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思想教育,沈秀妍领悟不深,倒是柳如烟受教了,李跃颇感遗憾。


    不过沈秀妍态度已经没那么冷淡,招呼丫鬟拿过来一套新直裰,让李跃换上,脏的让丫鬟拿去洗。


    李跃心里这才舒服点。


    “秀妍如烟,今日的数术课,你们俩有何感想?”


    沈秀妍皱皱眉:“我对数术不是很感兴趣,我不懂太岳书院为何要弄这么多学科?谁能有那么多精力,面面俱到?”


    李跃忙说道:“林师就是在提醒我,切勿有面面俱到的想法,宁可选一门专攻,我不了解你们俩以后的目标是什么,若只想弄个女举人名头倒是无所谓,可真想入仕,那就早做打算,选个自己喜欢的科目专修。”


    柳如烟一脸茫然:“这我还真没想过,能不能中举我都不知道,若不是有你,我许是州学都不想念了。”


    沈秀妍思忖片刻说道:“家父倒是希望我中举,改换沈家商贾门庭,至于中举后如何,我也不知,寻常女子到了意涵姐那年纪,就该相夫教子了。”


    李跃笑了:“意涵姐不是寻常女子,大周也有好些女官,成婚跟入仕并不矛盾,所以你们还是想仔细些。我会专攻时政,为入仕做准备。”


    柳如烟一愣:“我还以为师兄会攻诗文,成就一代文豪呢,你这般文采去修时政,岂不可惜?”


    李跃摇摇头:“诗词再华丽,也无法填饱肚子,也不能退万千蛮夷,学子只知舞文弄墨,全无报国之志,则国将亡已。”


    二女呆呆地看着李跃,三人年纪相仿,可二女却远没李跃想的深远。


    在别院用过晚饭,三人没选择坐马车,而是徒步朝太岳山走,刚走到千丈阶下,就看见宋玉和十几个儒生挑着水上山。


    “师弟你们抓紧上山,晚上李老夫子要在演训场讲经,学院的人都在布置会场呢。”


    李跃忙招呼二女加快脚步。


    刚来时二女是被李跃架上山的,可这才几天时间,她们居然能跟上宋玉等人,这倒让书院的老学长另眼相看了。


    演训场,类似于现代的操场,李跃三人到的时候,周边已经点起了篝火,将整个操场照得亮如白昼。


    研学生的位置居然紧挨着讲台,见李跃三人过来,史凌云递给李跃个小板凳。


    “还好你们及时赶回来,错过李夫子讲经可是一大憾事,没看吴德都来了?”


    李跃果然看见了吴德,就坐在第一排,穿得光鲜亮丽,像是唯恐没人注意他。


    史凌云一改以前的颓废,精神状态不错,李跃估计他是找了秦夫子,而且颇见成效。


    都在做工作啊。


    看来三月后的院试没那么公平,李跃想起了柳意涵的建议,看来得早做筹谋。


    太岳书院的金院长还是第一次亮相,赞颂了李老夫子一番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上了讲坛。


    “诸子百家,经史千载,大周唯纳儒学治国,怀柔万民,礼教天下,今日我只讲孟子,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呼……”


    李修然讲孟子,还选了梁惠王章,这让李跃颇感意外。


    若说《论语》是讲国策,那《孟子》就是讲王道,当然这是李跃自己的理解。


    李修然可是国子监丞,林社大佬,《孟子》开坛,是想表达什么?


    明代东林党的兴衰李跃心知肚明,大周目前学派林立,与明末何其相似?既然他有入仕之心,自然要权衡利弊,这队可不能轻易站,站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观周围的童生,真能听懂的没几人,不过书院学子却听得很认真,童生和秀才的差距,高下立判。


    李修然讲经一个时辰,期间也给儒生提问的环节,不过提问的都是书院的秀才。


    讲经结束回到宿舍,赵硕等人直接躺倒在榻上,倒是史凌云凑到了李跃身边问道:“师弟听夫子讲经,有何感悟?”


    李跃摇摇头:“我天资愚钝,没听懂老夫子讲的东西,看来还需耕读。”


    史凌云笑了笑:“师兄我虽然学业羸弱,可毕竟虚长几岁,老夫子不是在讲经论道,是在问策。”


    李跃眉毛一挑,示意史凌云接着往下说。


    “女帝重儒轻法,意在打造大周之祥和安定,可现在北地战事胶着,藏富于民之策弊端立显,夫子这是有意为之,意在通过儒生之口宣王道,意义深远啊。”


    李跃没想到这老童生居然有如此见识。


    “史兄莫议国政,咱们只谈经史,依史兄之意,未来科举会有变数?”


    史凌云左右看看,低声说道:“变数倒未必会有,不过州学会加大自然学科的招录人数,这就像变堵为疏,若科举分科制大力推广,试想还有多少人,会硬挤经史问策这条路?”


    “这是秦夫子跟你说的?”


    李跃忙问道。


    史凌云点点头。


    “书院不但要开数术阴阳,还要开军略武举,听说以后每年的乡试,举人数量也会按科倍增,这不但对我这种偏科的老童生有益,对你这种全才的童生也有益,毕竟赛道宽竞争就少了。”


    李跃都怀疑,这史凌云也是个穿越者。


    经史学得一塌糊涂,但却精于数术和天文历法,对事物的看法也颇有见地。


    “听史兄一席话,茅塞顿开,小弟祝史兄院试高中,学成所愿。”


    暗流涌动啊。


    秦夫子居然会对史凌云说这些?


    还有今日李修然讲经,似乎都预示着大变将至。


    自己刚穿越过来就遭变局,也不知是好是坏。


    战争就是个吞金兽,大周藏富于民之策听着好,可真吃到甜头的是门阀和官吏,现在想把钱拿回来,谈何容易?


    看来这女帝当得也够窝囊的。


    乱世黄金,李跃可没心思忧国忧民,越逢乱世越要抓紧赚钱,兜里没钱,啥人脉仕途都是扯淡。


    这么看扶摇书社应该扩大规模。


    光出书卖书路太窄,应该再开个茶舍。


    文人扎堆吟诗作赋只是表象,议政才是主题,好为人师这毛病亘古不变。


    只是不知柳意涵敢不敢为天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