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夏阿羚在路上都一直维持着稳重、严肃的模样，不敢在前辈大佬们面前有半分行差踏错，可把她憋坏了，如今猛地脱离紧张庄敬的环境，把内心话说出来顿时感觉舒爽了不少。


    她本就是活泼热情的性子，看见比她还小上几岁的杜文心瞬间没了架子，连本土方言都不小心吐露了出来。


    等她自己意识到时，猛地捂住嘴，那双在浓密的睫毛下像晴空透过云雾照耀在草原般的眸子，紧张地四处看，原本粗糙麦色的肌肤上就自带着浅褐的高原红，此时就像化妆出来的红苹果腮红。


    杜文心被她吓得，也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小心翼翼凑到旁边轻声问：


    “怎么了吗？”


    “没、没事，”见周围没人，木吉·夏阿羚才抚了抚胸脯道：


    “我虽然是见习学员，但也是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给隘康省检察院丢人的，无特殊情况要时刻说普通话！”


    杜文心一愣，随后眉眼都弯了起来道：


    “说家乡话哪里丢人了，我觉得很有意思，反正没前辈们的时候，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帮你望风。”


    木吉·夏阿羚咧开嘴笑，露出整洁又洁白的牙齿，一对尖尖的虎牙像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水滴状珍珠，道：


    “好啊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神奇的苏奕？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现在倒是不急，我先提前和奕姐说一声，等晚饭的时候，顺便去送饭，”杜文心说着便掏出手机给苏奕发消息，边道：


    “下午的时间我先带你到周边转转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你的老师呢？没给你安排任务吗？如果你有自己的事可以不用管我。”


    “嗯……”杜文心回想了一下一天天不知道躲到哪里清净的齐潘云，偶尔让她干点事就是杂事，如果不是她跟别的老师主动要求，她怕是一天到晚都没事干。


    想到此，杜文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朝木吉·夏阿羚扬起一个让她放心的笑，道：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招呼你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嗡、嗡……’


    刚刚去接水喝的顾筱竹，拿着玻璃杯刚想坐到沙发上，手机便传来了响铃声，她看了一眼确认不是骚扰电话后，才接起，问道：


    “怎么样？”


    在那边超高速敲击键盘的背景音下，澄沫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我把那两人的文件发你了，只是这个苏奕的个人信息太奇怪了，所以才和你说一下。”


    顾筱竹轻声应了声，然后放下水杯坐到沙发上，边听澄沫说边点开她发来的文件——


    「苏奕，原名贺愿兰，2000年10月26日出生，学历初中，沅肃省麓元市安贝村人，2018年改名。」


    “看见了吗，怎么查都只有这么点信息，她在16年前后就渐渐没了生活踪迹，18年也就是成年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沅肃省庄蒿市的派出所改名，在首都的生活痕迹就那么多后又逐渐没了踪迹，却在24年逐渐在南方的南禾省森原市活跃，用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开始开直播。


    也就是说——”


    说了那么长一串的澄沫缓了口气道：


    “她在16到24年期间都像凭空消失又出现一样。


    或者说，有人对她的踪迹进行了隐秘处理或消除，总之，以我的技术无法查出来。”


    ‘嗒……’


    顾筱竹的指甲敲在手机屏幕上，沉默了一会儿。


    以澄沫的技术，除非是国家高保密人员，不然一个无权无势、无职无位的普通人的信息是不可能查不到的。


    顾筱竹沉凝了一下道：


    “就这样吧，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查不到就算了。”


    “我有个猜测，这个苏奕有这种能力，难道是被做人体实验了还是被抓去当研究对象了？可是她现在又大张旗鼓地在网上直播，搞什么心灵解语师，这可就说不通了，按理来说，好不容易脱离魔窟，应该尽量避免高调。”


    顾筱竹点开另一个文件名为‘刘雨汀.txt’的文件夹道：


    “虽然我也很好奇，但这其中的经历，除了她自己，怕是没有人知道了。”


    顾筱竹边看边手指滑动着文件，最后停留在那一行字——


    「……部门经理武凡钟……」


    “这武凡钟可还在那个公司？”


    “他啊，听说都要升职加薪了，公司一堆人巴结他的，啧啧啧，要不要我把他那个垃圾公司的系统搞瘫痪，这种人还用，这公司高层估计也没一个明白人。”


    “不急，我比较喜欢正规手段，而且其他不知情的打工人也是无辜的。”


    顾筱竹转动茶几上那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水面摇晃却始终没有跃出杯口。


    “老板你突然这么正经我还不习惯呢。”


    “少贫，这个月的钱打你卡上了。”


