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不知道，明明举起那只被抓住的麻雀，非要说那是像打更似的鸟是什么意思，但柳木觉得，这完全是对面一时兴起又来戏耍他的表现。


    因为知更鸟，和打更鸟，差的不过是一个字，而明明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大约又是在委婉提醒他，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也别以为自己改过自新了，就可以从头再来了，没有那么简单，他都记着呢，以后有一一还债的日子。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明明又捏了两下手里的麻雀，看见柳木脸色惨白得好像刚刷了油漆，有一点惊讶，伸出手来想碰碰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他猛然间往后一缩，像怕触电似地躲开了，明明微微一愣，似笑非笑把手收回去，慢条斯理梳理着手里的麻雀的羽毛问：“你怎么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你要是敢不给个理由，我现在就把你拆了。


    柳木狠狠打了个哆嗦，勉强笑着说：“我隐约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对鸟毛过敏，不好意思。”他说着，低下头去，假装打了喷嚏。


    明明冷笑了一声，突然松开手，对柳木说：“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柳木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肩头的那只麻雀，突然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柳木像是即将被子弹击中一样，瞪大了眼睛，试图闪开，但是终究慢了一拍，那只鸟向着他的额头撞了过来，砰的一声响。


    他感觉自己额头上鼓了一个大包，皱着眉头摸了摸，此时那只鸟已经从他头上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在他眼前炸开，居然变做了一地的爆米花。


    他看着白色的爆米花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爆米花又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块，死不瞑目的鸟头盯着他，小小的内脏满地都是，他吓了一跳，顿时往后退去。


    随后他看见明明面不改色蹲了下去，在尸体里翻了翻，居然找出来一板抗过敏药，笑眯眯站起身向他递了过来，手上还沾着血，语调十分雀跃说：“你不是过敏吗？把这个药吃了吧！吃下去就不会过敏了。”


    “这，这是什么？”柳木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犹豫，惊疑不定，看着那被沾满鲜血的惨白的尸体一样的手，递过来的抗过敏药问。


    “抗过敏药啊，”明明一边往前走，靠近了他，一边用两只蘸着鲜血的手，把药片从完好的包装中取了出来，在清脆的滋滋拉拉的声音里，笑嘻嘻说，“算你今天运气好，平时我不带这个的。”


    “为什么？”柳木不想吃那药，又往后悄悄退了一步，十分警惕盯着他问。


    明明笑呵呵走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把药放在他的手里，面上带着一丁点的回忆之色，也不知是真是假，对他说：“因为我不小心，遇到了一点会过敏的东西，所以给自己准备了药，以防万一，没想到你先用上了。”


    “怎么会突然过敏呢？”柳木欲言又止又十分好奇问。


    明明慢吞吞转了转漆黑如墨的眼珠，虽然是在笑，但眼睛里面毫无感情，好像只是披了一层人皮，里面的东西却和人类毫无关系。


    柳木呼吸一滞，开始后悔问了这个问题，随后听见明明发出了一种极尖锐的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


    柳木头昏脑胀，感觉自己被攻击了，几乎有些站不稳，也就没发现，明明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明明站在他后面，按着他的肩膀，扶住了他，同时，在他耳边像蛇一样，用一种嘶嘶的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因为我新学了魔术啊，刚才表演给你看的，好不好看？要不要我再表演一回？”


    实际上，他并没有学习魔术，他刚才用的是幻术，他确实抓了麻雀，但抓进来就放走了，从他说魔术的时候起，他就在使用幻术了，而使用幻术的代价就是过敏。


    过敏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准备的前提是，他打算试一试这个幻术，如果不是恰好撞上了，他还真拿不出药来。


    所以，他说柳木运气好。至于知更鸟的身份，他确实知道，不过，知道的不多，柳木的惊讶和恐惧，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想玩玩而已。药里面是绝对没有下毒的，毕竟，本来他是要自己吃的，没必要在里面放毒。


    “不，”柳木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挣脱了明明，连连摆手说，“我没有那么严重，不用吃药，我去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


