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霏。”


    孟铮岳低声唤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喟叹，眼底却已冰雪消融，漾开浅浅暖意：“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好哄。”


    他微微低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原谅你了。”


    “真的？”姜梨霏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确认。


    “真的。”孟铮岳无奈失笑，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她身上那层薄薄的真丝睡衣料子，触感微凉，“晚上寒气重，穿这么少就跑出来。快去加件衣服，回房间睡觉。”


    姜梨霏心里那点小疙瘩瞬间被熨得平平整整，通体舒泰。


    对，就是这股熟悉又靠谱的“老妈子”味儿，让她觉得安心又…爽爽的。


    “我现在还不困，”她摇摇头，指挥道，“你先帮我把东西拿到书桌上。我回去套件外套就过来。”


    “收到。”孟铮岳从善如流的应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没过多久，姜梨霏随便套了件宽松的外套就返回了书房。


    她拿起素描本和笔，眼睛弯弯的：“其实我过来不是忙工作，是本来想偷偷给你做个礼物来着。”


    她边说边在纸上流畅地勾勒起来：“你看，像这种黄花梨，蜘蛛纹的，质感很特别，打算给你做一串手串，再单独做一个扳指……”


    还没等孟铮岳回应，她又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脑，调出几张原料图片指给他看：“你看这块料子，我囤了好久了，一直没想好做什么。别看它现在灰扑扑的不起眼，打磨抛光之后，光泽度和纹理会特别惊艳！”


    “嗯。”孟铮岳注视着她发光的侧脸，认真应着。


    “哎，我给你画个效果图看看！”一提到专业领域，姜梨霏就格外投入，她专业功底扎实，笔下线条流畅精准，不过三五分钟，一个精巧大气的设计草图便跃然纸上。


    她举起本子，眼神期待地望向他：“大概就是这样，喜欢吗？”


    孟铮岳看着纸上为他而生的设计，再看向眼前为他点亮了整个眼眸的人，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


    “喜欢，”他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非常期待。”


    “那就好！等我几天，我加班加点给你做出来。”姜梨霏信心满满，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孟铮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依旧微凉的手，眉头微蹙：“说了不着急。手还是这么凉，听话，快去睡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却又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怎么老是赶我走呀？”姜梨霏嘟囔着，此刻心情大好的她，像是块甜蜜又黏人的牛皮糖。


    “怕你生病。”孟铮岳的声音低了几分，手下轻柔却坚定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这祖宗要是再不走，某些失控的生理反应可就真要藏不住了。“快回你自己房间去。”


    “我不走。”姜梨非但没动，反而语出惊人，“晚上一起睡吧。”


    “你确定？”孟铮岳的动作顿住，眼神倏地沉了下来，暗流涌动，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当然确定啊，”姜梨霏答得理所当然，仿佛一只全然感知不到危险、主动踏入领地的食草动物，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与无辜，“你的床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


    “随你。”孟铮岳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发哑，听起来似乎无所谓，但动作却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和效率。


    他利落地合上姜梨霏的笔记本电脑，不由分说地帮她脱掉那件宽松的外套，随即大手掐住她的腋下，稍一用力，便像塞一只柔软的猫咪般，将她整个人囫囵塞进了自己那张宽大的床上，用暖灰色的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孟铮岳……”姜梨霏从蓬松温暖的被窝里探出脑袋，发丝有些凌乱，脸颊蹭得红扑扑的，看起来毫无防备，软糯得不可思议。


    “嗯？”他站在床边，声音低沉地应着。


    他其实知道姜梨霏的身手并不弱，但此刻裹在被子里的她，看起来纤细又脆弱，总让他莫名担心动作稍大就会把她碰碎。


    “你火气好旺啊，”姜梨霏吸了吸鼻子，感受着被窝里残留的、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和淡淡冷冽香味，发出真诚的感叹，“离开这么久，里面还是热乎乎的。”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姜梨霏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非常认真地建议道：“明天给你自己煲点丝瓜汤吧，去去火气。”


    “别撒娇。”孟铮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他在床边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交叠，伸手细致地替姜梨霏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却刻意保持了距离。


    “你先睡，我去趟洗手间。”


    “好吧，”姜梨霏乖巧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你要早点回来哦。”


    孟铮岳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进浴室，拧开了冷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身体，试图浇灭那股不受控制的燥热，也让他在一片沁凉中逐渐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他对姜梨霏那份超乎寻常的敏感和关注，是否早已越过了合约婚姻应有的界限？


    他对她的迁就和纵容，难道仅仅源于对当年救命恩情的感激吗？


    他难道……会仅仅因为一份恩情，就对她产生如此强烈而真实的欲望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冷水让他思绪愈发清晰。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年少时惊鸿一瞥留下的深刻印记，在异国漫长而痛苦的复健岁月里，对她经年累月、近乎偏执的关注与搜寻。


    在得知她开始相亲的第一时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回国。


    甚至鬼使神差地借来林霁的车，像个失控的跟踪者，全副武装地守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只为了能“偶然”地等她一次。


    这一连串完全不符合他性格和行事准则的、近乎疯狂的举动，早已将答案昭然若揭。


    孟铮岳关掉水龙头，浴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水珠滴落的声音。


    他抬手抹去镜面上的水汽，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已然变得清晰而坚定的自己。


    他心中早已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