违的下了连绵暴雨,我当时想了很多东西。”
北方的大学九月份开学,第二学期接着春天。那时候,晚钟就读一所面积颇大,内部有小公园和漂亮湖泊的学校。
“虽然一开始入学的时候经常迷路,但那里的环境比宣传中清新别致,人也比想象中好相处。那里不经常下雨,但一下雨就会连续下好几天。我当时大一课业不多,有很多时间去练习小提琴,去参加社团活动……社团授课的楼下有一座树木很多的小公园,公园对面就是又大又深的湖泊,每次雨水连绵,湖里的水就会漫进旁边的亭子里。”
客厅涌进一阵一阵的风,窗外的天色变得更加阴沉。
晚钟半耷拉眼皮,不去看云锦脸上的神情:“有一次,我把琴盒放在亭子里,背着背包朝暴雨中的湖泊走。背包里装了很多很沉的书,我顺着积水向前走,想要浸到湖里一了百了……当时周围很安静,没什么人,我擦着眼泪站到平台边缘,可那时候,花园边的餐厅里到了饭点,我想起早上在餐厅吃过酱油,生抽汤底的小馄饨,第一次吃到那样的做法,很新奇,也很喜欢。一想到只吃了一次,肠胃就未免可惜。”
她侧过头,用另一边的脸颊压住他的手背,“真是的,一想到明天的饭菜会是什么味道,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样,明天见到印象最深的风景是什么,突然就不想就此死去了。”
他们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晚钟后知后觉地平静:“还好我们都活了下来,只是曾经想着一了百了。”
“嗯,还好我遇见了你。”
云锦凑过来,头埋在她的颈窝。
晚钟放空一阵,又沉浸在回忆里。
她以前总觉得不敢把过往说给任何人听,有时候分不清是怕别人知道,还是自己不敢面对。
那天趟着水,从亭子下的平台走过,不知不觉抵达社团教室下的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座木头亭子,一面是入口,三面有长椅,木亭中间什么都没有。她把琴盒放下,借校园跑的名义,在学校内跑了几圈,再如前几天一般在木亭下练习小提琴。她那天积压下太多痛苦,既不甘心又一眼看不到未来的好名声。可桑女士经历更多令人咋舌的舆论,仍旧活出风采,总活在别人眼中,或许太不明智,要先活下去,才有以后的事。
“那天,我其实还接到了姨妈的电话。我还想不明白,她远在墨西哥,怎么会知道我在学校的事,还准确无误打来电话……”
她回忆着,云锦比她更快的红了眼眶。
“外面的雨下得超大!”
北鸣推开门,把打包的餐点和饮品递出去,继而坐在玄关沙发规规矩矩换鞋。他身上的棒球外套湿了一半,递东西时触碰到他冰凉变色的指尖。他最近几天在烟栊春霖两边跑,有时间就来找晚钟和云锦吃饭,聊天。
“你刚才不是在春霖说今天没开车么,怎么来得这么快?冒雨回来不说,还专程去买了新开发区的香辣鸡虾锅?”
云锦拆开桌面上的打包袋,把餐品一样一样取出再摆盘,晚钟提着单杯饮品,帮着拿了碗筷汤匙。
等摆放整齐,北鸣洗手走了过来。
“今天确实没开车,也没敢扫共享单车,一开始准备打车回来,但岑西发消息说要来新开发区取材,能顺路捎我一段,我就让她把我送到鸡虾锅店里,买完跑了过来。”北鸣接过云锦的外套,一边换一边感慨,
“要是郁西和岑西有空,他们还能帮我拿一段路。”
“下次可以提前打电话,我们过去接你。”晚钟递给他毛巾。
“就是说啊。”云锦把他换下的半湿外套挂到阳台。
“一个人淋雨好过三个人淋雨,还能拿得下呢。”北鸣龇牙笑,接过云锦拿来的玻璃杯,“我今天来其实还有其他事情,古城活动主办方江思越老爷子,听说宁雨阿姨要复出,非要我过来探探口风。我问了才知道,宁雨阿姨七年前卖出五十万的双联画以后,竟然就封笔了!”