    他说完，一溜烟窜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甚至很想上锁，就怕明明给他开了门进来，但又怕明明因为他关了门而生气，于是更加捉弄他，顿觉自己命苦，往床上一倒，把头往被子里一埋，没多久还真睡着了。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回去了，待在房子里的是明林，柳木看见明林的时候，心脏猛地一停，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再这样下去，真要得心脏病不可。


    明林听见动静，笑眯眯抬起头来同他打招呼：“晚上好，你睡醒了？饭我已经做好，放在桌子上了，你可以尝尝。”


    柳木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里面其实是下了毒了，脸色发绿，呵呵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明林耸了耸肩。


    柳木非常艰难吞咽完了晚餐，当天晚上就犯肠胃炎，被明林送到医院去了，医生检查说是情绪过于激动，让他放轻松。


    他躺在病床上苦笑，他为什么情绪激动，他还不清楚吗？罪魁祸首把他送过来，还在替他缴费，他总不能转头把人赶走吧？


    至于后来，明林照顾了他几天，他从医院出来，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惊恐，也许都是判断错误的结果，情绪稳定多了。


    或许是因为觉得之前判断错误，他打算重新试探一番，于是他在明林出门的时候尾随了，明林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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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在心里觉得，果然之前都是错觉，突然看见明林被一个陌生人拉走塞进了车里，猛然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掏出了他的眼镜，在有必要的时候，这东西，也可以作为望远镜使用，还没有望远镜那么惹眼。


    他把眼镜架在了鼻梁上，开始观察情况，发现车子里烟雾缭绕，似乎还有一把黑色的长枪，正抵在明林的太阳穴上。


    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种下楼梯一脚踩空一样的做梦的感受，他看不清车子里的两个人的表情，但越看越觉得另外一个人眼熟，想了半天，猛然想起来了。


    黑曼巴，离火精神病院的一员，据说有一把百发百中的狙击枪，使用那把枪的代价是，无论如何，身体的温度不超过十，因此，此人身上的穿着，长年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


    柳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到了一种被抓住心肺的惊恐，同时，他也因此确定了，明林绝对没有脱离离火精神病院。


    否则，明林不会见到黑曼巴。如果明林叛逃，黑曼巴不该过来抓人，而是在远处一枪爆头才对，反正那把枪百发百中。


    黑曼巴的脾气可也不怎么样。


    柳木从前也见过黑曼巴，不过并不是在离火精神病院里面，是在一座大楼上，黑曼巴叼着烟，正在拆一个黑色皮箱。


    明明坐在大楼边上，一边十分悠闲晃着腿，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简直像是在度假。


    当时，楼下有一群刚刚下班的人，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踩着黑皮鞋，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身上散着香水味，仿佛个个都是精英。


    黑曼巴拆开了皮箱，从里面取出了两只颜色不同的液体药剂，一只是红的，一只是蓝色，他把红的看了看，从高空丢了下去。


    明明一边打电话，一边把那只蓝色的拿了过去，笑眯眯对电话那头说：“想要什么？我买了给你带回去？就当是礼物了。”


    电话那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些不满说：“你们已经打了一个小时了，还不够吗？”


    明明脸上的笑消失了。


    电话里传来非常大声的，明林愤怒的吼声：“我又不是不挂电话！你以为我想打电话？我要是能出去，我也用不着打电话！”


    那边响起了沙沙的书写声和嘀嘀咕咕：“看来吃掉一只愤怒蜘蛛之后，声音会变大，脾气也会暴躁，还会出现强烈的对亲近之人的依恋。”


    明林毫不客气骂道：“再讲一句，我把电话塞你嘴里！”


    明明脸上又挂起了那种阳光明媚的高高兴兴的笑，抱着手机，好像抱着一罐蜂蜜，声音温和支招说：“插在头上吧，可以当支架用！”


    明林笑了：“别脏了你的耳朵。”


    “没关系。”明明满脸微笑说：“有你的声音，什么也脏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