    “得嘞，您忙。”


    ‘嘟——’


    杜文心刚挂掉父母打来的视频电话，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心累，自从她开始来警局实习后，父母基本每天都要打个视频确保她是否安全，即使她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从事什么危险的活动，但那些自以为关爱保护她的话语，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扫兴以及打消她的积极性。


    既然爱她，难道不应该支持她做任何想做的事吗？更何况她想成为的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刑警，这分明是件很光荣的事，可她的父母却始终避之不及——


    这种以爱之名的束缚最是让人深感窒息。


    杜文心收起手机揉了揉脸，转身朝不远处的木吉·夏阿羚走去，道：


    “抱歉，我父母唠叨了点，那我们接着……”


    “啊、啊，好的好的。”木吉·夏阿羚像刚刚被打断发呆般，后知后觉地急忙回复杜文心的话，扬起大大的笑，道：


    “你们这里很美呢，夜市像黑夜的星星。”


    虽然天色渐晚，但杜文心还是捕捉到了木吉·夏阿羚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她心中划过一些猜测，却始终没有问出口，毕竟她们之间也没有到达可以探讨对方生活隐私的地步，所以她只回应着木吉·夏阿羚的话，望向台阶下那灯火阑珊的夜市，道：


    “你们那里的星星肯定比这里壮美，这里的星星都被遮住了。”


    “啊，”木吉·夏阿羚听杜文心这么说，便仰起头看黑夜大规模驱逐白昼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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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一轮还没路灯亮的弯月，确实没有几颗星星，道：


    “这或许叫有得必有失？”


    “嗯……或许吧，但有些失是没必要的……”杜文心怔了一下，挽起木吉·夏阿羚的手臂，话语重新欢快道：


    “算了，扯远了，先带你逛逛有没有喜欢的，逛完刚好回局里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可以去找奕姐啦。”


    直播间被封后，苏奕百无聊赖地看起评论私信，可谓是两眼一黑、群起交战、堪比暗网，在这里面挑出几个能回的又不会被打成下场站队的，比大浪淘金还难。


    苏奕感觉自己的账号被判违禁封禁恐怕是迟早的事，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一秒便收到了杜文心的信息——


    「杜文心：奕姐，隘康省检察院需要你配合一下，emmm详细的见面说，晚上我还会带一位见习检察官一同前来」


    隘康省，边境省市，古代险要关隘，近代的咽喉要道，如今的康庄大道，从古至今都是至关重要的边防驻守，是与周邦交流的桥梁，亦是最容易动荡、战乱的地区，故难进步、发展。


    往前几十年，提到隘康省就是偷渡、毒品、诈骗、罪孽集一体的混乱地区，近些年来才逐渐成为自然优美、旅游圣地、民风淳朴、多民族和谐共处的模范省市。


    最近网上疯传的封存条文重新让这个省市好不容易摘下的标签再次被人提及，群情激奋下掀开那看似岁月静好的表象内是无数流血牺牲的尸骨堆叠……


    这下苏奕更头疼了，此时让她会见隘康省检察院的职员，她必然会陷入不再自主的境地，到时候她的命可能又不再由她自己说了算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坠入自己无法受控的事件里。


    没办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哇！她好厉害，像是Σ??¤ㄝ！”木吉·夏阿羚坐在副驾，用手机刷看着‘亦大大’的账号道：


    “如果在我们那，她会被信徒们奉为神的！好神秘、好神奇，她是……”


    木吉·夏阿羚的话语从一开始带着痴迷到后面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坐直身体拍着嘴坚定道：


    “不过我不信这些的，从政人员是不能信教的，心里只能有党，我是无神论者，我的信仰是党！嗯嗯！”


    坐在主驾的杜文心没忍着笑开口道：


    “放心好了，奕姐很随和的，你就当她是能感受到人的磁场，比常人敏锐的正常人吧。”


    “我想我会的，我可是能通过政审的人！”


    隘康省民族多，信仰也多，即使到现在也是以自然为主、科技为辅的发展路线。


    无法以认知、科学解释的一切事物都能成为一种信仰，以承载自我价值与信念，其实也是旧时在自然与灾难之下人的渺小、无力所延发的逃避苦难、能力转移的精神重塑。


    在那种人人都信教的大环境下，在每一个在那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的心底，总有一种信仰根深蒂固，很难抛弃、很难改变，直到现在科学、自由的普及，也难改变老一辈信仰传承的固执。


    所以在那里，即使政策对其有所优待，像木吉·夏阿羚这样的年轻一代中，依旧会有人即便有能力通过考试也会因为政审而放弃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