“那时候的五十万画作,也不算便宜。”晚钟看他一眼。
“所以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宁雨阿姨要是复出,江老爷子会出什么高价买画。”
“还说不准售卖价值,姨妈太久没出新作,不知道现在的作品能不能跟上时代的眼光。”
“这种画作,只会越画越好吧?”
晚钟警觉:“总觉得你不只是想为江先生探口风,你好像还想说别的?”
“既然都是熟人……我就直说了,市里想等旧艺术展馆翻新后,为当地艺术家举办展览。江先生说,又能帮艺术家扩大影响力,又能借此推广文旅,吸引游客,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他托我问问,宁雨阿姨愿不愿意复出后参与展览。”
“……”晚钟讶然,沉默下来。
云锦认真地看了看这位朋友:“看来你们聊了很多啊。”
北鸣耸耸肩膀道:“有时候文旅开发项目和环境工程项目会有交集,他帮衬我不少,这种事情肯定早知道早有对策嘛。”
“可江先生怎么知道宁雨姨……阿姨,要复出的事?”云锦给晚钟倒饮料。
北鸣很自然地坦白:“他上个月帮做文旅周边的孙女找画师约稿,约到南栀阿姨,南栀阿姨前几天发朋友圈,被老爷子看到,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
桌上三人陡然没话说。
晚钟和云锦的视线停在北鸣身上半晌。
北鸣依旧笑嘻嘻道:“一样巧合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等岑西接我的时候,撞见程远蔓了。”
听到有段时间没提起的名字,晚钟呼吸一滞:“然后呢?想说什么?”
“远蔓说,你答应她下次见面,但一直没有给她发消息。”
北鸣突如其来地注视让晚钟有点不自在。
“她还说什么了吗?”
云锦在脑海搜索这号人,不确定道:“高中一个班级,还和你一起拉小提琴的程远蔓?”
“已经不算一起拉小提琴的朋友了,她现在可是办了巡演的天才小提琴手,我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退出乐团了。”
“你只是暂时没有面试下一个乐团,又不是再也不拉小提琴了,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她给你带早餐,你给她送桃汁,好多人羡慕你们的友情呢。”北鸣由衷的感叹,见晚钟表情不似作假,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远蔓还说,她邀请你来看巡演,想给你介绍一些人脉,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回消息。”
晚钟低垂视线,声音微冷:“不是你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好奇了。我和她的事情,我们会慢慢解决的。”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程远蔓最近因为巡演,偶尔停留在春霖附近,等到夏天结束,她就要去别的城市,你也要离开烟栊,不是吗?”云锦压下情绪,剥了虾放进晚钟碗里。
“这不是不要见面的意思吗?”北鸣挠挠头。
“什么时候说不要见面了……”晚钟抿唇。
北鸣不好多说了。
云锦安静良久,说:“你真的不打算见见她吗?就在夏天结束前。”
“夏天结束还有好久呢。”
“可她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你也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对嘛?”
“哪有那么多说法……也不是说见面就能够自然而然的坦然的见面。”晚钟的思绪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云锦敛眸继续道:“总不能等到以后撞见了,再说是刚好的时机,你以后不管是演奏小提琴,还是做其他工作,都会有和她碰见的几率,一直逃避才可能没有新的进展。”
“哪有那样巧合的事……”
晚钟呢喃着,桌面饭菜很快见了底。
北鸣帮忙收拾卫生,又说起最初的来由:“不管你和远蔓是否要见面,都不要忘记帮我问问姨妈,如果她愿意参与展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哦。”
“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的,不过姨妈的决定我也猜不准,你可千万别半场开香槟。”
“你能帮忙说就已经很感激了。”北鸣大方地笑,岑西到楼下接他的时候,他又提醒一遍。
云锦催促着让他赶紧回去,晚钟目送他们下楼。
深夜里,室外的暴雨仍旧未停歇,窗外的水珠顺延到露台边缘,持续朝下滴落。
两天后,警方沟通好具体事宜。
闹事者道了歉,说清楚误会。云锦同意和解,但没接受对方的赔偿。他没联系博主制作澄清视频,和忙了一阵的郁西一起准备店铺装修。
晚钟在重新开始上班前,一个人打车去到春霖市区。
大学路中段,在两所大学中间的位置,有一家店牌金光闪闪的甜品店,他们家的奶油面包出了名的好吃。
晚钟在店内挑选几款产品,装满半个甜品袋,她才付款,步行到大学路另一端。
她和远蔓约在音乐餐厅见面,这家店招牌显眼,以复古风格装修,对她们两个来说,是好找且交通便利的地点。
微信上,远蔓说已经提前预定座位,正在餐厅里等她。
她停在音乐餐厅对面的道路,想抬脚却觉得脚不听使唤。她们太久没见面,更是很久没有谈心,坐在一起还能说什么呢,还吃得下餐点么。
晚钟踌躇一阵,叹了口气。
临近中午,她推开店门,坐到远蔓对面。
两个人的打扮风格不同,远蔓穿着红裙子张扬热烈,晚钟穿着绿色长裙,优雅温婉。
她们默认点了招牌双人餐,等待餐品时,远蔓冷不丁开口:“北鸣说你愿意和我见面,我还挺雀跃的,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见我了。”
“话不说清,你会一直让北鸣帮忙探口风,他已经准备向喜欢的人表白,再那样就不合适了。”
晚钟的视线虚虚地看向远蔓,远蔓也一直看着她。
她们谁都没喝杯子里的水,没有额外点餐品。
对视的时间里,晚钟有些忐忑。
远蔓会提起之前的事吗?如果提起来,要怎么回答?
