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阿宁姐姐

作品:《夫兄

    李希夷骤然恍惚。


    前世,裴阮宁抚箜篌,在她身上追踪粉,春山之上屡发催命语,桩桩件件,巴不得她死无可死才好。


    再看眼前的裴阮宁,真是隔世,判若两人。


    李希夷颤声,“阿宁姐姐,别来无恙。”


    距离上一次裴阮宁来极北草原,已经过去小半个月。裴阮宁没有多想。


    裴阮宁打开随身戒,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青瓷瓶,“微微,这都是我们山上丹修、医修亲炼的,能治腿伤。保证不会留疤痕。”


    她取出丹药,语气和和缓缓,讲述使用的注意点。


    说话时,裴阮宁毫不介意,直接坐下来替李希夷上药,动作小心而轻柔。


    裴阮宁为她上药时,微微俯着头。


    李希夷便盯着她头上那朵丝绒花,一点点出了神。


    四年。


    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年。


    到她上山,到她死时,裴阮宁的穿搭完全换了风格。从前素雅,不假一饰,宛若清水芙蓉。变作头饰繁多,用色大胆,却出奇地明艳好看。


    这一番变化,其实还是李希夷影响的,她很喜欢美丽之物,美人。说白了,李希夷好.色。


    因此,在陌洲,在极北草原。


    李希夷真心把裴阮宁当作姐姐,费心费力地,用各种好看的饰品,打扮裴阮宁。就像打扮她童年爱极了的BJD娃娃。


    直到,裴阮宁也爱上了这种风格。


    而后,裴阮宁也反过来影响了李希夷。


    李希夷从满头亮色花饰,变成了独爱素雅简单。


    明明是那样好过的姐妹。


    李希夷感到眼睫处发酸,甚至下眼睑的肌肉都开始因为过分的忍耐,而一跳一跳地抽动。


    成奶奶真心道谢,“裴仙子费心。太费心。”


    上好钩吾山的灵药,李希夷顿觉腿上一片清凉,痛感完全消退。


    带灵气术法的药物,比她普通的祝由术,要好用得多。


    “谢谢……阿宁姐姐。”李希夷维持着人设,“已经不痛了。”


    裴阮宁露出开心的笑容,“微微无不无聊?帮我选发饰好不好?”


    一如往常,她们那样要好,见面总要玩上几天互相为对方装扮的游戏。


    说是游戏,其实是对对方的喜欢溢出,多到不得不投射在打扮对方、装点对方上。


    李希夷装作无事地点了点头。


    裴阮宁微笑着打开随身戒,取出自己的饰品箱,还有花了不少灵石的新制的各色成衣。


    照例,那面等身的镜子,她也一并带了来,就搁在床尾。


    裴阮宁坐下来,任凭身后李希夷坐着,替她篦头。


    李希夷手都发抖,她其实是恨不起来女孩子的。一直都是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神经大条到,一点都没发现,阿宁姐姐的心,早就难过了。


    是从今天凌晨,池青道抱她回来开始,还是更早?


    李希夷抬手,对着那面巨大的等身镜,坐在床边,替裴阮宁束发、编发、簪花。


    为了使得头发不打结,李希夷一梳到底。她给裴阮宁设计发型,向来是细辫子粗辫子都有,环、挽、簪、扣,用尽手法,极尽巧思。


    毕竟,这是对她很亲切很好的姐姐。


    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不多。


    她都记得要加倍回报。


    或许是从小就穷怕了,李希夷对这些手艺活,很擅长。尽可能地多学份手艺,就多份生存之道。尽管看上去没什么大用,但很利于她讨好身边人。


    李希夷心中默默感叹:小道医——一款超绝讨好型人格小白花。


    虽然死了一次,但是李希夷手艺活还是很熟练,都是身体记忆。


    很快,裴阮宁素雅的发型,变得生动有趣,发髻整齐碎发收拢,缀满开一圈多色的发饰,好像蝴蝶停留。


    连带着裴阮宁身上那股缥缈仙气,都显得淡了,多了丝平易近人。


    裴阮宁满意地摸了摸髻角,站起来开衣箱,抱到李希夷床上,铺了满被子,“微微妹妹先选,有喜欢的尽管开口。”


    那样热情,笑容表情,挑不出一丝错处。


    看上去就是只优雅可爱的高个瘦兔。


    李希夷没有心思,随便指了几件素净的。


    裴阮宁略微疑惑,“微微?你眼光怎么这么素了?”


    李希夷:“难得,花蝴蝶似的穿,我有些腻了。”


    算是没有OOC,萌混过关。


    裴阮宁:“还真是,倒像我会喜欢的风格。”她点点唇,“微微,今日抢衣服,来日莫不是也要抢我东西?”


    从那开玩笑的口气和打趣似的戏言里。


    李希夷品到一丝敌意。


    微不可察的试探。


    上辈子,高敏感的小道医,被自卑讨好所攫住,满心只有对姐姐的喜欢、对姐姐的亲近、对姐姐的愧疚。或许发现了这种敌意,但自动忽略了。


    她愧疚自己觊觎好姐妹的前未婚夫。


    她喜欢池青道,又不得不暗恋,把心思一次次压下。池青道的高超暧昧手段,让她的封心之石墙,又一次次被澎湃泛滥的心潮冲垮。


    有多少次,裴阮宁用言语行为,让她觉得自己是小三?


