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就像无声的深海，记忆是漂浮于其中的鱼儿。


    苏木的意识沉入了这片光怪陆离的混沌，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橡皮泥，被汹涌的记忆洪流向下挤压拉长。


    待周遭的忆质逐渐平息，他的精神体这才缓慢凝实，站在了一片寂静的森林之中。


    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空气中水汽弥漫。


    这本该是属于生命的乐园，此刻却只有浮与表面的生机。


    除却树木晃动间发出的“沙沙”声，一切鸟叫虫鸣在这里都不存在。


    苏木认出了这片森林。


    这里是虺裔的母星，那片虺裔一族早已湮灭的故土。


    精神世界源于记忆，能构筑出如此真实而深刻的图景，此地的主人，必然是最初就生活在这的一员——那最初跟随着他来到仙舟的虺裔之一。


    三百多年过去，被苏木转化为凡身的她们大都已经死去，还留在世的也在时间的侵蚀下布满风霜，难以辨清。


    他仔细回忆床上老人的面容，与记忆中闪过的人脸一一对应，最终一个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身影逐渐清晰。


    “是玄瑛那丫头啊？”苏木好似感叹般道。


    没想到当初那个怯弱的女孩竟已成为了虺裔一族的大长老。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他感慨地想，自己这也是染上仙舟人的“长生病”了。


    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抛开，苏木凝神感应着这片记忆的意识主体，之前的精神链接在他下潜时被汹涌的忆质搅得断断续续的。


    还好他将感知开到了最大，这才顺利找到了意识主体所在的位置。


    找准方向，苏木渐渐深入密林。


    没走多远，异变陡生。


    几条颜色暗沉，泛着不祥血光的蛇藤，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腐叶与阴影中弹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朝苏木直刺苏木而来。