发脾气吗?还是平平淡淡地揭过?
她考虑着,被远蔓打断思绪。
“可除了那样,我还有什么办法?”
远蔓委屈地看过来,晚钟愣了一秒,差点以为对方才是被迫挑开关系的人。
“你说什么?”
“事情发生以后,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通电话,可你一直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我拜托共同认识的好友从你那里探了好几次口风,你都不愿意和我谈谈,更不愿意和我见面。”
周围的餐桌很快坐满客人,她们待在不显眼的最角落的靠窗位置,她们谁都没有在意周围的人群,目视着对方。
远蔓的情绪重归平静:“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道歉也不愿意,沟通也不愿意,见面也不愿意,原谅也不愿意……你在觉得难过和委屈的时候,我怎么就不委屈,不难过呢?现在你不像是受害者了。”
晚钟失言,没料到会听到这种话,她一时间甚至忘记呼吸。她眼前的姑娘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直到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远蔓的语速快了起来,眼眶逐渐泛红:“我难过委屈的时间,变得比你还要久,我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正面回应,现在反而是你带给我更多伤害。”
桌上的冰饮缓缓化开,容器表面的水珠落了下来。晚钟诡异地安静下来,极淡极没有情绪的问:“你只是想说这些吗?”
“……什么?”
“今天见面,你不打算说其他的了吗?”
“……”
“你只是打算和我比一比,到底谁难过委屈的时间更久,是吗?”晚钟莫名其妙的有些泄气,“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执行的事情,就算是没有正面回应吗?用时间长短来对比受到伤害的程度,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她有了想哭的冲动,紧紧蜷起手指。
远蔓低着头,不再和她有目光接触:“我是打算解决问题的,但你一直都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晚钟陡然没话讲,谈不上究竟是气愤还是委屈。
远蔓呆呆地看着桌边的裙摆:“那天的事情,明明是一个意外,我不是故意说出去,也没想到会有人传出来……”
更没想到的,恐怕是我很快就听到这些传言。晚钟转移视线,喝了口水:“我以前比传出话的人更信任你,所以我只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一个人。如果你不说出去,她们会觉得我和桑女士长得像是巧合,毕竟我和她不在一个住址,户籍不在一个地方。事情闹大了,你终于想到,还需要道歉,就像人打破化妆品后,才开始想到补救,那时候已经没办法恢复如初了。”
“既然打破了,就换一套新的,重新开始不就好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后来的程度,但因为那样一件事情,你就打算再也不和我来往,再也不往前看了,是吗?”
远蔓的状态不像在争吵。
她们似乎没在谈论对错,仿佛在辩论谁在委屈,谁更委屈。
晚钟看一眼呈上的餐品,请店员帮忙打包。末了,她回头看向远蔓,真挚道:“继续待下去,我们也听不到各自想听的话,做不出对方期许的举动,解不开的心事就到此为止吧。需要联系的时候再各自联系,一直在纠结抱怨什么的话,反而都无法继续向前。”
她说完,把座位旁的甜品袋摆到远蔓不远处:“大学路中段有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完全是你会喜欢的款式和味道,顺路过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还是想带给你。”
远蔓的眼眶更红了,晚钟拿出手机,给远蔓转出一半餐费。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远蔓吸一口气,恍然问:“真的只是顺路吗?”
