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抉择

作品:《那些年,我在东莞遇到的女人们

    深夜,黄江,


    太子酒店顶层私人茶室。


    酒店外依旧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喧嚣轮廓。


    然而,在顶层那间隔音极佳的茶室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沉静。


    只有煮水的咕嘟声和偶尔杯盏轻碰的脆响,打破了这份静谧。


    白沙强和太子辉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的烟灰缸里都已堆了不少烟头,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烟草和名贵普洱混合的复杂气味。


    两人的脸色在袅袅青烟中都有些阴晴不定,显然心情并不轻松。


    “砰。”


    一声轻微的敲门声后,


    太子辉的一名亲信手下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低声汇报:


    “辉哥,强哥。


    下面的人确认了,塘厦的韩文楠和大岭山的段锋,


    今天下午一起去了长安凤凰城,


    在李湛的办公室待了两个多钟头,天差不多黑的时候才离开。”


    手下汇报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茶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白沙强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两个扑街!动作倒是快!”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既有被抢先一步的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子辉没有立刻接话,


    他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送到嘴边,缓缓啜饮了一口。


    眼神比白沙强更为复杂,


    除了同样的恼怒,更多的是深沉的算计和一丝…无奈的预感。


    “不是他们动作快,”


    太子辉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静,


    “是我们太慢了,或者说,我们太贪心了。”


    他看向白沙强,语气尖锐地指出了他们目前困境的核心,


    “我们当初看出李湛是变数,想的是合作,是借他的力来破我们自己的局。


    可我们忘了,凭什么?


    凭什么他李湛要帮我们破局,却不要任何代价?


    我们既不想交出地盘和人马,又想得到他的庇护和通往未来的船票,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白沙强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太子辉的话,像一根针,戳破了他心底那点侥幸。


    “现在好了...”


    太子辉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


    “韩文楠和段锋,显然是看清了这一点。


    他们姿态放得低,直接上门,恐怕谈的不是合作,而是…投诚。”


    “投诚”二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两人心头。


    一旦韩文楠和段锋真的带着地盘和资源投入李湛麾下,


    李湛的势力将瞬间连成一片,实力暴涨。


    到那个时候,他们虎门和黄江,就不再是平等的“合作对象”,


    而是亟待解决的“边缘势力”和“最后障碍”。


    “跟李湛斗?”


    白沙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颓然。


    怎么斗?


    省厅的态度已经明朗,李湛自身的手段和实力也摆在那里,


    再加上新吸纳的力量…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斗不了。”


    太子辉给出了冰冷的结论,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决绝,


    “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只剩下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条,学着韩文楠和段锋,放弃话事人的虚名和那点可怜的自主,彻底投向李湛,


    或许还能在新格局里谋一个不错的位置,保住富贵,


    甚至…可能走得更远。”


    “第二条,”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就是死守着现在的一切,等着李湛整合完内部,然后兵临城下。


    到时候,我们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白沙强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太子辉说的是事实。


    可让他白沙强像小弟一样去对李湛低头称臣,这口气,他实在难以咽下。


    他混了这么多年,拼杀出虎门这片天,不就是为了能自己当家作主吗?


    “妈的!”


    他烦躁地又点起一支烟,狠狠吸着,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路了?”


    太子辉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缓缓道,


    “路?


    有啊,除非我们现在就能找到比周家更硬的靠山,


    或者有办法让省厅改变态度。可能吗?”


    白沙强再次沉默。


    答案是不可能,要是能找到,他们也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不甘心啊…”


    白沙强最终吐出一口浓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里,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无奈和面对大势已去的无力感。


    "不甘心?"


    太子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的苦涩意味更浓,


    "谁又甘心呢?


    我太子辉在黄江经营十几年,


    从一家小旅馆做到现在的太子酒店,黑白两道谁不给我几分面子?


    你以为我甘心把这一切拱手让人,去给一个后生仔当马仔?"


    他的话仿佛打开了闸门,


    白沙强也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更甚,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就是啊!


    老子在虎门打生打死的时候,他李湛还在广西山里玩泥巴呢。


    现在靠着女人和官方关系爬上来,就要我们低头?


    凭什么!"


    "凭什么?"


    太子辉猛地将杯中冷掉的茶根泼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盯着白沙强,眼神锐利如刀,


    "就凭他能让省厅为他下场!


    就凭他一夜之间能扫平五个镇!


    就凭他现在兵强马壮,而我们呢?


    手下兄弟是还能打,但枪呢?


    够不够人家突突十分钟?


    人心呢?


    看到韩文楠和段锋投过去,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死扛?"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水浇在白沙强头上,


    让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太子辉的话撕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遮羞布,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面前。


    "阿强,"


    太子辉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


    "我们不是二十岁的愣头青了。


    打打杀杀,争一口气的时代过去了。


    现在我们身后有多少兄弟要吃饭?


    有多少产业要维持?


    家里老小要不要顾?


    我们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跟着我们陪葬吗?"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黄江镇的夜景,那曾是他权力的象征。


    "李湛有一点没说错,国内这条路,快走到头了。


    我们守着这‘话事人’的名头,就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以前是没人点爆它,


    现在…点爆它的人已经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白沙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窗外那片他熟悉的、曾经呼风唤雨的土地,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力掌控的虚弱感。


    他想起家里刚上小学的儿子,想起跟着他多年的老兄弟…


    那股不甘的戾气,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取代。


    "辉哥,"


    白沙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真的没得选了?


    只能…低头?"


    太子辉没有回头,声音从窗前传来,带着看透一切的疲惫和一丝决绝,


    "不是没得选,而是聪明的选择,只剩下这一个了。


    低头,还能换个体面,换个未来。


    硬撑着头,最后可能连里子面子一起丢个精光。"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精明而冷静,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低不低头,


    而是怎么低这个头,才能为我们,为跟着我们的兄弟,换来最好的条件。"


    茶室内的气氛,从最初的不甘与愤怒,


    悄然转变成了无奈的接受与现实的盘算。