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俱往矣
作品:《棺椁聘孙权》 “一乔是从何而来?”
“……2025年。”
小乔眉梢微挑,流露出一丝恍然与趣意:“想不到你我之间,竟也隔了百年光阴。”
“百年?!”
步一乔惊得险些从榻上弹起,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摁了回去。
“别急呀,”小乔忙为她抚背顺气,“要不……等你病好了再说?”
“不行!”步一乔抓住她的衣袖,咳得眼角泛泪也要坚持,“现在就告诉我!”
小乔见她如此,只得妥协,轻声道:“我生于民国四年——”
“民国?!”步一乔再次被剧烈的咳嗽截断,整个人咳得蜷缩起来。
“你看你,”小乔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再这样,我可真不说了。”
“我错了我错了……”步一乔努力平复呼吸,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我保证不插嘴。”
“当真?”
步一乔用力点头,眼神里全是催促。
“好吧。”小乔无奈地笑了笑,这才继续说下去。
*
【“小乔”的故事·雪落无声】
*
民国四年。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刚入腊月,北平城就已覆上了一层薄雪。
外面是大学生游行抗议的声音,院子里压抑得可怕。
六岁的梅子蹲在四合院角落的柴房旁,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在雪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鸟。她身上的棉袄打了数不清多少个补丁,袖口已经磨得发亮,但不妨碍她自得其乐。
“一只小鸟,两只小鸟……”她轻声数着,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
“死丫头!又偷懒!还不快去把后院的柴劈了!”尖锐的女声从正房传来,是婶婶王氏。
梅子吓得一哆嗦,赶紧起身往院里跑,脚下不慎一滑,小小的身子摔在雪地里。她咬住嘴唇,迅速爬起来,不敢哭出声。
自从去年爹娘死于时疫,梅子就被寄养在叔叔家。叔叔性子懦弱,家里全由婶婶做主。梅子从此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她蹒跚着走到柴堆前,拿起几乎与她等高的斧头,一下一下地劈着柴。寒风如刀,刮在她稚嫩的脸上。
“娘,你看傻子劈柴!”八岁的堂哥宝儿在院子里跑跳着,朝她做鬼脸。
“宝儿离她远点,当心她身上的晦气传给你!”王氏赶紧把儿子拉进屋里,“乔家人死光了都怨你!可别把晦气劲儿染给我们!”
梅子姓乔,父亲曾说,他们的祖先,正是三国历史上的二乔。年幼的梅子没亲眼读过史书,不过父亲给她讲了不少三国的故事,她特别喜欢,且记忆深厚。夜深人静时,常望着梁顶回味。
尤其是周瑜。聪明绝世美男,现实中一定有众多姑娘追求爱慕。
梅子低头继续劈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她记得娘说过,眼泪会冻在脸上,更疼。
傍晚时分,梅子终于劈完了柴,双手已冻得麻木。她走到厨房门口,怯生生地问:“婶婶,我饿了。”
王氏正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往正房走,瞥了她一眼:“灶上还有半碗粥,喝了赶紧去柴房睡,今晚你叔的生意伙伴要来,别在出来碍眼。”
“是。”
乔梅子乖乖走到灶前,捧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稀粥,小口小口地喝着。这时叔叔从外面回来,看见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梅子,这是——”他刚开口,正房就传来王氏的叫声。
“当家的!磨蹭什么呢?客人都快到了!”
“来了来了!”
叔叔叹了口气,把油纸包迅速塞回怀里,摸了摸梅子的头,转身走了。
梅子看见那是一块芝麻糖,她曾经最爱吃的东西。父亲每每哄她,都是一块糖,梅子不舍得一个人吃,便和父亲分着吃。
夜幕降临,乔梅子蜷缩在柴房的草堆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旧毯子。寒风从墙缝中钻进来,她冻得瑟瑟发抖。
忽然,她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和马蹄声,接着是叔叔婶婶惊慌的低语。
“怎么办?他们说咱家藏了乱党……”叔叔的声音颤抖,“这可是砍头的事儿啊!”
“要不把那丫头交出去?就说她是乱党留下的孩子。反正咱家也养不起,她也——”王氏提议。
“这怎么行!她是我亲侄女!”
“那你想让宝儿也跟着送死吗!”