“……”晚钟动作一僵。
远蔓没再说话。
沿着大学路走出一段,晚钟才逐渐走出谈话的余韵。
她和远蔓的关系,以后就顺其自然,过去的事情看时间给出什么回复。她们现在谁都没办法假装不在意,谁都不会一下子释然。
该说不该说的,她们都已经说了。
晚钟呼出口气,打车回到新开发区。
下午的时候,她看到远蔓新发的朋友圈。
朋友圈没写文字,其中一张照片,拍着她今天送出的甜点。点开图片,每样甜品被精致摆放,灯光和滤镜也恰到好处。
晚钟单独坐在客厅,加热中午打包的餐品。重新变得热乎乎软乎乎的餐品,此刻吃进嘴里,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不停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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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下午掉了好一阵眼泪,夜晚降临的时候,晚钟有些缓不过神。
她背靠沙发,坐在地垫上,疲累的身躯提不起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玄关处有了响动。
啪嗒,灯光大亮,门边传来窸窸窣窣地换鞋声。
晚钟恍惚良久,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一眼灯光。
这种情境,在几个月以前似乎也发生过。
她揉揉眼睛,打起点精神。
门口渐渐的没有声音了,再次传出动静,云锦已经走到她身前不远处,他低头站着,等她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你应该喊我一声的。”
“看你有些入迷,怕突然说话吓到你。”云锦温柔地笑,说:“吃晚饭了吗?我和郁西在春霖准备餐厅装修的事,我们吃完饭才回来。”
云锦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时,她拽了拽他的衣摆。他压不住嘴角,躬身在她面前单膝蹲下,然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沙发斜角的镜子里,反射顶上灯光,映出他虔诚拥抱的背影。
晚钟终于安心,额头贴着他的胸膛:“吃过晚饭了,我有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也看到你们吃饭的图片,但那时候……我不太想回消息。”
云锦不觉得生气,看她像撒娇闹脾气:“不想回那就不回。”
“你不在意吗?明明在你那上班,还住在你家里,却看到消息故意不想回复。”
他声音闷闷的,却难掩愉悦:“在意你不回消息,但更在意你是不是不开心。”
“真的只是这样吗?”
“回来路上有些着急,怕你一声不吭搬出去。”
“但是呢?怎么又开心起来?”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回答道:“不等走到楼下,抬头望见阳台开了灯,我想,即使你搬出去,最起码我和你同居过,这份回忆就足够美好了。”
晚钟抬起头,他们的目光相撞,当两人的呼吸触在一起,她舔了下嘴唇小声道:“仅仅这样,你就能开心……你在感情上,也太好满足了吧。”
云锦的嘴唇从晚钟面容上轻轻触过,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如果想要更贪心一些,你会满足吗?”
他咽了咽口水,忐忑地等待答案。
“大概是怎样的贪心呢?”晚钟被吸引注意力。
云锦的表情有些羞涩:“有机会的话……能和我一起睡吗?”
“我现在就在你家里呀。”
“不是这种……”他刹那红了脸颊和脖颈。
“那大概是哪种?”晚钟笑了起来。
他打量她的表情,低声道:“更亲近一些,住在同一个房间那种。”
“需要做其他的吗?”
“不,不用。”
“这不是情侣之间必须会谈的话题吗?”她觉得他纯情的过分可爱,清了清嗓子说,“又不做其他的事情,只是睡在一个房间,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支支吾吾结巴起来:“不知道你的想法,就会胡乱猜测。”
“那直接问我就好啦,如果你想的话,今晚就可以把你的房分我一半。”
晚钟不避讳谈论这些,她捧着他的脸颊,缩进他的怀里。
她等了好久好久,云锦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和她打了招呼,坚定且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回到房间。
躺到床上,她想起重逢时的事情:“我今年夏天刚回来的时候,你在夜里借给我一件外套,洗外套前,我看到口袋里的纸条。刚开始,我还以为黄玫瑰是要送给X女士。”
云锦觉得有趣:“后来,你才发现,黄玫瑰是要送给许初夏。”
“是啊,差点误会了什么。”
他停了停,问:“你不好奇X女士到底是谁吗?”
