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作品:《倚红绫

    鹤至韵收到了闻不予的信。


    她对段家的态度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意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要是段家只因她这三分薄面,就倾其所有助她攻上万婵宗,那才是奇了怪了。


    旧情人就坐在旁边,鹤至韵将手中的信放下。


    王数穿着一身官服,不见昔年青葱模样。


    二十年过去,他们俩鲜少碰面,此刻也没什么话聊。


    王数在官场浮浮沉沉,最不齿江湖事。


    鹤至韵这次承了他的恩,不得不对着王数这幅用鼻孔看人的模样道一声谢。


    四目相顾,无言相对。


    他们俩唯一能聊的话题,也就是闻不予。


    只不过闻不予和他们俩谁都不亲,他们俩对闻不予也不了解,这唯一能聊到的话题也就是没得聊了。


    王数一开口就是一副教育人的姿态,让鹤至韵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摆脱那风雨飘摇的日子,做江湖草莽有什么好的。


    鹤至韵斜着眼看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当年是怎么和这个男人相爱的。


    “既然大人瞧不上我一介江湖草莽,那就请您速速离开吧。”


    王数冷哼一声,轻拍了下桌面,起身走人。


    易千书冷眼,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王大人慢走。”


    “千书,如何了?”


    易千书走进来,侍从将王数用过的杯子换下,重新给她倒了杯茶水。


    “正如师姐所料,苗方思与月隐斋确有勾结。”


    “月隐斋到底想做什么?”鹤至韵轻声说道。


    多年来,月隐斋一直安分守己,摆的是与世无争的架子。


    等先盟主一死,盟主之位空悬,这端了多年的架子明面上还是稳稳着,暗地里却要搅动风云。


    若想取而代之,为什么不趁着七绝殿内乱,直接夺位呢?


    甚至还要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偶尔帮着七绝殿做些得罪人的勾当。


    “拿七绝殿当挡箭牌?”


    似乎可行。


    扶持内乱不平的七绝殿,自己积攒实力,等风浪小了,一击毙命。


    细细想来,当年争盟之战月隐斋似乎也是如此。


    “还真是有耐心啊。”


    鹤至韵冷笑一声,给闻不予回了信。


    今年的天暖,院子里的海棠树早早就发了芽,没准过几天就能开花了。


    天一暖,人就懒。


    扶绫把躺椅搬到院子里,美滋滋地在树下小憩。


    她脸上的伤口恢复的不错,结痂已经脱落,留下淡淡的痕迹,再过段时间应该就看不太出来了。


    段悯之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扶绫旁边。


    今日是段景之的生辰,午间要办宴席,段家邀了不少人来。


    虽然段悯之和林天骄是死对头,但是段家和林家可不是。


    林家收到了段家的请帖,林天骄自然要跟着家人登门参加宴席,而段悯之是来扶绫这里躲她的。


    “我爹在后院藏了的大树下埋了酒,昨天就该把它挖出来的。”


    “你要偷爹的酒,就不怕他家法伺候?”


    段景之脱去了繁重的衣衫,换上了利落的春装。


    他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病容一扫而空,双唇红润,面颊也饱满了不少。


    扶绫在想要不要提前一段时间,把他身上的锁游丝给解了。


    段景之站在二人面前,他的影子恰好落在扶绫脸上。


    扶绫睁开眼睛,朝着段景之挥挥手,让他往旁边站站。


    “二哥,你不是应该在前厅待客吗?”


    段景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人太多,太烦。一个个见了我都跟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似的,盯着我上下打量。”


    “说白了,今天的宴席不仅是为了给你庆生,更是昭告天下,段家的病秧子老二身体好起来了。”


    临近中午,阳光有些刺眼。


    扶绫将手帕盖在脸上,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段景之身体好了,对病秧子这三个字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听见扶绫这么说,他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我这个病人都要被人当猴一样围着看,还能少得了你这个大夫的?”


    斜风吹过,将扶绫脸上的帕子吹起一个小角。


    “那就让厨房给我开个小灶,就别炒菜了,下一碗清汤面就好。”


    “想的倒挺美。”段景之端起手边的茶盏,“既然办了宴席,怎么可能单独留你在一边。”


    段悯之坐着摇椅晃了两下,“我还想自己单独开一桌,避开林天骄呢。”


    “你就更别想了。”段景之揶揄道:“不是说林天骄回家之后,整天都嚷着要和你决斗吗?准备好挨揍了吗?”


    “二哥!”段悯之噌的一下站起来,恼怒道:“你好歹是我亲哥,怎么能盼着自家妹妹被人揍呢?”


