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快上市了，村民们闲不住。


    天还没亮透，双泉村的大棚区已经人声鼎沸。村民们早早来到地里，小心翼翼地采摘着第一批成熟的蔬菜。西红柿红得像灯笼，黄瓜翠绿带刺，西葫芦胖嘟嘟地藏在叶片下。


    “轻点儿……别碰坏了！”刘大拿呵斥着毛手毛脚的儿子。


    “这可是金疙瘩！”


    林有福和梁援朝天不亮就出发了。摩托车后座上绑着精心挑选的样品菜，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


    到了县委门口，正好赶上魏书平上班。


    “魏书记！”林有福掀开棉被，露出水灵灵的蔬菜。


    “我们村的菜能上市了！”


    魏书平看着红彤彤，绿油油的蔬菜，脸上绽出了笑意。


    他拿起一个西红柿，在衣袖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好啊……真好！比供销社卖的新鲜多了！”


    到了办公室，魏书平喊来了秘书。


    “把这些蔬菜拿到机关食堂，叫我们的干部也尝尝双泉村种的菜！”


    “魏书记……蔬菜上市了，可这销路嘛……”梁援朝搓着手，脸上露出难色。


    听了梁援朝的担忧，魏书记哈哈大笑：“老梁啊，你这是捧着金饭碗要饭！”


    说着抓起电话：“喂……老张吗？我是魏书平，给你们食堂搞点新鲜蔬菜……”


    他一连十几个电话打出去，魏书平把县里的大小单位都招呼了个遍。最后还特意给供销社主任打了个电话：“老王啊……这可是政治任务，必须支持双泉村的蔬菜产业！”


    从县委出来，林有福又带着梁援朝跑了十几家私人饭店。


    “鸿运来”的老板张好运捏着黄瓜直点头：“这菜新鲜水灵，以后每天给我送一百斤……不……两百斤！”


    回村的路上，梁援朝坐在林有福摩托车的后座上，天寒地冻，冷的他瑟瑟发抖，但心里暖暖的，像是烧着一团火。


    “有福……这下可好了，全县的单位都要咱的菜，还是县老爷的面子大呀，一句话能解决咱们的大麻烦！”


    摩托车拐进村口，两人就愣住了。只见大棚基地里车水马龙，各种货车、三轮车、拖拉机排成了长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活像在赶大集。


    “让让……让让！我这车要掉头！”


    “老王，说好的先装我的菜！”


    董常武正和一个中等个头的中年人讨价还价，刘大拿突然插进来：“老板，我家的西红柿比他家的便宜一分钱！”


    “刘大拿！你什么意思？”董常武顿时急了。


    “这主顾是我先谈的！”


    “价低者得，懂不懂规矩？”刘大拿梗着脖子。


    两人推搡起来，西红柿滚了一地，被车轮碾成烂泥。那个中年男子见状，摇摇头上了车：“算了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都别吵了！”林有福急忙上前劝架。


    “这样乱抢客源，最后谁都卖不上价！”


    可红了眼的村民哪听得进去？自家大棚里的蔬菜卖不出去，不得烂到地里吗？能卖出多少是多少。


    这一天，大棚基地乱得像一锅粥。有的人为了抢客户，胡乱给顾客乱开价钱，有的人拿的菜贵一分，有的贵两分。有的人以次充好，把烂菜塞进筐，还有的为争抢装车顺序大打出手。


    有顾客被村民东拉西扯，连人家的袖子都扯掉了，气的顾客大骂，甩着袖子走掉了。


    “这哪是卖菜，简直是要人命，纯纯就是一帮野蛮人嘛！”


    菜没有卖出去多少，反倒是丧失了很多顾客，叫林有福心疼的不行。


    傍晚时分，林有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院子里堆着几筐没卖出去的菜，韩秀琴正蹲在那里挑拣烂叶。


    “怎么剩这么多？”林有福皱眉。


    “唉！”韩秀琴叹气。


    “大家都抢着买，采购的人都被吓跑了。”


    屋里，林楠正带着妹妹们算账。小姑娘眉头紧锁：“爸，这样不行。今天刘叔和董叔打架，把县机械厂的采购员气走了。王婶家以次充好，供销社说以后不要她家的菜了。”


    林有福心里一沉，他想到前世隔壁村的合作社模式，突然有了主意。


    “楠楠，把今天卖菜的情况详细跟我说说。”


    林楠翻开笔记本：“今天一共来了二十三拨采购车，但咱们村有三百个大棚。大伙互相压价，西红柿最低卖到两毛五一斤……”


    正说着，梁援朝急匆匆跑进来：“有福，不好了，供销社传话过来，说明天开始只要一半的量！”


    “还有县里几个单位，说是买回去的菜，烂的太多了……”


    林有福在脚地上来回踱步，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老梁，喇叭上喊人，在村委会开会！”


    不一会儿，村委会的院子里，聚满了村民。众人七嘴八舌，都在抱怨今天的混乱场面。


    “安静！”林有福站在台阶上。


    “再这样各自为战，咱们的菜都要烂在地里！”


    “那你说咋办？”刘大拿嚷嚷道。


    “总不能干等着吧？”


    “成立合作社！”林有福大声说。


    “统一收购，统一销售，统一定价！”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那不行！我家的菜好，凭什么跟次的卖一个价？”


    “就是！我家大棚位置好，天天能晒到太阳，西红柿比比别家的都红……”


    林有福耐心解释：“合作社按质论价，好菜好价，次菜次价。但销售渠道共享，避免恶性竞争。”


    村民哪知道这些，又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自己家的菜凭啥交出去，我的汗不白流了吗？”


    “再说呢，你敢保证不中饱私囊，从里面拿好处！”


    梁援朝气的朝说风凉话的村民就是一脚：“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有福带着咱们建大棚种蔬菜，你在大冬天还不是在墙角晒太阳，能有菜卖？”


    “有福人家是人大代表，会稀罕你那一毛两毛，再说，当初育苗的时候，没钱买种子，还是有福垫了一万块钱！”


    那人顿时蔫巴了，不再说话。


    “同意成立合作社的举手！”林有福问了一遍。


    “我同意！”梁援朝第一个表态。


    “今天这样乱抢，最后吃亏的是咱们自己！了”


    “我也同意！”董常武站出来。


    “今天是我糊涂，跟着瞎起哄。”


    渐渐，越来越多的人举手赞成。最后只剩下刘大拿还梗着脖子：“那……那要是合作社卖不掉怎么办？”


    林有福笑了：“卖不掉的我包圆！但有个条件——加入合作社就要守规矩，谁再私下压价抢客户，就别想享受合作社的渠道！”


    月光下，村民们一个个按了手印。林楠认真地登记造册，小脸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