“好奇呀,但是我问了你立刻就会告诉我吗?”
“可能要看情况吧。”
“所以还不如先不问,而且……我对你很有信心,也对自己很有信心,如果不能充分信任的话,我不会决定发展我们的关系。”
他的目光彻底凝在她的发顶,“那等时机合适,你再问我也好,我主动告诉你也好。”
晚钟应了声。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她闭着眼睛,缩在他的怀里,他环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两颗心脏几乎贴在一起,隔着脉搏和血肉皮囊,他们也像在同一频道共振。
晚钟不知不觉地沉浸梦乡。
云锦调整呼吸,压下心底的热烈,拿着床头的电脑半坐着处理工作事项。
餐厅的部分装修方案以图文压缩包形式发送过来。他看一会消息,低头吻吻她。
循环往复几次,他闭上眼睛,倚在床头小憩。
晚钟在半夜醒来,她压抑咳嗽声,从床上下来,寻找水壶和水杯。
她小心翼翼打开手机手电筒,在床头路过时,踉跄一下,不经意碰到什么。
下一秒,熄灭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她睁大眼睛,见他没有被吵醒,蹑手蹑脚准备把电脑挪到桌面。
她不知道有没有尚未保存的文件,不敢随意关机,但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她扫见屏幕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文件夹。
上面写着“撞晚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云锦恍恍惚惚醒来,下意识一手摸身侧的晚钟,一手捞身上的笔记本电脑。
手在空气扑腾几下,两只手什么都没摸到。
他瞬间消散困意,直直地坐起来。
转过头,心心念念的晚钟和心心念念的笔记本电脑待在同一个窗边沙发。
“临时有事要忙吗?”
“……X女士,原来是在说我吗?”晚钟的视线在他身上聚焦。
一秒,两秒……
空气寂静无声。
云锦猛然意识到什么,手脚并用刨开被子,朝她扑了过来。
晚钟抱着电脑迅速躲了一下,重新回到床上:“原来店铺账号上还隐藏了不公开日志吗?因为故意装酷,演成毫不在意她出现的样子……”
云锦按开灯光,回身朝她伸手,本想把电脑从她手里拿回来,可见她笑得开朗,眼睛里呈着珍宝般的光芒……太犯规了,这么近的距离,笑得这么好看……他动作一滞。
晚钟被他逗笑:“你真的比以前更爱我,因为我的出现而整夜失眠吗?”
云锦不知所措,待在她的旁边想要拿回电脑,又纠结着害怕磕碰着她。
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可在失态的时候,他依然顾及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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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察觉到他的担忧,稳重的把电脑放到桌面。
“许云锦。”
撑在床边的男人委屈巴巴的看她,像被雨淋湿的大狗。
“云锦。”
“嗯……我在呢。”
晚钟不受控制地心软,满腔的欢喜快要溢出来。她离他近了些,“你先别躲。”
“没有躲了,只是在找地缝在哪里。”
“这样说也没关系的,云锦,你真的觉得我的一切都很好很好吗?”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
晚钟鼻尖有些发酸,她扑到云锦怀里,把他抱得前所未有的紧,她郑重其事道:“不止你那样想,一直以来,我也觉得你的一切都很好很好。你知道第一次举办店铺活动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单独订购向日葵吗?”
