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放学的铃声刚响过不久。林招娣带着三个妹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新的双肩书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突然，前方岔路口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


    “哟……这不是林老板家的千金小姐吗？”林小虎带着两个弟弟拦在路中央，故意把“千金小姐”四个字咬得极重。


    今天放学老师没找他们要学费，说明家里人已经把学费交了。他们在学校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


    林招娣把妹妹们护在身后：“好狗不挡道，挡道不好狗！”


    “哼！”林小虎鼻孔朝天。


    “别以为你家开个破杂货店就了不起，我们也有钱！”


    林盼娣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觉得好笑：“哟……学费交上了？知道这钱哪来的吗？”


    “当然是我爸挣的，还用你说！”林小龙叉着腰。


    “挣的？”林引娣眨眨眼。


    “回去问问你二杆子爸，那钱是不是借我家的？”


    林小虎脸色瞬间变了：“少放臭屁！我爸怎么会借你家的臭钱...…”


    “放你妈的螺旋彩虹屁，我爸给你们老子每人借了二百五，白纸黑字按的手印！”


    “不可能！”林小虎斩钉截铁，他觉得自己父亲不是软骨头，连他们的学费都借别人的。


    “不信？”林招娣冷哼一声。


    “那回去问问你爸，学费是哪来的！哦……你们年底了还得给我们利息！”


    林代娣也补充了一句：“连本带利都得还的！”


    三个男孩见他们说的有板有眼，都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本来他们打算羞辱别人，反被他人狠狠打了脸。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小龙突然想起什么：“哎？怎么没见林小强他们？该不会又被...…”


    “被老师留下了呗！”林引娣幸灾乐祸地拍手。


    “可能三叔把借的钱拿去赌了，输了个精光！”


    “好赌的爸，不争气的娃，再加上酒鬼的大伯生了三个葫芦娃！”林引娣边拍手边喊着顺口溜。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林小虎心上，他猛地扑向林引娣：“谁是葫芦娃？我撕烂你的嘴！”


    “来啊！”四个女孩放下书包，摆出战斗阵型。她们怕打斗的过程中，撕坏了自己的新书包。


    “嘴上斗不过，热战你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林小虎看了看对面四个“金刚”，心里打怵，挨了几次打，他知道这几个堂妹的战斗力。


    这场架最终夭折在暴风雨的前夕，就像打了几声闷雷，雨水被黑云给收了回去。


    “走……我们回家！”


    看到林小虎三兄弟吃了败仗的背影，四姐妹的笑声像银铃般动听。


    林小虎一回家就摔东西：“爸！你为啥跟二叔借钱？丢死人了！”


    “小兔崽子，我不借哪来的钱给你们交学费？”林有根抄起扫把就要打，却被乔桂花给拦住。


    “你还有脸打孩子？要怪就怪你没本事...…”


    “我没本事？”林有根气得浑身发抖。


    男人最怕别人说他们没本事，尤其是被自己媳妇这样说。


    林有根的脸色很难看，语无伦次：“要不是老二抢了咱家…...”


    “得了吧！”乔桂花冷笑。”全村谁不知道老两口最偏心你们兄弟？分家时你跟老三占了大头，就老二分了个破草房菜园子！”


    这里没有外人，她也就实话实说了。


    林有根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蹲在墙角生闷气。这时，林小虎突然冒出一句：“林引娣说了，爸爸借他们的钱还得算利息，年底就来收！”


    “没门！”林有根猛地站起来，钱他是借了，但从没想过要还钱。


    “借了亲兄弟的钱还用得着还？”


    老大林有根的屋子里热闹，老三林有禄的房子里也不太平。


    “钱呢？”贾凤梅揪着丈夫的耳朵痛骂。


    “不是说去交学费吗？怎么老师又催了？”


    一旁站着委屈巴巴的林小强三兄弟。


    “我…...我…...”林有禄支支吾吾，突然眼睛一亮。


    “都怪老二！他给我的钱不够！”


    “放你娘的屁！”贾凤梅一个耳光扇过去，打的林有禄嘴里直淌血。


    “小虎都说了，人家招娣四姐妹笑话他们堂兄弟，白纸黑字写着呢，二百五！”


    林有禄捂着火辣辣的脸，突然瞥见院墙外几个看热闹的邻居，顿时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见过夫妻吵架？”


    “八成是拿去赌了，谁不知道林老三赌棍一个？”


    林有禄顿时蔫巴着脑袋。


    “你真把钱赌上了？”贾凤梅的尖叫声快要掀了屋顶。


    “我……我想着能赢一把，没成想手气不行……”


    “啪”贾凤梅的笤帚疙瘩落在了林有禄的身上。


    “哎呦喂……你这个婆娘下死手啊！”


    屋里传出了林有禄杀猪般的嚎叫。


    人群哄笑着散开，不到天黑，全村都知道林有禄把借来的学费赌输了，还死不认账！


    堂屋里，老两口正在听收音机播放着戏曲《穆桂英挂帅》。


    “看看人家这才叫英雄！”


    林长贵咂吧着嘴，听的津津有味。


    沈玉兰纳着鞋底，突然叹了口气：“哎，我看老二家的那几个丫头片子放在古代能称王称霸……，将来可不好寻婆家！”


    “瞎操那个闲心！”林长贵一烟袋锅敲在炕桌上。


    “咱们俩一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到哪一天都难说……”


    他拧开二儿子买的酒，倒了满满一盅，先用鼻子闻了闻，接着一饮而尽。


    “嗯……你还别说，这五粮液真她妈的香啊！”


    沈玉兰看老头子喝的起劲，下了炕给自己冲了一杯奶粉。这年头，奶粉可是稀罕东西。


    老二带来了两包奶粉，都叫她给藏起来自己喝，连哪几个宝贝孙子也没给。


    老两口正喝着，就听见老大老三屋子里传来了摔碟子砸碗的声音。


    贾凤梅那破了音的嗓门嚎叫着，像是要吃了林有禄。


    “你现在去给我把钱要回来，要不回来你也就别回家，直接死外面得了……”


    “这婆娘骂人真难听……”


    沈玉兰刚想去拉偏架帮儿子，就被林长贵给拦了下来。


    “老婆子……你听听，好像有禄把娃娃们的学费给赌上了！”


    “轰”沈玉兰的肺管子里像是插了根钢筋。


    “老头子……你放手，我去撕了这个天杀的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