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组织语言。包厢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车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连李娜都暂时按下了满心的疑惑，等着他开口。


    “宋暖，”他终于抬眼，语气比刚才郑重了些，“我开了家公司，规模不算小，最近在跟进乔氏集团的一个项目，我们公司的业务刚好能对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宋暖脸上，带着几分恳切：“你和乔总关系好，我想请你帮个忙，在中间搭个线，让我们有个机会能和乔氏的负责人聊聊。”


    来了。


    宋暖心里冷笑一声。目的是真，想借着拉关系泡她也是真。


    她忽然想起乔阳提过的，周浩和蓝家小姐走得近的事。若是她今天没点破，怕是过不了多久，周浩就要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再来求她牵线吧？


    到时候他大可以说：“暖暖，我这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家，你总不能看着我碰壁吧？”再装模作样表几句“以结婚为目的”的决心，寻常女人多半招架不住。


    原主宋暖无依无靠，唯一的朋友就是乔阳，真要是被他缠上，要么因为帮了他而和乔阳生嫌隙，要么因为拒绝而被他记恨。无论哪种，都是周浩稳赚不赔的局。


    好大的一盘棋。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和乔总关系好？”宋暖把玩着手机链上的小挂件，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我一个孤女，父母早逝，无依无靠，你凭什么认为我在她面前就能说得上话？”


    “上次同学会，我看见是她送你去的。”


    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周浩却又很快定了神——她再怎么样，不过是个在京市漂着的女人。就算认识乔阳，又能有多少分量？


    宋暖知道的事，想必乔家小姐知道的更多，未必会为了她得罪自己背后的蓝家大小姐，何况他只是求个机会，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心思几番翻转，他脸上重新堆起自信的笑，报出一个自认为不低的数字：“只要事成，我给你三十万作为酬谢。”


    三十万，让其他几个同学有些动容。


    别看看着不多，但真正打过工的都知道这钱有多难挣，在京市算不上什么，但拿到那个人的老家都是笔不小的数目。


    就像坐在周浩旁边的那个同学，女朋友已经怀孕正在筹备婚礼，三十万，够在老家付一套房子的首付还能多。


    宋暖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今天身上这件看似普通的毛衣，是乔阳上次逛街硬塞给她的设计师款，单这一件就要五六万。加上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桌上的包、脚上的鞋，哪一样是这个数能打发的？


    是谁给的他这么大的自信？


    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应了句：“行，我跟乔阳提一嘴。”


    说着，她伸手将挂在椅背上的包拿下来，放在桌子上，那明晃晃的logo在灯光下格外扎眼。又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语气随意地嘀咕：“竟然都一点了。”


    末了，她从包里摸出一支口红，用戴着细钻手镯的手拧开盖子，对着手机屏幕补了补唇。原本素净的脸，因为这抹明艳的红，瞬间亮了起来，眉眼间的风情也浓了几分。


    周浩的脸色跟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变了。他一直以为宋暖只是长得漂亮，在京市过得未必如意，从未留意过她背的包、戴的表是什么牌子。此刻那些logo像小针一样扎进眼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看走了眼。


    “事情我应下了，你回去等消息吧。”宋暖放下口红，语气平淡得像在对下属交代工作。


    周浩心里清楚，这种“等消息”多半是托词，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丝幻想，讷讷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涂了红唇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和印象里那个高中时怯懦的影子，判若两人。


    他强撑着笑意，转身回了自己座位，继续和其他人应酬，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达眼底。


    李娜坐在旁边，看着重新活络起来的气氛，看得一头雾水。乔氏啊，在京市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有个同学能进乔氏当文员，都得在朋友圈炫耀半个月。周浩自己开公司，能跟乔氏搭上线，那得多厉害？


    周浩也说了自己没有女朋友，宋暖怎么就不愿意点头呢？


    朋友有哪有男朋友有好？结婚了不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自在。


    散场时，周浩提议去酒吧唱歌，几人却都兴致缺缺。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尖锐，离得近的都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女声，不算温柔，语气里却带着股不容忽视的熟稔。


    这下别说几个男同学，连李娜的脸色都变了。


    周浩慌忙接起，含糊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就解释：“公司助理，有急事要处理，哥几个对不住了，我先走一步。”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走，刚才还刻意维持的客气瞬间散了。一个已经混上小领导的同学端着茶杯过来，一脸歉意地对宋暖说：“宋暖，对不住啊，我们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事。就觉得周浩条件不错，你又单身，想着帮你们撮合撮合，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没事，都过去了。”宋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网约车刚好到了，她拿起包起身告辞。李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停在原地，看着她上了车。


    回到家，宋暖刚换好鞋，手机就响了，是李娜发来的道歉信息。


    【宋暖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这种有女朋友了还出来让别人帮忙撮合的人真该天打五雷轰下十八层地狱！】


    从信息的标点符号不难看出，对方是真悔恨。


    但宋暖心里毫无波澜。


    事情办完了知道马后炮了，一句“对不起”就能让犯人无罪释放吗？


    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人和人交往，最基本的就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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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人话。她很明确的拒绝，也不是拿乔，对方还能再完全不考虑宋暖的情况下给了地址，应该做好了被事后问责的准备。


    她宋暖，还没沦落到要当别人攀附的梯子。


    正想着，李娜的消息又弹了进来：【他说我手机旧了，送了我一部新手机，我……我这就把钱还给他。】


    宋暖想起同学会上，李娜帮她怼于恬、悄悄提醒她同学名字的事，终究还是软了心。回了句：【算了，东西都收了，再还回去反倒显得刻意，拿着吧。】


    那边又发来一串解释的话，宋暖没再看，直接锁了屏。


    这事说不上多伤筋动骨，却足够恶心人。她憋着一肚子槽想吐，翻出乔阳的号码就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噼里啪啦开了腔：


    “乔阳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多离谱！大早上的正睡呢，物业突然打电话说周浩在楼下等我……还说什么‘我理解的，女为悦己者容’，恶……我就纳闷他怎么知道地址，竟然是我另外一个同学说的，上次同学会……去了包厢一堆同学起哄……我都说了他有女朋友，他还装傻充愣……我严重怀疑他喝的酒兑水了……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让我给你家项目牵线，还说事成给我三十万，三十万啊，侮辱谁呢……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她连珠炮似的吐槽了半天，那边只偶尔传来一声“嗯”，听着格外淡定。


    宋暖喘了口气，最后得意地说：“不过我把你送我的那些包包手表都亮出来了，你是没看见他那表情，精彩极了！爽，太爽了！”


    乔阳在那头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就他？还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你？】


    她抬眼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傅屿——他看似在看平板上的文件，指尖却半天才动一下，眼睛虚浮的放在屏幕上，显然是竖着耳朵在听。


    乔阳对着开了扩音的手机问：“宋暖，你希望我帮他吗？”


    “我傻啊？当然不！”宋暖想都没想就说，“要不是怕显得我太小气，我都想让你直接把他项目毙了！跟你吐槽完我心里舒服多了。”


    “嗯，”乔阳应了声，“这几天天气不错，有空出来逛街，把你儿子带上，我好久没见小家伙了。”


    挂了电话，乔阳看向傅屿，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你平板页面，倒过来了。”


    傅屿一愣，低头看向平板，才反应过来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屏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默默放下平板，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


    “这份合同没问题，随时可以签约。”他转移话题，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乔阳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我工作不算清闲，但如果你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傅屿抬眼和她对视，看见她眼底明晃晃的戏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