云锦无奈地说:“不知道。”
他呼出口气,回应她的拥抱。
晚钟说:“向日葵是我最喜欢的花,它代表着沉默的爱,未说出口的爱,是本想拿给你的花束。”
她的声音渐小,云锦的心脏砰地撞击一下。
回过神来,他把晚钟压在柔软的被褥上,红着眼眶一遍一遍亲吻她。
-
七月下旬,熟夏的店铺维修正式结束。
为了庆祝重新开业,店里像新店开业一样铺开红毯,摆放好寓意的花篮,挂满喜庆装饰。
晚钟一大早就去上班,忙到中午,店员说有她的到店快递。
她不记得买东西填过熟夏的地址,也没听说云锦和其他小伙伴有给她临时买礼物。
犹豫中,走到快递员面前,核对收件人,联系方式,收件地址,信息均是准确无误。她顿了顿,看到快递箱上的小提琴贴纸。
“谢谢您的派送。”
晚钟划开快递封条,看见箱内的礼物盒,盒内摆放小提琴巡演邀请函,上面写着“致孟小提琴大师”。
下面精致摆放十多个不同类型的史迪奇周边,最底层,放了巡演城市的周边,和一张崭新的小提琴风格贴纸。
“不管你愿不愿意来,不管你想不想继续小提琴演出,我都想向你介绍一些人脉……恭喜你在熟夏重新开始上班。”
署名,程远蔓。后面似乎还写了什么,被贴纸尽数掩盖。
晚钟呛了一下,不甘心地想要撕开贴纸,但贴纸上的胶粘掉字画。
应该是别扭的好话。
她琢磨着,兜里手机响。
“岑西呀。”晚钟收好邀请函,从沙发里起身。
今天是意料之外的好天气,洒过水的道路被太阳照得金灿灿,放假的学生结队从店前路过。
电话那头似乎略感意外,安静一秒,焦急询问道:“您好,请问是这部手机的联系人吗?”
晚钟心跳漏一拍,检查两遍来电号码,她听到那边背景音里有人喊“做手术”,催促尽快联系监护人。
店门外,学生嘟囔着这个夏天怎么如此漫长。
她嗓音开始发颤:“您好,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是春霖市市医院的护理人员,麻烦您联系一下这部手机使用者的法定监护人,患者出车祸,请监护人尽快赶来。”
“您没打给她的监护人吗?”
“紧急联系人目录里,目前只有您接了电话。”
晚钟周围安静下来,耳朵里仅仅听得到通话的声音:“麻烦您和我核实一下患者信息。”
“工牌写临安省电视台苏岑西……苏记者。”
晚钟的世界寂静一秒,顾不得继续深究,她应了一声:“谢谢您打过来,我们这就赶过去。”
她呼出口气,打给云锦,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打给北鸣,迟迟无人接听。
此时,郁西提着大包小包礼品走了进来,“开业而已,激动到要掉眼泪了?”
“不是那回事,岑西车祸住院了,打车软件没有响应,也联系不上其他人,你能开车送我到市医院吗?”
晚钟拿着挎包,一边抹眼泪一边刷新打车页面。郁西把礼品放进收银台,抓着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她下意识跟着朝前跑,路过新开发区边界,云锦穿着熟悉的外套出现在眼前。
晚钟喊郁西一声,对方迅速反应过来,停在云锦附近。
三个人坐在车里继续向前,晚钟翻着手机联系人,突然意识到,现在留在春霖市的好友并不算多。
在车后座里,晚钟久违的打给远蔓:“……你现在还在春霖吗?”
-
春霖市市医院建在市区边缘,驶入大门,右手边就是急诊招牌。
走廊里此刻有些安静,没有多少人在。
晚钟看一眼远蔓发来的楼层号,领着云锦朝楼上跑。
郁西需要回店加班一趟,留下车钥匙打车回去了。
没有过于浓烈消毒水味道的六楼亮着灯光,手术室正门紧紧关闭,斜对面的等候椅上,坐着头发、衣衫稍稍凌乱的远蔓。
“这次肇事的车辆就是前几天新闻报道的肇事车辆,警方刚好执勤,已经把人控制住了。不太好的是,一辆车上的北鸣和岑西都出了车祸,岑西情况不严重,在这间手术室进行手术,北鸣身上有开放性伤口,在北城区分院动手术,助理在那看着。”
远蔓摘下口罩和墨镜,继续道:“该缴费的地方我已经缴费了,能办的手续已经处理好了,主刀医生说手术时间四个小时。”
远蔓把该交代的都述说一遍,云锦开车去北鸣所在的北城区分院,晚钟留在等候区,坐在隔一座的位置。
“你能想到打给我,我还挺意外的。”远蔓极轻地笑一下。
晚钟不咸不淡道:“但我并不意外你会立刻赶来。”
远蔓转过头,面对面看她半秒,陡然没话说。
“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我等会儿把钱……”
“苏岑西家属,去拿药!”
