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八千块,一条命,够不够?
作品:《乡村命师》 刘师傅的脸上堆满了笑,那是一种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才能练就的圆滑。
“盛先生,您真是神了,就您刚才那两下,他要是看见了,魂都得吓飞!”
我没理他。
有些人的话,听不见比听见要好。
刘师傅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自讨没趣,我想他应该懂了。
恰好此时,周扬的司机提着我需要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我接过锄头,在罗国富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挖开一个浅坑。
三炷香点燃,插进泥土,青烟笔直地升起,没有一丝弯折。
我抽出一沓柳纸,用打火机引燃,扔进坑里,火光映着我的脸,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各路鬼神,土地庙王,助我消秽,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落。
地面下,那被罗国富踩住的地方,陡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吱吱”声,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穿了皮肉的老鼠在惨叫。
罗国富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上涌,狂喜地大叫起来。
“没了!盛先生,那只手没了!我能动了?”
我点了点头。
“可以了。”
罗国富如蒙大赦,闪电般地抽回脚,连退了七八步,直到后背撞上车身才停下,他大口喘着粗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操!吓死老子了!这王八蛋,真他娘的歹毒!”
他惊魂稍定,快步走到我面前,一个劲地道谢:“盛先生,谢谢您,谢谢您救我一命啊!”
“没事。”我声音平淡。
周扬此刻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眼神不住地往地上瞟,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踩中地雷。
“盛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能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
“他不在里面。”
“既然布下这个局,就是算准了我们会来,他早就走了。”
“走了?”罗国富急了,“这孙子跑哪去了?他要是连夜跑路,咱们上哪找去?”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如果我没猜错,他去了他母亲的坟边。”
周扬愣住了:“盛先生,您怎么知道?”
“门口的对联还是新的。”
我平静地解释道:“他母亲刚过世,他这种性格的人,孤僻,没朋友,天地之大,唯一能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只有他母亲身边了。”
说完,我不再看那栋死气沉沉的房子,转身对周扬说。
“去问路,问他母亲埋在哪。”
吴胖子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盛先生,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朱老七干的了?”
我嗯了一声。
“是他。”
“我靠!”吴胖子一拍大腿,“还真是他!可他图啥啊?总不能真就为了那八千多块钱吧?”
我没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朱老七亲口来说。
很快,司机问清了路回来,说朱老七母亲的坟,就在他家屋后的半山腰上。
我抬头望去,那座山算不上雄伟,却也林深树密,坡地连绵。
“走,上山找他。”
我率先迈步,踏上了那条蜿蜒的山路。
路很窄,很崎岖,吴胖子一边走一边抱怨:“哎哟,这路也太难走了,这葬个人怎么还往山上跑,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把棺材抬上来的?”
他话音刚落,自己就“咦”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
“对啊,盛先生!您说那朱老七连丧事都没办,村里人肯定没来帮忙,那口棺材,他一个人是怎么弄上山的?总不能先把人背上来,再下山扛棺材吧?”
“他不用自己扛。”
我脚步不停,声音在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他做的木人会替他抬棺。”
“木……木人抬棺?”
吴胖子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却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朱老七,越发地好奇了。
鬼匠,鬼匠,能让死物通灵,这才是真正的本事。
我们在山上爬了足足一个小时,汗水浸透了衣衫,眼前才豁然开朗。
一片空地。
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木制品,小木屋,小沙发,小床,甚至还有个小小的电视机,每一件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这些,都是烧给死人的。
顺着这些木制品的朝向看去,一座孤零零的新坟,赫然立在那里。
坟前,坐着一个男人。
他就那么坐着,背对着我们,身影颓废,衣衫褴褛,满头乱发纠结在一起。刘师傅说他三十八岁,可那佝偻的背影,分明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那是被生活彻底压垮了的痕迹。
罗国富一见到那个身影,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瞬间爆发。
“朱老七!你个狗娘养的,总算让老子找到你了!你个鳖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他怒吼着就要冲过去。
可刚迈出两步,脚下却像生了根,硬生生停在了我的身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吞咽声。
“盛先生……”
他在等我的许可。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向前走了几步。
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那个男人缓缓地转过头。
“你还是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他抬起眼,看向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涣散,空洞,像是两口枯井,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
“你知道我会来?”我看着他,平静地问。
“你破了我的咒灵,拆了我的鬼拦门,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本以为,会是个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现在的玄门,倒是出了些人物。”
“少他妈在这放屁!”罗国富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个阴险的混蛋,居然想用邪术弄死我!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非削了你不可!”
“闭嘴。”
我头也没回,声音却冷得像冰。
罗国富的骂声戛然而止。
我盯着朱老七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他真想让你死,别说是我,就是再来十个我,也救不了你的命。”
“他设下的鬼拦门,只是想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而已。”
此话一出,不只是罗国富,连周扬和刘师傅都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坐在坟前,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男人。
朱老七听了我的话,那死寂的脸上,竟然真的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慢悠悠地从满是破洞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又捏出一撮烟叶,笨拙却熟练地卷成一支烟。
点燃,深吸。
一口浓烟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吐出,缭绕在他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周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向前一步,小心地问道:“朱师傅,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老七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随手按熄在身旁的泥土里。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得可怕。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刘师傅和罗国富身上。
“你应该问问他们。”
“问问他们,为什么不给我那八千块钱。”
“问问他们,我娘的命,到底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