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时漾就拿起书上楼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火气全没了，只剩下一种懵懂的震撼。


    那时候他小，还不能完全理解，但那句话就像颗种子，狠狠砸进了他心里。


    后来他吵着闹着要出国，要学最难的东西，要站到最高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点憋着那口气，想证明点什么。


    证明给那些嘲笑他的人看，更想……证明给那个只见过几面，却对他说了那句话的姐姐看。


    所以，他虽然嘴上总是没大没小，嘻嘻哈哈，但其实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


    看到网上那些人那么骂她，他火气“噌”就上来了，想都没想就发了微博。


    方式可能蠢了点，但想护着她的心是真的。


    对于时屹川心里在想的这些事情，时漾并不知道。那时的时漾对方岚和时耀的漠不关心已经习惯了。


    在她眼中，时屹川和杨依依都是一样的，一个占据了她的父爱，一个占据了她的母爱。


    只不过后来她觉得，时屹川可能比杨依依善良一点。


    那时的时漾被父母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她一周住在方岚那里，一周住在时耀这边。


    寄人篱下的感觉当然不好，但时漾学会了忍耐，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她没有勇气和任何人决裂，她需要两边的资金支持。


    ……


    “既然骂错人了，那就赶紧删除，然后道歉。”


    时屹川有些不服气：“我是骂错人不假，但我觉得那个孟语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的事情不就是她找记者当众透露你的隐私吗？”


    “一码归一码，况且上次的事情她已经和我道歉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时屹川回怼，“对了，还有杨依依那个蠢货，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


    “时屹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你不用在我面前强装坚强，都多少年了，明明心里脆弱的要死，”说着，他凑到时漾跟前，“其实老时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他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没能保护好你这个女儿啊，”时屹川说的一本正经，“以前老时看见我满脸都是开心，但我发现他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我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觉得还是有个女儿在身边的好。”


    时漾嗤笑一声：“拉倒吧，就算他后悔了又如何？有些东西是弥补不了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亲情爱情都一样，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所以只能我这个私生子替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弥补一下。”


    时屹川那番“替父赎罪”的言论把时漾噎得够呛，刚想反驳他这逻辑简直离谱，他却话锋一转，眼神带着点认真的探究。


    “姐，那个程总……他对你好吗？”


    时漾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挺好的，你问这个干嘛？”


    “那就行。”时屹川像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看他发布会护着你那劲儿还行，比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可强太多了，你要是受委屈了，跟我说，我现在粉丝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时漾简直哭笑不得，但心里那点暖意又冒了出来。


    她正色道：“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你赶紧的，把微博删了，这才是正事。”


    时屹川撇撇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当着时漾的面，删掉了那条引发混战的微博，又发了一条简单的：“真相会水落石出，大家稍安勿躁。[peace]”


    虽然没明确道歉，但至少停止了煽风点火。


    “行了行了，删了删了，”时屹川把手机一扔，“满意了吧？”


    时漾松了口气，目的达成，也不想再多待：“我走了，你拍戏注意安全。”


    她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山风呼啸，听起来势头不小。


    “哟，下雨了，”时屹川探头看了一眼，“山里天气就这样，说变就变，姐你等雨小点再走吧。”


    “不了，我开车来的，慢点开就行。”时漾不想再耽搁，裹紧了衣服，冲进了雨幕里，快步跑向自己的车。


    启动车子，打开雨刮器，能见度还是很低。山路本就崎岖陌生，加上大雨和夜幕，时漾开得格外小心。


    按照来时的记忆往回开，但七拐八绕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导航信号断断续续，指示的方向越来越荒僻。


    雨越下越大，如同瓢泼一般。山路开始出现积水，甚至能看到浑浊的水流从山坡上冲刷下来，带着泥沙和碎石。


    时漾心里开始发慌。


    她听说过山区大雨容易引发山洪，这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又勉强开了一段，车轮猛地一颠，似乎陷进了一个泥坑，再也动弹不得。


    同时，她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不同于雷声的闷响，像是洪水奔涌的声音。


    手机信号格彻底空了。


    时漾吓得心跳骤停，她不敢再待在车里，万一山洪冲下来，连车带人都得完蛋。


    她立刻推开车门，冒着倾盆大雨冲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旁边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跑，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恐惧地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可怕声响。


    ……


    另一边，程予风处理完工作，看了眼时间，发现时漾去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消息，电话也打不通，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试着又拨了一次时漾的电话，这次居然通了，但信号极差，断断续续只能听到时漾急促而模糊的声音。


    “……山里雨好大……迷路了……车动不了……好像有山洪……”


    话没说完，信号再次中断。


    程予风的脸色瞬间煞白。


    山洪？！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给时漾的手机发短信，明知她可能收不到。


    【发定位给我，待在高地别动，等我。】


    他油门踩到底，朝着时屹川剧组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