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天水宗的画风，彻底歪了。


    曾经仙气缭绕、云雾飘渺的五座山峰与三大谷地，如今被一座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科技工业园”所占据。


    从高空俯瞰，这片区域再也看不到亭台楼阁与灵田药圃。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日夜喷吐着炽热白烟的炼钢高炉；是轰鸣作响、不断吐出灰色“泥浆”的水泥搅拌厂；是在山谷间纵横交错，铺设着两条锃亮铁轨的运输线。


    “呜——”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一辆小巧的黑色蒸汽机车，拖拽着十几节装满暗红色矿石的车厢，沿着铁轨“哐当哐当”地驶过。那滚滚的浓烟与嘶吼的机械声，彻底取代了鹤唳猿啼，成了天水宗新的背景音。


    宗门的心跳，从打坐吐纳的沉静，变成了工业革命的轰鸣。


    ……


    “一号生产线，注意你们的‘灯丝’封装良品率！已经连续三次低于百分之九十八了！赵部长说了，再出问题，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光！”


    “二号车间的，搞快点！坊市万宝楼的订单催了八遍了，今天必须再赶付一万个‘长明灯泡’！”


    原格物苑，现“轻工业生产部”的厂房内。


    赵四站在高高的铁架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扩音器，唾沫横飞地吼着。他修为还是那个半吊子的练气五层，可吼起人来中气十足。


    平台下方，数百名穿着统一工装的弟子忙得热火朝天。流水线上，一个个巴掌大的“灵能电池盒”和透明的灯泡被飞速组装着。


    一名新来的筑基期修士，因为操作失误弄坏了一个灯泡，被赵四指着鼻子骂了足足一刻钟，连头都不敢抬。在这里，修为不是身份的象征，计件绩效和技术等级才是。


    “部长，图纸上说这个‘卡扣’的公差要控制在半毫米内，我们现在的模具精度不够，废品率太高了。”一位曾经的内门弟子，如今的技术组长，满头大汗地跑来汇报。


    赵四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去新材料研发中心打报告！找苏嫣然苏总工！让她给咱们想想办法，就说是我说的，生产不能停！”


    ……


    与此同时，工业园最核心、戒备最森严的“格物之塔”内。


    新材料研发中心。


    苏嫣然一袭纯白的实验服，戴着一副无框的水晶护目镜，正静静地站在一块巨大的光幕前。她一头青丝被简单地束在脑后，曾经清冷如冰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对眼前无数数据的专注与痴迷。


    “总工，‘二号合金’的第三次拉伸实验失败了。”一名研究员走过来，声音有些沮丧。“样品在达到预设强度值的百分之九十二时，内部的灵力传导结构就崩溃了。”


    “意料之中。”


    苏嫣然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地划动，调出了一组复杂的曲线图。


    “问题出在‘灵力热处理’阶段。降温曲线的第三个节点太过陡峭，导致合金内部形成了不稳定的‘灵力应力’。把降温速率降低百分之十五，在第三节点增加一个三十秒的恒温处理。再做一次实验。”


    她的声音清脆而果决，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研究员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抱着新的数据飞快地跑开了。


    苏嫣然看着那代表失败的红色数据，非但没有失落，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对她而言，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离真理更近一步。


    这种通过计算与实验，去探究物质本源的感觉，远比枯燥的打坐悟道，要让她沉迷一万倍。


    ……


    夜幕降临。


    一名外门弟子结束了一天在矿山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登上了往返于生活区与工业园的“有轨灵能公交车”。


    车厢内灯火通明，坐满了和他一样下工的弟子。


    “妈的，今天又吸了一鼻子灰。”一个弟子抱怨道，“真怀念以前啊，山清水秀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旁边一人嗤笑道，“以前山清水秀，你一个月能赚几个贡献点？现在只要肯干，去流水线上拧螺丝，都比以前做宗门任务强！再说，你不想用‘灵能热水符’洗个热水澡？”


    抱怨的弟子顿时不说话了。


    是啊，生活虽然被噪音和烟尘包围，但确实方便了太多。电灯、冰箱、公共澡堂的热水、便捷的公交……这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都成了日常。


    曾经高高在上的修仙生活，仿佛一下子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而且……还挺带劲。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宗门深处的丹鼎殿内，如今已是门可罗雀。


    张长老和几位老丹师，正对着一壶凉茶唉声叹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一个丹师痛心疾首，“那些小兔崽子，宁愿去格物苑买什么‘营养液’和‘抗生素’，也不来求我们炼制的‘培元丹’和‘祛毒散’了！”


    张长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格物苑的丹药生产线，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生物催化”和“离心萃取”法，能以极低的成本，大批量生产出效果立竿见影的低阶丹药。


    虽然这些丹药毫无“道韵”可言，但对广大中下层弟子来说，便宜、管用，就够了。


    他们的传统丹药，除了那些真正需要感悟道韵的高阶丹药外，几乎被冲击得溃不成军。炼器阁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一个属于“格物学”的时代，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碾压着旧有的一切。


    ……


    “格物之塔”，顶层。


    王猛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这个由他一手创造的钢铁世界。


    夜色中，整个工业园灯火辉煌，宛如一片坠落凡间的星海。高炉的烈焰直冲天际，蒸汽机车的长鸣划破夜空，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满意地打开了系统面板。


    【震惊值余额：315,800】


    【科技树解锁进度：】


    【基础电磁学LV3】


    【基础材料学LV2】


    【基础热力学LV2】


    ……


    【待解锁分支：应用化学、内燃机原理、无线电通讯……】


    这半年，他过得无比充实。每天不是泡在工地，就是画图纸、搞研发，看着一片荒地变成如今的模样，这种成就感，比突破一个大境界还爽。


    “这才哪到哪。”王猛看着那些灰色的科技树分支，眼中充满了渴望。“等我把内燃机搞出来，造出坦克和飞机……再把无线电搞出来，千里传音算个屁，老子要搞即时通讯！”


    就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


    “嘀！嘀！嘀——！”


    他手腕上那个形似手表的“小猛助手”，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红光爆闪！


    王猛脸色一变。


    这是他设置的最高优先级警报，只有“天眼”系统监测到足以威胁整个宗门安危的事件时，才会触发！


    一道光幕瞬间在他面前弹出。


    光幕被分为两个画面，是“天眼”系统通过高空巡航的“无人机”传回的实时影像。


    左边的画面中，大陆极西之地，那片终年被魔气笼罩的“黑渊谷”上空，一道粗壮到难以想象的黑紫色光柱，撕裂了苍穹，直通天际！光柱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咆哮，邪恶、混乱的气息几乎要透出屏幕。


    右边的画面，是更遥远的“无尽沙海”。原本平静的沙海此刻正剧烈地翻滚，一道道巨大的地缝撕裂开来，从地缝深处，迸射出无数金色的光链，那些光链正在一寸寸地崩碎！


    还没等王猛从这震撼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一个血红色的系统窗口，以不容抗拒的姿态，覆盖了整个光幕。


    【警告：检测到世界规则级灵气扰动！】


    【主线任务发布：时代的选择】


    【任务描述：未知高维能量正在干涉本世界，古老的封印正在瓦解。现有技术储备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变局。请宿主尽快推动文明进程，完成以下任一目标，以获取自保之力：】


    【目标一：开启‘能源革命’（解锁并建成首座灵能核反应堆）】


    【目标二：开启‘信息革命’（解锁并建立初级修真互联网）】


    【倒计时：未知】


    王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他看着屏幕上那两个恐怖的目标，又看了看远处那片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工业区，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吐出一句。


    “搞什么，我的快乐种田生活这才刚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