    与此同时扑来的，还有几道半人半蛇的虺裔幻影，她们眼神疯狂浑浊，片片鳞片脱落的地方就像是盛开了一朵朵血色的花。


    这些都是玄瑛族老内心恐惧与痛苦记忆的显化，被岁阳放大扭曲后，成为了侵蚀其核心意识的邪祟。


    它们本质上并非实体，而是由污染的忆质构成的模因，在这里遇到，说明苏木已经离被困的核心意识不远了。


    面对围攻而来的幻影，不能使用能力构建出藤曼直接釜底抽薪的他，只好拿出自己的武器。


    翠绿的金镶玉的圆形玉环之间嵌着一颗圆润的玉石，散发出天空与碧水的光泽。


    正是原神中顶顶有名的白术专武——碧落之珑，俗称苍蝇拍的绿华。


    他为cos做的道具，结果不仅跟着他一起穿越了，还变成了真家伙。


    但苏木一般不喜欢拿它出来用，无他，唯难用耳。


    这法器是光有其型，实则光吃他输送进去的能量吐都不吐，还与他灵魂绑定不易丢，还有特别硬这两个特点了。


    他的评价是绿华拍人，不如藤曼抽人。


    苏木一边闪躲腾挪，引导那些蛇藤互相交缠攻击，一边对朝他扑过来的虺裔幻影一拍一个。


    将最后一根纠缠他的蛇藤引着贯穿最后一个幻影扎进树干再起不能后，周围终于消停了下来。


    一阵无形的微风吹过，一片纯白无瑕的花瓣悠悠飘落，恰好停在他的掌心。


    苏木抬眼望去，追寻着风来的方向，终于在密林深处，看到了那个被无数翠绿蛇藤温柔包裹而成的木茧。


    那正是处于休眠状态的虺裔的意识主体。


    越靠近那边，由岁阳力量侵蚀的幻影却越少，茧壁之上，盛开着朵朵宁静的白色灵花，散发出安抚人心的气息，正是它们抵抗住了邪祟的入侵。


    然而，在木茧延伸出的藤曼尾端，几条污秽的血色痕迹正在缓慢向内侵蚀着，如同纯净水体中缓慢蔓延的墨汁。


    这代表着岁阳正在缓慢蚕食其内心的屏障。


    苏木不再犹豫，伸手触碰木茧。


    意识再次下沉，进入了更深层的精神核心。


    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化为一片血腥的修罗场。


    残破的部落，四处是疯狂撕咬、攻击着同族的虺裔，痛苦的嘶鸣与疯狂的咆哮交织。


    血色的蛇滕在她们身上缠绕，吞噬血肉，结出血色赤果。


    这些全都是虚幻的场景，却无比真实地记录着三百年前天戈星上虺裔的现状。


    这些并不是岁阳侵蚀的模因，而是女孩那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记忆。


    在一个角落里，苏木找到了这片记忆的主人。


    那是一个年幼蜷缩成一团，人首蛇身的虺裔小女孩。


    她身上鳞片剥落，渗着鲜血，剧烈的痛苦让她神志不清，眼神混沌。


    不同与其他记忆的幻影，她更真实，显然她就是玄瑛的主意识体。


    此刻她的状况并不太妙，记忆只剩下三百年前痛苦往事的她，正在抵抗着蜕鳞症给她带来的疯狂影响。


    蜿蜒盘旋的蛇滕在同胞血肉上生长出妖艳的赤果，腥甜的果香从鼻腔钻入胃囊，好似将她的痛苦都消解了几分。


    一株饱满的果实垂挂在她身前，就像是在无声的邀请她的品尝。


    她无意识呢喃着：“好痛……好香……”


    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低语催促：只要尝一口，就一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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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痛苦都会消弭。


    但她却没有行动，只是一味的死死咬住嘴唇，将溢出的鲜血咽下，以此来抵抗那果香的蛊惑。


    苏木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挡住她盯着前方的视线。


    他将手中那片飘到他手心的纯白灵花花瓣递到她面前，声音温和：


    “如果实在想吃点什么，试试这个如何？”


    女孩愣楞抬头，露出被她咬得鲜血淋淋的唇，看向那抹纯净的白色，然后又迟钝地看向苏木，眼中疯狂的赤红稍稍褪去，闪过一丝挣扎的清明。


    她接过那片花瓣，缓慢地放入口中。


    霎时间，温润的白光自她体内泛起，那象征痛苦根源的蛇身缓缓消失，她化为了完整的人身。


    这白花也就是蛇滕灵花，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灵花，而是由她的记忆构成，本质上就是一团记忆的结晶。


    因为只有人身的虺裔才见过灵花。


    所以尽管里面包含的记忆不多，但却恰好能让困在过去的玄瑛反应过来。


    她们已经重获了新生。


    苏木上手轻轻揉了揉她依旧懵懵的小脑瓜。


    却不料，接触间一道肉眼难见的能量趁机从女孩体内钻出，顺着接触的手妄图侵蚀苏木的精神体。


    这让男人面上露出些许古怪之色，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的岁阳竟然就这样自投罗网的送上门了。


    不管它原先的目的是为何，进了他体内的能量，都只有进没有出的份。


    这边，没有了岁阳的干扰，玄瑛迟钝的意识渐渐回归。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迟疑：“白……白先生？”


    她着仰头望来，明明是故人久别重逢的欣喜，眼神却平淡如水。。


    “是我。”苏木微笑回应，对于她的冷淡早有预料。


    情感被吞食，记忆被扰乱，她一开始不仅信任的吞下了苏木给的东西，现在还能认出他，已经是非常好的表现了。


    “岁阳吞食了你的情感，但记忆还在。”


    他凝视着玄瑛空洞的眼眸，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想要真正醒来，你需要亲自重新拾起那些被你忘却的记忆，将那些被夺走的喜怒哀乐，一点一滴的重新刻回心里。”


    “这个过程注定会很痛苦，但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活着。”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温和而坚定：


    “若你已做好准备，便拉住我的手。由我亲自引领你，踏入记忆的洪流，然后归还到清醒的世界。”


    玄瑛看着他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入男人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