梅子听不懂“乱党”是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很可怕。何况,她听懂了“砍头”两个字,明白那是什么。
半个月前,广场上才砍了一批年轻,只是因为他们写了什么文章。
她紧紧裹住毯子,屏住呼吸听着。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士兵的呵斥和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梅子吓得浑身发抖,悄悄从柴房后的小洞爬了出去,躲进了后院那口废弃多年的枯井里。
这是她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井不深,底下有些干草,她有时会躲在这里想念爹娘。
坐在井底,梅子抬头望着那一方星空,想起娘曾经教她念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她小声念着,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恐惧和寒冷。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乔梅子想爬出去,却发现自己浑身滚烫,头晕目眩。她试着站起来,却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爹……娘……”她轻声呼唤,意识渐渐模糊,“我好想你们啊……”
第二天清晨,王氏到柴房查看,发现梅子不在。她在后院找到了枯井旁雪地上的小脚印。
“当家的,那丫头好像掉井里了!”她回屋对丈夫说。
叔叔急忙要出去救人,被王氏一把拉住:“疯了吧?!这兵荒马乱的,少一张嘴吃饭不好吗?还给救回来?再说,要是那些兵爷再来要人,交个死人出去吗?”
叔叔颓然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三天后,一队士兵再次来到这座四合院搜查。王氏赔着笑脸迎上去:“军爷,我们家真的没有藏乱党,就我们一家三口。”
领头的军官锐利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突然注意到后院那口枯井旁有挣扎的痕迹。
“那口井,查过没有?”
王氏脸色微变:“军爷,那是口废井,多年不用了。”
军官不理她,径直走向后院。他探头往井里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井底,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干草上,雪花飘落,已经在她身上覆了薄薄一层。她脸色青紫,双眼紧闭,早已没了气息。
“这是谁?”军官厉声问。
王氏支支吾吾:“是……是邻居家的傻丫头,前几日走失了,没想到……死这儿了。真晦气。”
军官沉默片刻,挥手让手下把梅子的尸体拉上来。轻飘飘的、毫无生气的身体被放在雪地上,像一片凋零的枯叶。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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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拖到后山的乱葬岗扔了。”军官低声叹道,命令士兵将梅子用草席裹了,抬走。
叔叔站在门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想起哥哥临终前托付梅子给他的情景,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
“我都干了什么……对不起哥哥……”
王氏却松了口气,转身回屋,对正在玩陀螺的宝儿说:“儿啊,以后没人跟你抢吃的了。”
宝儿抬头,茫然地问:“娘,梅子妹妹去哪了?”
王氏顿了顿,说:“她去找她爹娘了。”
“她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
“自己走的,要说什么?怎的,你还舍不得?”
宝儿挠了挠脸,说:“我一直以为梅子妹妹是我的童养媳……还挺喜欢的。”
王氏彻底不说话了。
当天夜里,叔叔偷偷出门,在乱葬岗找到了梅子的尸体。他跪在雪地里,从怀里掏出那块已经压碎的芝麻糖,放在她的手里。
刚转身要走,还是狠不下心,将她抱了出来,带到林深之处,挖了坑埋起来。
“梅子,叔对不起你……”他哽咽着,在寒风中哭了许久。
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脚印,覆盖了血迹。乔梅子静静地躺在土堆下,短暂的一生,草草结束。
年仅六岁。
民国四年的冬天,特别冷。
——————————
当她再次睁开眼,已是陌生的世界。
床榻边跪着哭成泪人的姑娘,约莫六七岁年纪,以及她身后不断抽泣的男人,和叔叔差不多年纪。
梅子不认识他们,甚至是他们的着装。
“你们……”
见人醒过来,容貌姣好的姑娘立马上前握住她的手,泪水涟涟:“妹妹!妹妹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姐姐了……”
“姐、姐……?”
陌生的称呼让梅子一阵恍惚。她看向少女身后那位不断拭泪、年纪与她叔叔相仿的中年男子,心底的困惑与不安蔓延开。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借着“病后恍惚”的由头,在桥府内四处走动、小心探问,再结合父亲曾为她讲述的三国历史……一个个碎片在她脑中拼凑成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结论。
“董卓废少帝刘辩,立刘协为帝,改元初平……初平元年?我不是死了吗?”
乔梅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初平元年,且还保留了民国四年的记忆,以及临死前痛苦的感觉。
不过大乔和桥公待自己极好,她也慢慢接受了这一现实,将之前六年或幸福或痛苦的人生封存在记忆深处。
从此,她只是桥府的小女儿,小乔。
【返回建安四年】
步一乔听完,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乔在一旁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步一乔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你都决定把过去放下了,我还非要让你讲……”
“别这么说。”小乔搂住她还在发抖的身子,“能把这些说出来,我心里反而轻松多了。能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能重活一次……已经是我最大的运气了。”
步一乔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带着鼻音开玩笑:“能嫁给周瑜也是吧?”
这话把两个人都逗笑了,她们一边抹眼泪一边笑,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房门外,周瑜静静地站着。一字不漏听完了一切,他嘴角轻轻一扬,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