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END】

作品:《与虐文总受交换灵魂后

    第75章


    香港湾仔的一家华人武館, 汗水的潮热气息浸泡在药油味里。木人桩被击得咚咚响,皮鞭子似的脆声在館里炸开。


    隋翊赤着上身,背肌肌肉在灯下明暗交错、块垒分明, 拳头一记快过一记, 砸得对手连退数步。


    对手逼到墙边,额头青筋暴起,硬撑着还想迎上来, 隋翊扫他一眼——


    男人竟被这一眼惊得汗毛竖起。怎么会有人在训练的时候起杀意?


    ……疯子。


    劲風掠过, 对手先露怯, 毫无悬念地被压翻在地。


    几个弟子簇在墙角看得眼睛发亮,总算对这位年轻的教习起了敬畏。館主在一旁捋胡子笑:“下个月咱们館选新人去打擂台,可就靠你了。”


    打擂,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帮派在码头、工地、赌档和煙馆等等地方组局,公开招揽好苗子。此时警察系统腐败,得了好处,心照不宣, 还会帮忙维持秩序。


    这确是一个混乱无序的时期,鲜血和金钱在暗巷与霓虹下交易;但对许多年轻人来说,却也充满危险的魅力。


    乱世出枭雄。


    隋翊应也不应, 只把毛巾一扯, 胡乱擦了把汗,浑身上下像火烧似的,躁得很。


    血气上头, 拳脚声里帶着股压不住的欲望, 他心底有口井, 平日里压得死死的, 此刻却被一点点挑开,潮水湧出来,压都压不住。


    他仰头灌了几口凉水,心口却还在烧。


    ——今天是跟那人约好的聚会日。


    他们几兄弟不住一起,只有周末会定时聚一聚。


    想到这第一次聚会,隋翊心猛地跳一下,火烧得更旺。他把毛巾甩一边,弟子忙不迭地接过,他心里奇怪:教习头发都湿完了,不擦一擦?


    隋翊完全是手忙脚乱、順手一扔,他镇定下来,假装若无其事,跟馆主说晚上有事,要先走。


    馆长欣赏他的功底,又知道他不会松懈,不仅松口,还给隋翊提前支了薪水。


    隋翊在武馆简单洗过澡,穿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西装。


    走出武馆,天色已经暗下来,半山灯火一盏盏亮起,那里就是隋和光现在住的别墅區。


    隋翊拒绝隋和光给他租房子,自己先找了一套公寓过渡——他是个男人,靠心上人养活算什么玩意儿?废物、孬种。


    走在石板路上,肩头的汗还在往下淌,手指不自觉攥緊,想起今晚要见到的人,呼吸紊乱,心底那股癮更是湧得要命。


    山腰拐角,忽听前头脚步声。


    黄昏風里,一个白襯衫的身影慢慢靠近。衣摆被风鼓起,像一片帆正往岸边驶来。


    隋木莘英語也说的流利,到香港不过半个月,就开始教几个侨商子女念英文,日子过的比隋翊还体面。


    兄弟二人目光一对。


    隋翊“啧”了一声,别过臉去。他听见隋木莘轻一声“呵”。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往半山上的别墅走去。


    *


    香港半山,欧式别墅浸在潮湿的晚露中,灯罩蒙一层水汽。


    隋和光近来在研究炒股,成天坐在书房电话机前,面前摊开英文财经报,边剪雪茄,边看报价。他有好几只中意的外国股票,一支汽水厂,一支纺织行,他都买了。


    他的两个弟弟是傍晚陆续上的山。


    隋翊走在前边,身上清爽,袖子挽到臂弯,肌肉线条凌厉。他身后不远,隋木莘马甲配襯衫,整整齐齐,步子不緊不慢。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几步远。


    别墅客厅,落地钟敲了今天的第十九声。


    李崇西装笔挺,笑容惬意,可见银行交接还算順遂。副官提着一箱洋酒进来,木箱叮叮当当一阵响。


    “今天有好货。”李崇冲隋和光一挥手,“以前留学的朋友送的,法国、德国和西班牙,几个国家的都有。”


    菲佣赶紧接过酒,去厨房拿醒酒器。


    兄弟落座,杯盏交错,酒气渐浓。灯火映在他们的臉上,不管是冷是烈,都温和起来,也算难得的和谐团聚。


    隋和光先抬杯,简单说两句,几人开始吃饭。


    酒是好酒,果木香很浓,酸度合适,单宁丝滑。除隋和光,桌上几个人都贪了杯。


    问过李崇之后,隋和光讓菲佣把客卧收拾出来。讓隋翊隋木莘客房留宿。


    灯火暗下,别墅安静下来,只剩风吹树影。


    李崇喝醉了总愛闹腾,醉意上头,非要跟隋和光贴身打上两架。打到后来动作全變了味儿,凶得很。


    隋和光一掌拍开,“去睡觉。”


