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月第一次见到时卿舟是在一个大雨天。


    雨很大。


    雨点砸在地上,溅起白色的水花。


    她还是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一个厚厚的书包,被关在孟家那扇冰冷的雕花铁门外。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校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重。


    她能听到门内传来的、隐约的欢声笑语。


    那是属于孟婉凝的生日派对。


    而她,这个刚被接回来不久的、上不了台面的真千金,被拦在了门外。


    她抱着书包,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


    就在这时,一双同样被雨水浸湿的黑色球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缓缓的,抬起了头。


    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也站在雨里,浑身湿透。


    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那个时候他的脸上还没有留下疤痕。


    那双黑色的桃花眼,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孟昭月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突然那全部涌了出来。


    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很轻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我是被他们接回来的。”


    “他们都不喜欢我。”


    “没有人喜欢我。”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雨下得更大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冰冷的疏离感。


    落在她的耳中却别样的温柔。


    “好巧。”


    他说。


    “我是私生子。”


    “也没有人喜欢我。”


    被孤立的和被抛弃的,天生一对。


    女配和反派,天生一对。


    ……


    孟昭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


    窗外没有下雨,是晴天。


    可她却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像是刚从那场大雨里走出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一片湿润。


    不知道是梦里的雨水,还是现实中的眼泪。


    ……


    孟昭月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时卿舟。


    他没有走。


    昨晚他睡在了客厅。


    他正戴着无线耳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几个视频窗口。


    “……武装支持协议可以升级,这次议会人员调整已经确保,上次说的提案必须作为一号法案通过。”


    “还有,南非那条矿脉的开采权,让哥萨克下周之前必须给出明确答复。”


    “告诉他们,我们提供的武器支持,不是免费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孟昭主。


    他说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屏幕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恭敬地等待着。


    时卿舟的目光,落在她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上。


    随后他重新看向屏幕,简洁地说了一句:“会议暂停。”


    说完,他直接合上电脑,摘下耳机,站起了身。


    他朝她走了过来,脸上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柔的笑容。


    “怎么哭了?”


    谁惹她哭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内心的阴影处泛起。


    他走到她面前。


    孟昭月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明明洗过了,不是很明显了,他还能看出来?


    “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软软的。


    时卿舟温柔的看着她:“是什么事情?”


    孟昭月乖巧地回答:“是和你刚刚相遇的场景。”


    时卿舟愣了愣,眸子里掠过某种情绪。


    初遇。


    他当然记得。


    他已经重生了,算准了时间。


    他知道,那天是孟婉凝的生日,孟昭月会被那几个势利的下人,关在孟家的大门外。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那个时候,淋着雨的她,会遇到同样寄人篱下、被排挤的顾清珩。


    两个同样孤独的人,会在那场大雨里相遇。


    成为彼此生命里,最初的光。


    时卿舟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提前派人,将顾清珩绊在了另一栋楼里。


    然后,他一个人,走进了那场瓢泼大雨中。


    去见他的神明。


    哦,对了。


    那几个当初把她关在门外的下人。


    第二天就因为“偷窃主人财物”被开除,然后人间蒸发了。


    现在大概,早就成了南太平洋里鱼群的养料。


    这些,他都不会告诉她。


    时卿舟沉默了一会。


    “嗯,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他慢慢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她泛红的眼角。


    现在,她不再是顾清珩的光,而是他的神明。


    她属于他。


    从最开始到未来,直到永恒,生生世世,都是。


    时卿舟拉开了餐桌的椅子:“月月,我准备了早餐。”


    见孟昭月坐下,他走进了浴室。


    孟昭月看着桌上那份卖相意外不错的早餐。


    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气。


    “你做的?”她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太阳蛋。


    “嗯,是我做的。”时卿舟的声音从浴室门口传来,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梳子。


    孟昭月叉起一小块蛋白,放进嘴里:“很好吃,上次你做的那个也很好吃。”


    时卿舟闻言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


    “那下次,我继续给你做。”


    孟昭月摇了摇头:“不要。”


    时卿舟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温柔的回答:“好。”


    他拿着梳子慢慢地走到孟昭月的身后,开始为她梳理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孟昭月习以为常地继续吃着早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对劲。


    以前都是时卿舟这样帮她梳头的。


    时卿舟熟练地将孟昭月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她的后颈就这么完整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光洁、白皙、纤细。


    他的呼吸似乎放轻了一些。


    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一小片细腻的皮肤上。


    他能看到上面细小的、柔软的绒毛,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隐隐跳动。


    想咬上去。


    想在那里,留下属于自己的、无法消除的印记。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沿着她的颈动脉划过。


    孟昭月被蹭得一个机灵,连忙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牛奶杯,受惊了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我要去上班了!”


    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时卿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