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西斜，双泉村的田埂上已经热闹起来。林楠背着书包，领着六个妹妹往大棚方向跑，书包里装着一把把小铲子。


    “大姐，等等我！”老五林瑜跑得气喘吁吁，两条小辫子一颠一颠的。老七林希跑的太着急，直接摔倒在地上。


    林楠回头看了一眼七妹，她一甩手，将书包抛给了二妹林珊。


    “老七……叫你别跟着来，你偏不听！”


    她背起七妹，又朝着大棚跑去。


    “快点，赶天黑前还能干会儿活。”


    她们钻进大棚时，一股热浪袭来。被冻的发青的脸蛋，慢慢有了红润。


    “嗬……这大棚里比火炕还暖和，跟个蒸笼一样。”林玥说着话就要脱了棉袄。


    “穿上……别脱衣服，一冷一热容易感冒！”林楠吼了妹妹一句。


    村民们正忙着移栽菜苗，见她们来了都笑着打招呼：“哟，咱们的小专家来啦！”


    林楠腼腆地笑了笑，熟练地挽起袖子。她的小手抓起一棵辣椒苗，轻轻拨开泥土，动作比村里最老练的庄稼把式还要轻柔。


    “丫头……你这手法跟谁学的？”刘大拿蹲在旁边看得直咂嘴。


    “书上看的！”林楠头也不抬，手上的小铲子飞舞着，身后一排排的菜苗整齐的嵌在了地里。


    “苗根要舒展，不能蜷着，这样才长得壮实。”


    七姐妹有的在栽苗，有的在搬运苗子，忙的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七个姑娘都变成了小花猫。林玥的脸上沾了灰，手上全是泥巴，林珊的辫梢上挂着菜叶，林瑾两只鞋踩在水坑里，裤子都湿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你们这是在干啥？”沈玉兰黄老太两个老姐妹进来，看见孙女们狼狈的模样，赶忙掏出帕子，给她们擦拭脸上的污渍。


    “这……这哪是姑娘家该干的活计？”


    林玥仰起脏兮兮的小脸：“奶奶，老师说了劳动最光荣！”


    “就是！”林珊帮腔。


    “我们比那些就知道玩的男娃强多了！”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董常武听见，他哈哈大笑：“说得好！我家那几个混小子要有你们一半懂事，我做梦都能笑醒！”


    “那你就多生女儿，女儿懂事！”黄老太开着玩笑。


    “哎……我哪有有福那么有福气，能生九个女儿！”


    看着林有福的闺女越优秀，羡慕他的人越多，以前村里人可不这么认为。


    女儿就是“赔钱货”，似乎是村里的共识。自林有福重生后，这种看法才慢慢发生了转变。


    林有福自己重视女儿，把闺女当宝贝，其他人也就顺势而为了。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林有福要做“愚公”，一点一点把这座山给搬空。


    移栽进行到第五天，林楠发现自己的手指磨出了血泡。晚上回到家，韩秀琴心疼得直掉眼泪，用针在油灯上烤了烤，轻轻挑破血泡。


    “疼不疼？”韩秀琴往女儿手上吹气。


    林楠摇摇头：“不疼……妈，明天还得去，苗子不等人。”


    “这孩子倔得像头小驴，天天往大棚跑。”林有梅将一个洗干净的苹果递给侄女。


    “不过……说来也奇怪，经她手移栽的苗子格外精神，叶子油绿发亮的，比大人们栽的还要壮实。”


    林有福坐在一旁，听姑嫂这样议论着，心里乐开了花。闺女们乖巧懂事，他比谁都开心。


    天寒地冻，“福军建筑工程队”已经停了工。林有福要工程尾款刚回来，路过大棚，看见大女儿蹲在大棚角落，正对着几片发黄的菜叶发呆。


    “咋了闺女？”他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爸，你看这个！”林楠指着叶片背面的灰褐色霉斑。


    “我觉着像是书上说的灰霉病。”


    林有福心里“咯噔”一下，前世他听说过，隔壁村就是因为这个病毁了一季收成。


    “那咋办啊……赶紧要找专家看一看。菜要是得了病，可真要了他的命！”


    “等等！”林楠从书包里翻出那本皱巴巴的《蔬菜病虫害防治》。


    “书上说可以先通风排湿，摘除病叶，要是还不行再用点农药。”


    父女俩忙活到天黑，把自家棚里病叶都摘干净，又支起棚膜通风。村里人见了直摇头，说这父女俩小题大做。


    “小丫头片子懂啥？瞎折腾！”林有禄林有根叼着烟嗤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兄弟侄女，在大棚里忙忙碌碌。


    “一点霉斑还能把菜吃喽？”


    谁知三天后，没听劝的人家大棚里病害蔓延，菜叶烂了一大片。而林有福家的大棚，病情竟然控制住了。


    “神了！丫头，你这本事哪学的？”刘大拿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楠不好意思地晃晃手里的书：“都是书上写的……”


    “你真是天生的种植专家啊！”


    这件事后，林楠俨然成了村里的“小专家”。每天都有村民来请教，小姑娘也不藏私，把学到的都教给大家。


    她还用作业本做了个“种菜日记”，把每天发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都记了下来。


    这天，林有福回来，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楠楠，看爸给你带啥了！”袋子里是厚厚一摞农业书。


    “爸！”小姑娘扑进父亲怀里，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些书县城都买不到！”


    “托人从省城捎的。”林有福摸着女儿的头，心里又酸又甜。前世女儿为了帮衬家里，初中没上就辍学了。这一世，他说什么也要让闺女学有所成。


    教育孩子是一门技术活，大多数家长生了孩子，不懂得如何教育。从来不站在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


    只是一味的迎合自己的想法，忽略了孩子的兴趣爱好。最后，还来一句朽木不可雕！


    林楠一有功夫，要不是在大棚里忙活，就是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那本“种菜日记”越来越厚，里面不仅有文字，还有用彩色铅笔画的病虫害示意图，活像一本小百科全书。


    她把自己变成了大忙人，那一棚棚蔬菜，似乎就是她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