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胖子这人，其实还不错。


    就是有点贪财，贪吃，贪睡，贪生怕死，满嘴放炮……


    他起床吃饭，我就在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正好对面病房有几个家属来探望病人，胖子看到了，就顺嘴问了句：


    “你家里人啥时候来看你？”


    真是盖伦出轻语，沉默又破防。


    我：“我从小没妈，我爸也不要我了。”


    “……”胖子啪一耳光就抽自己脸上了，干笑道，“道爷瞎问的，别认真！”


    “没事，早就看开了。”我摆摆手。


    “其实我也没爸妈，是师父把我养大的。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活得自在。”胖子嘀咕着。


    眼睛却时不时瞄一眼对面热闹的病房，舍不得挪开视线。


    “我下去走走。”我感觉不太自在，就离开病房，自顾自下了楼。


    外面天气正好，阳光高照。


    住院部后面的空地上，很多人在散步。


    本来是下来晒个太阳，但我走着走着，脚步却突然顿住了，视线也定格在前方。


    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花坛边上，有个妇人正悉心给一个手上打了石膏的少年喂饭。


    妇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温柔知性。


    少年十六七岁，跟她长得很像。


    那画面，就是一对普通的母子罢了。


    但我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妇人的脸，心头狂跳。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相师，第一步就是开心眼。


    所谓心眼，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眼睛，而是一种敏锐的感知能力，可以帮助相师看天、看地，看人。


    正是因为开了心眼，所以我的感知远超常人。


    此刻我能清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悸动，好似血脉的吸引。


    而这一切，就来自于不远处的那个妇人。


    不会有错……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遇见她。这一刻心中有股冲动，我好想上去与她相认。


    但我忍住了。


    父亲很少提及母亲，只有在喝了酒的时候，偶尔才会跟我说一些关于母亲的事。


    还记得有一次我问他：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


    他的回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说你们无缘，不见才是最好。


    明明是母子，但却无缘。


    这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烙印。


    其实我也明白，母亲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否则也就不会在生下我的那天，看都不看我一眼，冒着雨也要离开。


    想到这里，看着不远处母子亲昵的样子，心底有些酸楚。


    看来，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


    这一刻我就像个阴暗的小丑，只能躲在暗处，窥探别人的幸福。


    “别逛了，有事找你！”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胖子走过来拉我，看到我又一愣，满脸狐疑道，


    “你眼睛咋红了？”


    “没事，进沙子了。”我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怎么了？”


    “上楼再说！”胖子满脸神秘地拉我上楼。


    我其实还想再看看那个女人，但却不知道怎么跟胖子说。


    等到了楼上，回头再往下面看去，那对母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病房里，有个男人正在等待。


    他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西服，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


    见胖子拉着我进门，审视的目光便上下打量我。


    “靠北啦，胖仔，你讲的朋友就他喔？这么少年欸，真的有本事？”


    “这个你放心，这老弟的本事就俩字，牛逼！道爷推荐的人，能有错吗！”胖子拍着胸脯，张嘴就开吹。


    “那就信你一次，可千万别骗我厚！走吧！”


    我一头雾水，被俩人一前一后带上了车。


    “到底干啥？”上了车我才追问。


    “这是辉哥，道上的风水中介，他最近接了个家宅活，来找我帮忙。


    不过道爷在堪舆上的造诣，不如沈老弟你的十分之一，所以就特意举荐了你！”胖子简单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有生意找上门了。


    “所以你就是当二道贩子，让我去干活呗。”我说。


    “什么话这是！”胖子一拍大腿，“钱对半分，道爷跟在你身边，万一有什么危险还能保护你，这是合作共赢啊！”


    我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拒绝。


    光一个灵棺玉就要六千万，鬼娘子还要我找九样东西，以后花钱的地方肯定不少。


    我是得多赚点钱才行。


    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车子开了挺长时间，到了中午才开进江城辖区的一个村子，停在一处小院跟前。


    斑驳的院墙年代感十足，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二层小楼。


    在江城，这样的独栋老楼不多见了，也只有乡下能看到。


    小院门前，正站着一个女人。


    凤眼薄唇，肌肤白皙，容貌姣好，头上扎着高马尾，穿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的气质十分精干利落。


    “下车。”辉哥率先拉开车门，迎了上去。


    我和胖子也跟着下车。


    “欧阳老板！人找来啦，随时都能开工啦！”辉哥站在女人身边，笑着开口。


    女人扫了我和胖子一眼，蹙起秀眉。


    不等她开口，辉哥就说：“欧阳老板，不能以貌取人喔。这两位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胖瘦双雄，很有本事的啦！”


    “他咋不说雌雄双煞呢。”胖子嘴角抽了抽。


    这中介的嘴，比他还能扯。


    女人一看就是很精明的类型，但听了辉哥的话，她却没有任何质疑。


    反而是点点头，冲我们这边伸手，淡淡道：


    “幸会。”


    胖子咧嘴一笑，搓着手上前，跟美女握手。


    我在后面，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又看了眼旁边的小院子，微眯起眼睛。


    “老板，具体是要办什么事，先说说吧。”简单寒暄过后，胖子开口询问。


    女人盯着胖子，半晌嘴里才蹦出俩字来。


    “你猜。”


    胖子：？


    办事不说事，还要自己猜，这是把他当日子人整呢？


    但我看出来了，人家这是在试我们的成色。


    “辉哥，这个活的报酬有多少？”我上前一步问道。


    “这个还没定啦，不过按江湖规矩，家宅活一般都是二到四万。”辉哥说道。


    “哦。”我点点头，“那这次的报酬，得翻倍。”


    “沈仔，这个一会再谈啦！”辉哥笑着给我使眼色。


    还没办事就开口要价，这显然不合适。


    女人也微微蹙眉。


    但我对上她的目光，平静开口：


    “看阳宅二到四万，阴宅翻倍，我觉得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