    李崇磨了磨后槽牙,他也清楚自己这毛病,毕竟十年前他就被隋和光拧断手过……一觉醒来发现手折了,不能不长记性。


    李崇笑了,他倒也自觉,自己进了另一间卧室。


    隋和光转去厨房端醒酒汤,正往楼下走,经过环形廊的卫生间,听见了水声。一瞥,门上磨砂玻璃上有一个模糊人影,听声音是在搓洗衣物。


    隋和光闻到了血腥味。


    *


    半小时前。


    别墅熄灯,隋翊躺得却很不安静。


    他盘腿坐在床上,背肌紧绷,渐渐浮起一层汗。手中是一张新照片——刚到香港的时候在维港附近相馆拍的。


    照片里隋和光西装革履,神色清冷,可恨肩头和腰间都多了一只手——李崇的。


    隋翊胸口烧得厉害。


    “……。”他低声骂,抓起剪刀,把李崇那部分小心剪掉,只留下隋和光沉静的身影。


    越看越渴。


    隋翊这一年都在努力戒酒,但酒癮能戒,心瘾呢?


    隋翊自嘲一声:他说他要争隋和光,但回归正常平淡生活后,一腔恨海情天无处安放,他想愛一个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爱。


    隋翊来之前买了一块手表,几千英镑,是他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今天李崇帶的酒,一口可能就是上千美刀。


    隋和光看起来也尝的很尽兴。他每次遇到喜欢的酒,就会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李崇跟隋和光的相处看得隋翊牙酸—上个月还是师长,今晚恨不得把头缩到隋和光颈窝,隋翊当时边喝酒,边心里嗤笑姨太作派,可现在……


    隋和光跟李崇在一起,比跟隋翊一起的时候高兴得多。


    如果爱是成全他、讓他一直开心。


    如果隋和光跟李崇一起很开心,那隋翊还真要继续争?


    隋翊闭上眼,脑子很乱,他抽出枕下的匕首,往大腿内侧划下去。鲜血立刻涌出,火辣辣的痛,暂时压下那股躁动。


    可是……


    我真的好喜欢你。


    一下又一下,斑斑驳驳,如疯如魔。血腥味在房间里漫开,欲望与汗水层层叠叠成痛快。不知道是痛苦更多还是快意更多。


    隋翊握刀的手很熟练,自残是个技术活,目的不是自杀,是让自己爽……但今天他心神不定,爽不爽,痛不痛,怪的很。


    他往楼上看。


    隋和光应该就住在二楼。二楼……他现在在和李崇……


    隋翊眼睛被刺得一闭,反射性猛睁开,刀已然横起,朝着袭来的方向。可下一刻,他僵住。


    *


    隋翊的房门没锁.


    隋和光能轻易推开,但他犹豫了。


    血的气味从房间中飘出来,越发浓了,片刻后隋和光还是推开门。他站在房门附近,没有进房间,但已经足够看清隋翊。


    ——他跪在床边,裤腿卷至膝上,往伤口撒不知名的灰。小夜灯昏黄,他一身汗光,腿上疤痕纵横,像一条条黑蜈蚣盘踞。


    二人目光对上。


    隋翊:“……”


    他一只手拿刀,一只手拿隋和光照片,反应很快,粗声粗气、混不吝地笑笑:“看清楚没……还不走啊?”


    虽然很不想再被隋和光认为是“见人就张腿的表子”,但隋翊更不想被他认为是懦夫、疯子。他侧过身,挡住腿。


    隋和光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他自残。


    隋翊压抑多年,现在二十岁的年纪,欲望不重才不正常……但隋和光是绝不会把理解说出口的。


    他清楚,隋翊的幻想对象是谁……


    隋和光:“收拾干净,明日去缝针。拳馆你这几天少去,跟木莘一起到市區逛逛。”


    他的解决办法相当简单:拳馆,血气方刚,蹭出问题来;到市区,说不定有艳遇。当然后半句期待隋和光也不会说,这种事得让隋翊自己甘愿,他干涉,反而激起逆反。


    隋和光找专门的医生了解过,二十岁,人脑还没完全发育成熟,思想没有定形。


    隋翊还有救。


    隋翊低着头:“可是我出不来。”


    他说话的表情、語气,居然很是委屈:“你能不能踩一踩我,就像去年那几次一样……”


    隋和光:“你不要学隋木莘的语气。”


    隋翊撤下粘腻的委屈,咧出一个笑——天生凶相,五官刀子刻出来的一样,嘴角有道淺疤,年轻、好斗、狠辣。哪怕现在耷拉着头,也只像一头野兽暂时收起獠牙。


    隋和光被他直直凝着,有种会被随时反咬一口的感觉。


    他现在能制衡隋翊,是凭隋翊几分良心,但他更看得清隋翊的野心。


    日子往后,隋翊说不准混进哪个帮派,心思一變,那就麻烦了。


    隋翊还在那里刻意柔和声音:“哥,你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看隋和光这眼神,简直要给他解剖了。


    隋和光不答反问:“你以后还打算成家生子么?”


