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小心点，必须囫囵个儿地回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劲儿。


    一直没说话的五嫂白雪走到了李牧跟前，只是把自己腰上那把磨得雪亮的短刃解了下来，又一次塞进了李牧手里。


    李牧接过那把刀，刀柄上还留着她的体温，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就绪，柳烟已经换上了一身猎户的破旧粗布衣，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抹了些锅底灰，活脱脱一个在山里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逃命的村姑。


    她对着众人狡黠地一笑，身子一闪就跟只狸猫似的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下山的夜色里。


    没过多久李牧也带着石勇和那两个猎户背着弓，扛着几块早就备好的大石头没声没响地朝着鹰嘴崖的方向摸了过去。


    夜色跟墨一样浓山风也凉了起来。


    柳烟的身影在林子里穿得飞快，她不走大路专挑那些难走的野路子，她对自己的力道控制得好到没话说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


    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她脚下故意一重，留下一个又深又急的脚印，在一丛荆棘边上她故意让衣角挂了一下撕下了一小块布条。


    她是一个最高明的老猎人，在身后布下了一条看着破绽百出却又合情合理的逃命路线，而这条路的尽头不偏不倚正好指向鹰嘴崖。


    做完这一切她像猴子一样爬上一棵大树收敛了全身的气息，整个人融进了黑暗里，没过多久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狗叫声，从远到近传了过来。


    “都给老子搜仔细点！那几个娘们细皮嫩肉的跑不远！”一个沙哑的嗓门在林子里吼道。


    十几条恶犬在前面开路，鼻子贴着地兴奋地到处乱嗅，很快一条黑背大犬发现了柳烟留下的那个脚印发出一阵急促的狂吠。


    “找到了！在这边！快跟上！”


    火把的光一下子聚了过来，三十多个官兵衙役，在一个都头的带领下顺着狗指的方向气势汹汹地就追了过去。


    树冠上，柳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上钩了！


    “快！都他娘的给老子跑快点！那小娘们就在前头！”


    一个粗哑的嗓门在林子里回荡，搜山队的队正王虎挥舞着手里的朴刀满脸都是贪婪的兴奋，他是县尉的心腹这次带队出来，就是为了抓捕李牧和那几个传闻中美艳动人的嫂嫂。


    只要办成了这件差事赏银、官位，都少不了他的！


    王虎为人一向谨慎，可这次的功劳太大诱惑也太大，而且他有十几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开路，他不信那几个娇滴滴的女人能从他手心里飞了。


    猎犬们一路狂吠，死死咬住柳烟留下的气味将队伍坚定不移地引向鹰嘴崖的方向。


    王虎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地势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嘀咕，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个死胡同，可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把她们逼进绝路瓮中捉鳖岂不是更省事，功劳的诱惑压倒了那最后一丝警惕。


    “加把劲！抓住那几个娘们一人赏银十两！”他大声地鼓动着手下的士气。


    与此同时在鹰嘴崖下方的一处隐蔽的岩石后，赵月儿正带着山杏和石榴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风向对了就是现在。”赵月儿冷静地判断着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


    她将那些名为醉神香的干枯草叶捻碎小心地倒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瓦罐里，下面垫着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


    没有明火也没有浓烟，一股极其淡的怪异香气随着炭火的温度袅袅升起，然后被山谷间的风无声无息地带向了来路。


    山杏和石榴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东西真的有那么神奇？


    “别靠太近，”赵月儿低声嘱咐。


    “用这叶子把气味往峡谷口扇，动作要轻别把火星扇出去了。”


    两个小姑娘连忙点头拿起宽大的芭蕉叶，学着赵月儿的样子缓缓地扇动起来，将那无形的毒气送得更远。


    追击的队伍越来越近，跑在最前面的几条黑背猎犬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汪……阿嚏！”


    领头的那条最凶悍的恶犬猛地打了个大喷嚏，然后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原地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四肢抽搐。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阿嚏！阿嚏！”


    “呜……呜……”


    剩下的十几条猎犬像是中了邪，一个个喷嚏连天东倒西歪，有的原地打转追自己的尾巴，有的则一头撞在旁边的树上哼哼唧唧地再也爬不起来，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官兵们最倚仗的狗鼻子全废了！


    “怎么回事？！”王虎脸上的横肉一跳厉声喝问。


    “这些畜生发什么疯！”


    没人能回答他，所有的衙役都看傻了眼，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猎犬此刻全变成了满地打滚的废物。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梁骨悄然爬了上来。


    那些猎狗全都跟疯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鼻涕眼泪流得到处都是。有的用爪子使劲挠自己的鼻子，有的在原地追着尾巴转圈，还有的干脆躺地上打滚，嘴里哼哼唧唧的。


    刚才还挺吓人的狗队，一下子就全趴窝了，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叫王虎的头头跑过来，看到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气得上去就踹了一脚。那狗也就翻了个身，继续哼唧，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他娘的！一群废物！”王虎骂了一句，可他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太奇怪了，这么多狗，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他正想着呢，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山口那儿，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那人跑得歪歪扭扭的，好像听见后面的动静，还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那条窄窄的石缝里。


    是那个女的！


    王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狗是废了，可人就在眼前啊！看她那个样子，肯定是跑不动了，慌里慌张地钻进了个死胡同里。


    “别管狗了！都给我追！她跑进鹰嘴崖了！给我堵死她！”


    王虎喊了一声，也顾不上那些没用的狗了，提着刀第一个就冲了过去。


    他手下那三十多个人，就跟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一个比一个快，抢着往那个窄口子里挤。


    鹰嘴崖这个地方，名字真没叫错。


    两边都是几十丈高的石壁，光溜溜的，跟刀砍过一样，想爬都没地方下脚。中间就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最宽的地方也就够两个人并排走。


    三十多个人一进来，队形就给拉得老长老长的，跟一条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