手术室最外层的门打开,麻醉师递出两张凭证。
“我去拿药,等手术结束,我就回去了。”远蔓抓着口罩和墨镜,小跑着接过凭证,进电梯里面了。
晚钟看一眼手术室外层的密码门,思绪发散一阵,等远蔓按响门铃,麻醉师接过药物,她才堪堪回神。
远蔓静静地坐在旁边,偶尔回复一阵工作消息。
晚钟昨天夜里,梦到一只被车撞死的尾巴很粗的立耳黑猫。
血淋淋扭曲一大片,触目惊心,她陡然苏醒。
现在坐在手术室前面,她后知后觉的手脚冰凉,有了想哭的冲动。
如果岑西和北鸣,变成梦里黑猫模样,那该怎么办呢?
她焦灼着,四个半小时后,岑西转入三楼病房,鼻间插上氧气管,手背上的留置针接上又一瓶输液。远蔓忙于工作,打声招呼去高铁站了。
晚钟坐在折叠陪护床上,扫一眼心电监护仪,手机响了几下。
云锦在五人群里发出消息。
“北鸣手术结束要到晚上,郁西已经联系他们两个的监护人。问了路过的医生,说北鸣腿部骨折,修养好以后,明年要再来拆除里面的钢钉。”
晚钟回复:“岑西脚踝骨折,情况稍微好一些,预计一个月能拆线出院。”
本来北鸣今晚还打算和岑西表白。现在要等人清醒了再说。
晚钟惋惜着,临近凌晨,两辆张扬的红色跑车驶入医院停车场。北鸣母亲带着护理人员向晚钟道谢,说岑西家人过不来,由她先帮衬。
医院外有店铺做营业活动,热闹却让晚钟无法从中感受到暖意,她手脚冰凉着,坐上云锦的车。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找找在当下还能享受生活的方法,如果比岑西和北鸣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恐怕他们心里也只会更不舒服。”
“姨妈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说要找寻当下的小确幸。”
晚钟转过头,无声的打量云锦侧脸。
他察觉她的视线,伸手过来,和她十指相扣。
“现在看看,你和姨妈的某些思想是很相像的呢。”
“听起来像好话,嗯……谢谢?”
“本来就是好话。”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孟晚钟女士。”
“你邀请我进店的时候,也在这么称呼我。”
“可能想显得郑重一些?”
“更像是在隐瞒什么,在找补。”
晚钟皱起眉头:“你隐瞒了我什么吗?”
云锦舔了下嘴唇:“没有啊,怎么会呢。”
“真的吗?”她的视线锁着他。
他点下头说:“……只是在北鸣做完手术后,他转发给我一个文档。”
“文档?”晚钟愣半秒,“是表白用的吗?”
“……不清楚,岑西让他帮忙转交的。”
“那会是什么内容?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云锦忽然不说话。
“看起来是我不能知道的小秘密喽。”晚钟努努嘴,在云锦掌心抽了一下手。
他们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吗?真是让人心情差劲。
晚钟撇下嘴,云锦再次抓紧她的手,商量道:“等明天睡醒,我们再聊这件事,行吗?”