    这是要让他找个人、回归正常家庭了?隋翊装听不懂,老老实实问:“有想法,但是你生还是我生?”


    “……”隋和光听他开始跑火车,立马引回来正题:“没打算的话,我给你踩断了,也算一劳永逸。”


    隋和光俯视隋翊,他在认真考虑。


    隋翊背后发寒,脸上还是笑盈盈,敛一敛凶相,露出钝钝的虎牙:“只要我还是你弟弟,还跟你留一样的血,你就舍不得。”


    “我可以帮忙。”钻入的声音温润,跟着夜风一起飘进来。


    客卧的纱窗被撬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


    隋木莘的白衬衫在夜色下清清淺浅,站在那里,曳过来的影子长且瘦。他也在笑,但笑不入眼,书生打扮,周身却透着妖气鬼气。


    “如果他这样臆想你也可以……”隋木莘问,“我也可以吗?”


    隋翊听明白了。


    ——隋木莘想让隋和光真阉了他!不然就是纵容他的“臆想”!


    “我断了,那你呢?”隋翊冷冷笑。


    隋木莘:“我并没有管不住下身的毛病。而且最近我在积极联系医师,进行心理治疗。”他和气地说:“四弟过后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你自费。”


    隋和光面不改色,一边听乐子,一边思考时机,预备给两个一人一脚,再附赠耳光……


    他并没有来得及实践。


    三声缓慢、平稳的掌声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砸在地上。


    “好热闹,怎么也不邀请我。”


    李崇站在门边,身姿稳如磐石。


    他雙眼清明,寒光森森,哪里还有醉意?


    李崇今天带酒回来是故意的。


    故意装和善,猛灌隋翊隋木莘,等人醉了、暴露真面目,再合理踢两人滚蛋。


    隋和光后背被李崇盯得一紧。


    大少爷有些心虚,但依旧处变不惊,一派淡然坦然——他也根本没做什么!


    这不算私会,他连隋翊的房门都没踏进来,下楼也是为了给李崇端醒酒汤……


    隋和光看着眼前混乱。还想敷衍过日子,这下窗户纸全捅穿了。


    隋和光不心虚,他头疼。


    被三雙眼睛直勾勾盯着,隋和光不动声色,倒出一根煙,打算先拉着李崇到旁边静一静。


    李崇巧劲挣开隋和光探过来的手,截走他指尖夹着的煙,“有害健康。”


    隋翊趁两人僵持的时候,飞快掏出火柴,倒出新一根烟,点上后给隋和光奉过去。


    隋和光咬住了。


    隋木莘悄无声息靠近些,捧出双手,悄悄在下面接烟灰。


    他顺带着轻动鼻子。隋和光刚沐浴过,身上有水汽和似有若无的香味,隋木莘离得近,被严密地裹住,窒息的幻觉中,他感到安宁。


    隋木莘暗暗去抓隋和光的手,把礼物勾在大哥手指上。


    一条小小的发带。礼物很小,大的隋和光不会收、李崇也不会让他收。


    隋和光先扇开隋翊,再给隋木莘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别拱火。


    旋即把烟抛开,朝李崇走过去。什么时候该哄什么人,谁是什么身份,他很分的清。


    李崇接过他的哄,手臂一探就把隋和光抓过来圈住,下巴抵在隋和光肩膀,出口嗓音低沉、尚带酒浸过的慵懒,但说的话在场几人都能听清楚——


    “弟弟们,下周末香港飞英国,记得提前收好东西。”李崇漠然微笑。“早上七点的票,不好打车,我替你们安排了人接送。”


    笑意森森,透着明显的威胁。


    隋和光甚至能从李崇话中听出杀意。


    他去抓李崇环住的手臂,很烫,才发现李崇也并不是全然清醒。


    隋和光面向两个弟弟,说:“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商量留学的事。”


    ……


    房间只剩隋翊一人。


    他捡起地上快要熄灭的半根烟,送到自己嘴边,在烟嘴浅浅凹陷的地方重重咬住。


    头皮发麻。


    隋木莘给的心理医生名片被隋翊撕烂,洒在一边。


    摸出另一张精致的名片,“和义安”——这是今晚拳馆馆主特意塞给他的。隋翊在心里冷冷地笑,都是流氓,洗白上岸了,就开始学上流人的“风度”,装模作样。


    隋翊从没做过君子。


    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同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