    勾起她的愧疚、勾起她的自卑、勾起她的道德感。她喜欢池青道,仿佛弥天大罪,对不起姐妹,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所有人。


    甚至是心里偷偷喜欢,都罪恶感滔天。


    小道医反复内耗、反复自我折磨。


    小道医成了池青道、裴阮宁——这对退婚夫妻play的一环。


    这一世,李希夷生出薄怒,对前世的自己。


    于是,她对着裴阮宁甜甜笑开,“阿宁姐姐说笑呀。我哪里抢得过你。”


    小白花么,路子已经失败了。


    那这辈子,当黑莲花好了。


    绿茶,谁不会。


    裴阮宁碰了个软钉子,毫无异常,反而有意无意地问起了昨晚,“听说,是灵均抱你回来的?”


    灵均,是池青道的表字。


    也是他日后荣登仙君众人对他的雅称。


    “怎么传成这样?”李希夷惊道,“我摔断腿,爬不上坡,是青道哥哥御剑带了我一程,他人好而已。”


    含糊其辞的回答。


    却让裴阮宁举棋不定了。


    她本就是今晨闻讯而来,抑制住了自己酸涩的内心,还给草原孤女带药,丹修医修那的药,虽然不值当什么,但收买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孤女,绰绰有余了。


    李希夷故作天真,“阿宁姐姐,你不开心吗?”


    面对抛回来的巨雷,裴阮宁暗暗咬牙,“哪有,我担心你。”


    裴阮宁内心暗自好笑。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把这种不上台面的小女孩,当作情敌,去提防。


    灵均不会把她当回事的。


    天上月,地上石,永远不会有同路的一天。


    “灵均还说来看你,估计事多忘了,可别又是被什么绊住脚了。”


    临走前,裴阮宁还特意提上这么一句。


    李希夷假装没看见帐外新来的那道高大人影,故作失落,裴阮宁眼尾带出一丝不屑,灵均最讨厌这道医任性自我,天天黏着他了。


    裴阮宁走后,李希夷闭眼假寐。


    一直没去管外头新来的人,进不进来。


    成奶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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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半晌,洞若观火,这时才搭话,“囡囡,这回可是认真的?”


    帐外,那高高的身影,顿了一顿。似乎想听清下文。


    李希夷会意,“奶奶我知道错了,天上月,本不该去触。”


    帐子上的人影,凝固住了。


    李希夷继续,“虚幻而已。”


    那人影扭身要走,李希夷心中一喜。


    上辈子,池青道来看望她,她欢天喜地,只念着青道哥哥还是关心她的,完全不记恨他失约害她断腿。甚至还沾沾自喜,断了条腿,能被青道哥哥抱一路,不亏。


    池青道刚来,都不用哄,李希夷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热情快乐小狗,继续倒贴。


    这辈子,李希夷干脆拿话挡了他,让他别进来,眼不见心不烦才好。


    成柔道:“十年了,好孩子,终于看开了。”


    帐外的身影,已经没法欺骗自己,祖孙俩不是在讨论李希夷对他的情意了。


    李希夷故意接奶奶的话,茶茶道:“是了,他见了我就讨厌。”


    帐外驻足的身影,忽地走了进来。


    李希夷心中骂了一句,我还没发挥完呢,哥你就进来了?


    池青道闯了进来,闷不吭声。


    当她抬眼看见池青道,心里仍是怦然一动。


    高、英俊、短银色发,单绺细麻花辫垂在左肩头。平添一丝不属于男子的美和少年气。


    说不动心,说放下了,说不难过,统统是谎话。


    生理性的喜欢,根本无法自控。


    她一见到他,心里就触动,产生心动的生理反应。


    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如同陨石撞地球,被无限放大。


    或许这就是孽缘,一见钟情的人,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件事,经由他去说去做,总是与旁人不同的。总是让李希夷想去特殊对待的。


    可再心动,再喜欢,再欢喜,再不甘,都得放手。


    她想活下去。


    她得先活下去。


    池青道端着架子,等李希夷向往常那样先给台阶,他再顺势给面子和好。十六岁少女的心思,实在太好猜太好拿捏。


    李希夷心中跌宕起伏,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她不否认,她现在看见他就想哭。


    在前世被逼自刎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


    久到她以为和池青道的一切,或许只是青春期的幻梦。


    “我累了,你……”李希夷心中有怨,叫不出“青道哥哥”的昵称,“请回吧。”


    成柔见她那样难耐,眼圈红了身子也缩起来,赶忙拉过池青道,说着好话招呼着,推了他出去。


    池青道没怎么反抗,只是出帐子前,忍不住回头瞧了眼少女。


    断腿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径自躺倒睡下了。背对着他。


    池青道心里起了疙瘩。


    禁不住眉头一拧。


    她和成柔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只是没赴约,她就要放弃十年的感情,彻底对他歇了心思?


    ……


    没来由的,池青道心一沉,一阵恐慌。


    他不信。


    从前,李希夷也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手段,以退为进,只不过都被他看出来化解了。


    帐篷内。


    李希夷鼻子酸涩,默默哭了半晌。又伤又累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钩吾山。


    她住在春山的洞府里,听见到处传灵均仙君回来了,放下铺床的事情,赶紧儿地跑出去,喜滋滋的,拉着过路的弟子问:“青道哥哥回来了吗?”


    那弟子一看是她,反而一愣。表情浮现出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