“……都可以吧。”晚钟别扭着,把手抽回来,放进口袋。
云锦没有强求,双手握住方向盘。
密封的车内彻底寂静。
回去路上,他们没再说一句话。
2025.08.31
《Ripesummer》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开业歌曲分享
今天店铺重新开业,循环播放的歌单里,反响比较好的歌曲是:GlassAnimals《HeatWaves》,德彪西《月光》,ArianaGrande《WeCan''tBeFriends》。
X女士所写的乐评也正是这三首。
前几天,似乎幸福得有些忘乎所以。
二、店铺经营相关
店铺的舆论顺利澄清,另一个百万博主沟通说,希望能来店做一期探店美食测评,沟通很顺利,博主在重新开业一周后会抵达烟栊。
其他地方的分店一如往常的营业。
新的装修公司审美很好,工艺精细。
问郁西要不要装修的时候,也聘请这家公司。
他拒绝了,说他准备把店铺转让给唐颂月最好的朋友,他打算重新回归法医行业了。
也算是好事。
云女士正式出院,说如果许先生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就直接法院见。许先生沉默着,很久没出现,可他始终不明白,恨比爱长久,但爱总会更胜一筹。
而她出院后没再见我,只打来一笔可观的投资费用,说期待开业意大利分店。
我没好多说什么,仅仅赠送几样新的彩宝。
三、特别事项
最近,我和X女士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本来以为前几天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很好的礼物,很美好的回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特别的事情。
惊喜太多,已经记录不完。而在此期间,X女士已经发现这些隐藏日志,那一瞬间,羞耻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似乎看完每一篇不公开记录,既然这样,我也不如更坦诚一些……
PS1:写给你。
你已经看到了我写给你的日志,你没有另外询问,文件夹为什么要命名为“撞晚星”,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哪怕听起来……可能有些矫情。
我想,撞见你,我所遭受的无理由的绝望有了新希冀。
你就像天上的星星,从世界找到我,再到达我的世界。没任何缘由。
这可能是我藏过最久,最醇厚的秘密吧。
PS2:……说起第二次相遇。
其实那天我见到你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我看到你淋雨跑步,重复说着“喜欢拉小提琴”,“不喜欢拉小提琴”,“要继续拉小提琴”,“不要继续拉小提琴”。
被你吸引视线,走近了,才发现你是心心念念的X女士。
当时我在替云女士回国拿东西,合作的老教授就在你们学校。你那天并没有多在意我的出现,淋着雨回木亭里拉小提琴。
那是我见过最唯美的画面,许多个梦里都会重新看到那个场景。
不过,你当时的心情并不算好,我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只静静地看了一会。
可到了夜幕临近,你还在淋雨,很担心你的状况,也怕你徘徊在湖泊附近不安全,只好打给云女士,讨来了宁雨姨妈的电话。
还好,宁雨姨妈哪怕待在国外,都及时关心你,打给你。
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云女士曾为宁雨姨妈策展,哪怕展览最后没有公布于世,云女士和宁雨姨妈也一直互相留存联系方式。
那时候,撞了许初夏的车辆的赔偿金全部打了过来,可许先生趁机和云女士离婚,卷走所有赔偿金,说我和云女士都是他的累赘,希望我和云女士不要纠缠他。
当时的云女士只好带我长居国外,多亏云女士的朋友一开始有接济我们,而云女士的事业也很快有了气色,我们过得还算不错。
这也是我们和许先生一直以来合不来的原因。
……至于重要的五月底的日子,五月二十七日,是许初夏的生日也是许初夏的忌日。
她最喜欢的黄玫瑰,去年没有买到,我难过很久。
她之前很爱在绿湖湿地公园买气球和黄玫瑰……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到了后来,我顾了代理人处理事业,留在烟栊小城,期待着什么时候再见你一次。或许因为这个小心思,每次店里出新品,我总会送到宁雨花店,还会多送几张优惠券。
说起来,宁雨姨妈似乎发朋友圈说,售房快到买家验收的时候。
PS3:岑西和北鸣车祸住院了。
两个人规规矩矩等红绿灯的时候,新闻上的肇事车辆为了躲避警方追捕,闯红灯撞了他们,好在警方执勤,及时控制住逃犯,没有更多人受伤。
岑西和北鸣手术很顺利,警方来做笔录的时候慰问了两个人。北鸣母亲这时候意外的通情达理,没有像前几年一样随意大吵大闹。
她负责处理后续事宜,我总相信,以她的手段,她绝不可能吃亏。
而或许是心疼儿子,北鸣母亲没再吐槽关于北鸣工作的事情,她事先知道北鸣喜欢岑西,也知道儿子准备今天表白,她对岑西满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宁愿岑西做她的独生女,说哪怕北鸣净身出户也无所谓了。
另外,今天手机关机,没有及时接到作为北鸣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我还有些愧疚。
还好你和程远蔓关系有所好转,而程远蔓也愿意帮忙到医院一趟,她比我想象中更真心,用心一些。如果不算之前的事情,你真的交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夜里,北鸣做完手术后稍微清醒过来,他支走母亲,说有一个岑西希望我接收的重要文件。
据说是宁雨姨妈前段时间发给岑西的文件,岑西发给北鸣,交代要发给我。
……看了文件内容,本想立刻告诉你内容,但信息量太大,我想捋一捋,等明天我们状态好一点,我再郑重其事告诉你。
请原谅我的迟疑,亲爱的孟晚钟女士。
想要拥抱你。
——许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