    “要是我被林天骄给揍了,那我也要叫她过来,把你也一块给打一顿。”


    “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段星之领着闻不予来了。


    “我来的时候,她刚好到了,似乎还给悯儿你带了礼物。”


    段星之的样子用幸灾乐祸来形容实在不为过。


    他双手抱臂,笑得过分的灿烂,“你要不要去看看?”


    段悯之扭过头,“我才不去。”


    扶绫的小院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她从屋里端了些糕点出来,想分给大家垫垫肚子,结果却是除了她和段悯之以外的几人都不吃。


    段景之问:“大哥呢?”


    “你这个该待客的人跑到这边来躲闲,大哥自然就顶上了。”


    开宴的时间快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庭院走。


    扶绫和闻不予走在最后面。


    闻不予说:“收到些消息,等会跟你说。”


    “就知道你有事要说。”


    段悯之的身影一出现,就被林天骄给发现了。


    “呦,终于来了。”


    林天骄穿过人群,朝着段悯之走过来。


    “这是躲我去了?”


    “自视甚高。”段悯之白眼一翻,说道:“你配吗?”


    今日来的宾客都是与段家相熟的人,对这二位小姐间的恩怨情仇也有些了解,见此情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段悯之从林天骄身边擦肩而过,冷哼一声。


    扶绫和闻不予原是想找个角落坐下,好商量事情的。


    可这宴席的座位早就排好,二人被侍从领着去了自己该去的座位。


    扶绫是治好段家一子一女旧疾的恩人,当为上宾。


    闻不予则是借着王家和扶绫的关系,位置稍次扶绫一些。


    不过,这两人在外是义兄妹,段家还是将他们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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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了一块。


    只是位置有些惹眼,耽误说事。


    他俩一落座,就有人走过来搭话。


    两人分别应付了好一会,等得了空,能闲聊的时候已经开席了。


    他们索性就认真吃饭,左右说话的功夫还是能找到的。


    席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要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不知为何段悯之和林天骄的座位是挨着的。


    扶绫看着段家人的脸色,似乎是刻意为之。


    想来他们也是毫不在意这两个小丫头之间吵吵闹闹的那些事。


    这两人吃着吃着就在桌下推搡起来,段悯之的手劲自然敌不过习武多年的林天骄。


    她输了一局,恼羞成怒,一只手撑着脑袋将头扭到另一边。


    旁边的段星之夹着块肉,眼睛里满是逗弄。“不吃饭了?”


    今日来的多是临江城中的商户,平日与段家有些生意往来。


    生意人的宴席,免不了喝酒。


    一喝起酒,场面就热闹起来。


    耳边喧嚣不断,扶绫也端起酒杯,品味佳酿。


    “说吧。”


    闻不予端起酒杯和扶绫碰了个杯。


    “那群刺客确实是七绝殿派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扶绫听了不少有关七绝殿的消息。


    他们内斗不断,如今已有一家独大之势。


    张元成那一股势力溃不成军,也难怪他曾想拉拢段家。


    胜者要斩草除根,败者还在想着如何翻盘,这三人中到底是谁还有空能腾出手来,追杀沧浪阁的人呢?


    “不知道。”闻不予的眼睛定在正在与人划拳的段宗庆身上,“眼下七绝殿张元成和王铸似乎要联手杀刘胜。”


    “残棋共弈啊。”


    以刘胜的性格,若这两人不联手反击,他怕是要化作饿狼,将他们啃噬个干净。


    不论是为保命还是为了将刘胜拉下来,张、王二人都必须联手。


    “你说七绝殿这出戏,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闻不予夹起面前摆着的鲈鱼烩,味道不如醉仙阁做的好。


    “月隐斋。”


    扶绫眉梢轻挑,“哦?怎么说?”


    闻不予将鹤至韵回信上的消息告知于她。


    扶绫不太惊讶。


    这么多年的追查,她们差不多把当年的事情查了个清楚。


    月隐斋一贯的做派,先伏低做小,然后趁火打劫。


    当年月隐斋在江湖里也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靠着争盟之战里舔舐沧浪阁的宝贝才慢慢做大。


    他们在那一战里可动了不少手脚。


    现如今,必然是想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七绝殿身上了。


    “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追杀我这件事里有月隐斋的手笔了。”


    这一回换闻不予眉梢轻挑了。


    “细说。”


    “说不出什么,只是单纯有这种感觉。”


    闻不予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那我再查查?”


    “你怎么查?”


    扶绫唇角勾起笑容,连带着面颊上的伤痕也一块扬起。


    “还是将事情交给别的做吧。”


    “别人?”


    扶绫与闻不予碰杯,四只眼睛默契地看向划拳又输了的段宗庆。


    临江地界发生的事情,当然要交给地头蛇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